这是一个心情有些压抑的周五。
无心听课的我望着窗外，太阳早已隐藏到了黑压压的云层下面，整片天空都被黑云笼罩。
狂风引得大树不住的摇摆，刷刷的树叶声即使窗户紧闭也能清楚的听到。
鸟儿也不再鸣唱，不知道躲到了哪个屋檐下，原本五彩缤纷的世界似乎一时间只剩下了黑白。
沉闷而湿润的空气让肺部感到有些难受，深吸一口气也完全没有头脑清醒的感觉，反而有种因水气而意识恍惚的错觉。
皮肤也因为这样的天气而有些不舒服，裸露在外的皮肤似乎笼上了一层水衣。
窗外的风景如此不妙，不知何时就会下起狂风暴雨，没有带伞的我现在每时每刻都盼着老师早点下课。
然而，讲台上的数学老师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此这般的糟糕天气，也可能是他必须要尽到自己所需要尽到的职责与义务。他仍然不为所动的沉浸在自己的数学世界里，手在黑板上描绘着几个图形，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公式与解题方法。
然而教室里已经暗潮涌动了。同学们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暗暗地整理书包，以便下课可以第一时间溜出教室。
“叮叮叮叮——”
下课铃终于打响，数学老师说了一句“下课”之后，便带着他的教材和模具走出了班级。
班级里一下子躁动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同时站起了身准备离开，已经整理好书包的同学站在还未整理好书包的同学桌边催促着，还有一些独来独往的同学则急匆匆地离开了教室。
按道理来说学校的周五也是有社团活动的，不过这种天气大部分社团都会选择放假一次，我也早早地给其他社员都发了短信，让她们早点回家。
虽然我也属于独来独往的同学中的一员，但是我快速离开学校的计划却被一个人打破了。
“诶诶诶，空你先等会儿。”
在我拿起书包正准备扬长而去的时候，坐在我前面的半泽悠人突然转过身来，一副焦急的样子叫住了我。
“怎么了？我还赶着回家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了。”
“没事没事，天气预报上显示近一个小时之内都不会下雨。”
“真的？”
“真的真的。”
我用一副怀疑的目光看着半泽，半泽则满脸都是人畜无害的笑容。
“那么……你想说什么？”
相信了他的我轻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你认识小宫绘里吗？”
“？？！！”
当半泽的口中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一下子倒吸了一口冷气，瞳孔也因为惊讶快速地缩小。
“看你这个表情，应该是认识了。”
“……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个名字？”
我阴下脸，眼神里充满了冷漠。
“不要摆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嘛，我不是来挖你老底的，只是想着这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所以我想把我知道的部分告诉你。提前说一句，我自己也不是完全清楚。”
半泽耸了耸肩，无辜的看着我。
“……说吧。”
“如果你问我从哪里听说小宫绘里的……她是我们学校高一的学生，而且最近在学校论坛上，她已经有一点负面新闻，并且有种愈演愈烈的预兆了。”
“小宫绘里……是我们学校的？”
我更加震惊了。
“就在高一C班哦，你不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
“你啊……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不关心的吗？明明都在一个学校。”
这次换半泽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我了。
“……因为发生过一些事。”
“说起来，虽然我知道你认识小宫绘里，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啊？”
“她……”
我愣了楞，思考了一下措辞。
“她……是我以前的女仆。”
“女……女仆？！”
感觉今天我们两个人就是在不断地互相震惊啊。
“是的。他们小宫家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侍奉我们家的。小宫绘里在很小的时候就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地方，学习怎么当一位女仆了……以前我和她的关系还不错，但是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哇……好有贵族的感觉啊……”
半泽感叹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要这种贵族的感觉。”
“那件事……指的是……”
“长谷川集团倒闭。”
事到如今，再对半泽隐瞒这种事情也没用了，他已经几乎把我的老底摸得清清楚楚了。
“果然是那件事……也就是说你在那天晚上被别人从别墅拖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小宫了？”
“是的。因为长谷川集团倒闭是一件非常突然的事，所以在那天之前，我们别墅的所有人都还是正常工作的。在那一天突然就像幽灵一样消失了。”
我低下头，往事的记忆一下子涌进了脑海中。
“……原来如此。”
“说了半天，你这时候提起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刚才不是说了，她在学校论坛上有一些负面新闻吗？”
“负面新闻？”
“你看。”
半泽拿出手机摆在我的面前，划了几下屏幕，一个论坛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是学校创立的论坛，学生可以通过论坛讨论一些问题。
而我眼前的这个帖子，讨论的正是关于小宫绘里这个人。
贴主说自己多次在周末或夜晚的商业街看到长得很像小宫绘里的人，身边总是跟着不同的男人，年龄段长相身材都各不相同。
这个帖子本来没有什么问题，贴主也不是本着要来揭露或戳穿什么东西而发的，但是重要的是下面几个跟帖的人也赞同了贴主的想法，说自己多次在周边见到小宫绘里和其他男人走在一起。
一个人看到可能是巧合，但是很多人看到，就可能是事实了。
这个帖子目前的热度不太高，但是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这个帖子，以及小宫绘里这个人了。
也就是说，不论是真是假，如果不遏制事态的发展，小宫的名声一定会受到影响。
“的确……这个话题怎么说也称不上正面。”
“倒不如说，对于女生来说，这样的话题已经是负面到不能再负面的话题了。”
半泽的话让我想起秋叶她们对唯的霸凌，所说的话题也大同小异。
对于女生来说，自己的名声显然是极为重要的。
“所以呢？你让我看这些有什么用？”
“我也是通过偶然才看到的这个帖子。之后我便开始调查小宫绘里这个人，直到……”
“直到？”
我抬起头，半泽的表情十分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你听说过租借女友这个APP吗？”
“租借女友？”
我重复了一遍APP的名字，总感觉不像什么健全的APP。
“字面意思，你可以在这个APP上挑选自己心仪的女生，不论是性格、身材还是长相，只要付钱，她们就可以伪装成你的女朋友，陪你度过一段时间，就感觉像是租借了女朋友一样。这个APP最近还是挺火的。”
“……果然不是什么健全的APP啊，要火也是在你这样的人的群体里火吧。”
“说什么呢！这可是个完全健全的APP，全年龄向的！租借到的女朋友虽然会陪你吃饭，陪你逛街，陪你做想做的事，但是她们也会有明确的底线，是绝对不可能超过底线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租过？”
“我……没有……”
半泽的表情明显变的可疑了。
“那你怎么知道？”
“好啦好啦，就一次！因为好奇……当初就租了一次……”
“真的？”
“真的。”
“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
“……两次。”
“……”
我摆出一副看垃圾的眼神。
“四次……四次，真的就四次。”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情调的。”
“租了一次，我就深深的爱上了这个软件。从出生就开始单身的我，在这个软件上找到了爱情……即使我明白，这些爱情是用钱买来的，但我还是在那段时间陷入了爱河。”
“……你好骚啊。”
“说什么呢……咳咳，总之。”
半泽老脸一红，他为了转移话题，生硬的清了清嗓子。
“这个租借女友的APP不是关键，关键的是……”
他从我的手里夺过手机，打开了深藏在几个文件夹的夹层深处的租借女友APP，然后摆到了我眼前。
“这还真是个……充满爱情的软件啊。”
一打开这个软件，粉红色和紫色相间色调的主界面一下子出现在了屏幕上，快捷键用的也是桃花、啤酒之类的有暗示性的图片，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我随便点了一个首页上的名叫“猫猫”的女友，她所在的地址，不同时间段不同长度的价格，性格，长相，身材三围就都出现在了界面上，附带着的还有一张有些修饰过度的照片。租借者可以在界面里了解到几乎一切想了解的，也可以和女友直接私聊商谈，包括约会地点以及当天穿着不同风格的衣服。
当然，你也可以在主界面一直浏览，直到找到自己心仪的租借女友。
这个软件正是抓住了不同年龄段单身男性相同的寂寞心理，这个群体一般都不缺钱，而且他们愿意把钱花在那些愿意帮他们排解寂寞的人身上。正如我喜欢把钱打给喜欢的虚拟主播一般，他们只是把钱打给了陪他们度过一个个下午的租借女友一般。
我有点明白半泽的心理了。对于他这种单身十几年，都没怎么和女生说过话的死宅，一下子有了一个对他百依百顺，性格几近完美，还温柔可爱的女朋友，更主要的是，只要花钱，他甚至可以自定义自己的女友，这种仿佛在游戏里才能看到的剧情一下子摆在他的面前，当然会一下子陷进去，无法自拔。
当然，最低端正如半泽所言，记录着这些租借女友的底线，有些到接吻为止，有些则没有底线，但其他服务有额外费用与指标。
至于那些服务是什么服务，我们都懂。
“这还叫健全的软件？建议你赶紧删除，不然下次见到你可能就是在拘留所了。”
我把手机丢回去，差点砸在半泽脸上。
“会删的会删的，只不过删之前，这个你得看一看。”
半泽又把手机凑到了我的脸上，他从收藏夹里点开了一个名字叫做“爱莉”的租借女友。
“！！！”
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猛地震颤了一下。
“这个人，你是不是很熟悉。”
“绘……绘里……”
一直深藏在记忆里，那个陪伴了我十几年，在我失落的时候安慰我，在我寂寞的时候陪伴我，在我喜悦的时候陪我一起笑，在我偷偷流泪的时候默默站在角落为我祈祷的女生。
那位虽然笑起来甜美可爱，举止优雅又活泼乐观的那个女生……
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女仆，但是小宫也是我当初最亲近的朋友，也是当初的我为数不多的能接触到的同龄人。
其他人我都可能会认错，但是绘里……第一眼看到她的脸的时候，我就绝不会认错。
“既然你能认出她，那么接下去就交给你了。”
半泽温柔地笑了笑。他收起手机，拍了拍我的肩。
“交给我？”
沉浸在回忆里的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茫然地抬起头。
“不要一副悲伤的样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更重要的是，你还有帮助小宫的机会。”
“……”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好好地帮助你在乎的人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