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在身边飞快地流逝，遥远的大地向远处无限延伸着。意识非常的迟钝，无法和身体联系在一起。
我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俯瞰这片风景的呢？伊芙仅仅是站在此处，茫然地自问。
“人类，终于能够和你对话了。”
粗犷的声音从自己的下方响起，伊芙猛然一惊。她发现自己正站在‘某个东西’的背上翱翔于天际。‘那个东西’的背上覆盖着褐色的坚硬鳞片，身长达数十米，宽厚的双翼每次翼展便会激起强劲的风旋。
“你是……龙？”
“全名是圣龙乌拉尔基斯，不要忘了，人类。”
“但是我为什么会站在龙的背上？我记得我……”
我竟然会站在龙的背上，一边飞翔于天空一边和龙聊天。如此荒诞的景象令伊芙有些哭笑不得，但她一试图回想起什么，钻心的痛苦便立刻袭来。
“我们自然不可能在物理意义上如此相会，但如果是发生在梦中的话，这一切便成为了可能。”
“原来我在做梦啊，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这么说也有些欠妥，在这片天空下所看到的景色在我的记忆中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怎么样，对人类来说，这样的景色很难见到吧？”
“……是啊，天空，真广阔啊。”
伊芙将被强风吹乱的赤色长发拨到了脑后，继续茫然地望着这片天空。被放空的大脑浮现不出任何的想法，时间无意义地流逝着。
“龙，为什么你的记忆会出现在我的梦中呢？”
“叫我‘乌拉尔基斯’。因为我是具有极强自主意识的精灵，和你们（人类）缔结了契约之后，能通过‘魔法法则’在潜意识里和你们沟通。通常来说，和我缔结了契约的人类一个月后便能和我在梦中交谈，但是你的资质实在太差了，足足用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才和我的精灵连接在了一起。如果不是这次巧合的话，说不定还要更久。”
“哈啊……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告知你‘以后能在梦中和我交流了’这一件事，还有就是……称赞一下你，你是和我订下契约的人之中，坚持初衷最久的人类。当然，这也许和你的‘魔法资质’太差，得到的力量诱惑力不足有关。”
“不劳你费心，我会一直将自己的愿望坚持下去的。”
“嗯，那么就让我期待一下你的表现吧，人类。然后你也应该回去了，虽然这里的时间流逝非常的缓慢，但再不回去的话或许会发生令你后悔的事情。”
“可以的话我也想回去啊，但就算意识到这是梦境，也没有醒来的征兆。”
“没办法，毕竟你已经到极限了，沉睡是肉体的一种自我保护。不过帮助你有违公平，所以我只会帮你这一次，下一次可不要再睡去了。”
“嗯，嗯……”
乌拉尔基斯（龙）的身体猛然倾斜，向着地面极速俯冲。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伊芙看着迫近的大地，发出了不成声的悲鸣。
宛如从朦胧的海底冲破了水面，自己熟悉的身体感觉又回来了。苏醒的伊芙猛地打了个趔趄，和大地来了一次亲吻。
“呸，呸。”
泥土中混杂着浓厚的铁锈味。四周充斥着士兵们的呐喊声，硝烟和鲜血的味道仿佛浓的凝固在了空气中。伊芙环顾四周，发现黑色的以太怪物不断涌来，不少士兵拔出了‘魔导共振剑’，与其进行着惨烈的肉搏。伊芙连忙用手撑着土地站了起来。
对了，接受了莱昂纳多的提议后，第二天我就一直在战场上了，刚才似乎因为过度劳累失去了一段时间的意识。莱昂纳多计划将怪物的‘最高意志’引诱进设置在米德加尔的陷阱中进行歼灭，为此分出了部队进行陷阱的准备工作，而我则填补分散出的战力，用‘魔法’进行支援。
“你醒来了？”
身旁传来了莱昂纳多略有些疲惫的声音，他正握着一把手枪正对着扑来的怪物。手枪通体成鲜艳的红色，外形看上去像一条毒蛇，可能是特制的型号。莱昂纳多每次扣动扳机，激射而出的光弹便会在怪物群中炸开，碎裂的光弹又分裂成了许多颗小光弹，最终撞在怪物的身体上化作电浆爆裂。
“莱昂纳多……我睡了多久了？”
“只有几分钟，但没有了你的魔法支援，怪物很快就突破了火力网。”
“我这就将他们击退！”
莱昂纳多一瞬间露出了担心的眼神，但那抹情感很快便沉没在无波的眼眸下。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将安慰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现在的状况下，只能勉强地压榨伊芙的潜能，否则至今为止的坚持都失去了意义。
闭上双眼，感知‘精灵’，沟通，缔结契约，导出，形成魔法。
大脑的深处涌现出眩晕的感觉，伊芙的身体几乎脱力倒下。集中力濒临耗尽了，她能明显地感觉出‘精灵’们正要挣脱自己的控制，四散而去。
“刷——刷——刷——轰——”
三道金黄色的雷之枪束从天而降，将汹涌至此的漆黑虫群彻底的碾碎。但这也仅仅像是用刀刃斩断溪流一般收效甚微，地面仅仅裸露了一瞬间，又立刻被漆黑的潮水所填满。
不够，还不够！必须使用更强大的魔法才能打破困境。
身后是莱昂纳多命令般的视线，她别无选择。伊芙咬住了嘴唇，借着兴奋刺激留下的最后一丝余韵，颤抖地张开了嘴唇。她的‘魔法资质’在诸多与龙签订了契约的人类中算最差的几个了，一旦要发动较大的魔法，便需要‘咏唱咒语’的辅助才能聚集到足够的精灵。
“Ceruicibus natus est mortalis,
et tandem praeconem in liquidation.
Ego quod mihi Deus fides salutis,
ego effugium imponeret iudicium meum.”
天空的雷云再度凝聚了起来，金黄色的电流滂沱泻下。但不同于以往的雷之枪束，这一次的雷击蕴含着莫名的威势，仿佛能将不相容的力量完全净化一般。
‘拟态吐息’——这是这个伊芙潜心研究出的魔法的名字。根据圣龙乌拉尔基斯的记忆，将龙的吐息通过魔法再现出来，还原其净化一切的威势。高强度的电流将一大批以太怪物烧成了焦炭，在‘消灭现象’的作用下，战场上堆砌出了一层黑色的残渣。怪物们似乎也因为这威力巨大的一击产生了骚动，进攻的队列变得混乱不堪。随后，黑色的潮水缓缓退去，留下了四散着尸体的裸露战场。
所有的力气从指间流逝而去，就在伊芙要摔在地上的前一刻，莱昂纳多撑住了她。
“辛苦了，一切都多亏了你。而且托你的福，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温暖而安心的感觉填满了疲惫的心，伊芙险些就在他的臂弯中失去了意识。她勉强露出了微笑，靠在了莱昂纳多的身上。莱昂纳多对着虚空小声自语着，他应该正在通过‘最高通讯回路’下达什么命令吧。
“伊芙，是时候撤退了。郊外的防御工事已经半毁了，利用‘米德加尔’组成下一道防线吧。”
“合理的判断，那么我来断后吧。”
“不行，你先撤退。你是对抗‘黄昏灾厄’的王牌，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住你，两天不眠不休的战斗已经让你超过极限了。”
伊芙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直接撤退的话，怪物一定会追击的。你想让谁来断后？你那疲惫不堪的军队？他们会全灭的！如果没有了军队，我一个人是无法组成防线的，那些怪物会越过米德加尔，突破整个‘对黄昏灾厄战线’！”
“……”
莱昂纳多苦涩地沉默着。伊芙说的是血淋淋的事实，既没有夸大己方的意志，也没有低估己方的决心。也正因如此，这样的选择才如此无奈而悲哀。
“莱昂，让我来断后吧。说不定靠着爱和友情之类的东西，我还能坚持下去哦？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维持好战线，然后打倒‘最高意识’。”
悲伤而落寞的笑容。莱昂纳多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唇，不由分说地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还是让我来期待‘奇迹’更靠谱一些。”
“这世上哪里会有奇迹！”
“全军撤退！”
在‘最高通讯’回路上下达命令后，残存的军队立刻开始撤退。远处的怪物们立刻有了反应，丝毫不见疲态地进行追击。
“莱昂纳多，你放我下来！唔……”
嘴巴被堵住了，伊芙睁大了双眼，绝望地看着逼近的怪物。但正当怪物快要逼近队伍末尾的时候，它们的侧翼突然冲出了一队援兵。
不……不对。
那不是援兵，是米德加尔的居民！
之前在巡逻时一边狂热地喊着自己‘圣女大人’，一边带着下流笑容揩油的大叔们带着从容表情冲向了怪物，他们的临死前的呐喊清晰地传入了伊芙的耳中。
“圣女大人，要活下去啊！”
“圣女大人，请终结掉黄昏的灾厄吧！”
“圣女大人，做我的老婆吧！”
决堤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被莱昂纳多抱着的伊芙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呐喊。
“莱昂纳多，快派遣军队去营救他们啊！那里有你的人民！放我下来，我还能再战斗，我的魔法就是为了这一刻而使用的！”
“放弃吧，怪物的‘本能’已经被激发出来了，他们会优先攻击那些民众。我们的士兵大多都是注入了‘星精’的人类，怪物无法将其感染，但那些民众却不同。如果那么多民众同时出现的话，他们‘想要增加同类’的本能会暂时凌驾‘最高意志’的命令。而且，你已经没有力量再战斗了。你想要守护人民的愿望毫无虚假，但这里就是你力量的界限。”
莱昂纳多用一种感动的目光望着赴死的民众。
“请自豪地注视他们吧，因为那就是‘奇迹’本身。因为你给予了他们信仰，而他们选择为此从而地牺牲。没错，这是殉道，是幸福的死亡。”
人，像人偶一般，坏掉了。
有的人被当做食物，撕得四分五裂，有的人被感染，痛苦地打着滚。
然后，漆黑的火焰从怪物堆中升起，人和怪物的嘶吼声夹杂在了一起。那些人携带了高危易燃物‘氢以太’，恐怕一开始就打算和怪物们同归于尽来掩护己方撤退吧。
伊芙看着这升腾而起的火焰，心如刀割，她大声哭喊着自己也不清楚的话，力竭后又在莱昂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当伊芙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在民众自杀般的进攻结束后，怪物重整了队列，米德加尔城下的攻坚战持续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莱昂纳多派遣出的军队完全归来后，怪物们才退去。从‘对黄昏灾厄战线’的各处，都发现了怪物们正在向米德加尔靠拢的征兆。就算以太怪物的数量近乎无穷无尽，但如此惨痛的伤亡还是让‘最高意志’产生了犹豫吧。
伊芙从莱昂纳多安排的休息住处走到了街上，仅仅几天未见，米德加尔便处处笼罩着荒凉的气息。死一般寂静的街道，往来稀疏的人影，这里已经变成了因‘黄昏灾厄’而被遗弃的城市的模样。
一大部分民众都在那次自杀般的进攻中死去了。
她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到了中央的广场，士兵们正用着魔导载具不断将尸体从城外的战场上运到那里。面露倦色的莱昂纳多正站在当中指挥着运送工作。
伊芙走到了他的身旁。
“这些尸体是士兵的么？”
“大部分是为了掩护我们而死去的居民的，我们尽可能地将他们回收，但大部分人的尸体都和怪物混杂在了一起……”
他看着伊芙，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要拿那种表情来看我，我不会那么不明事理地责怪你的决策。我明白的，如果不是那次‘奇迹’，我们应该都死掉了吧。”
“嗯，那就好。”
“只是，我有些不能原谅自己……”
“……”
“人这种生物的情感真是奇妙啊，当时明明那么痛苦，那么不能原谅，但睡了一觉之后，虽然觉得悲伤，但已经能够冷静地接受了。”
“伊芙小姐，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莱昂纳多的眼神中充满了歉意，不详的预感在伊芙的心头膨胀着。
“你的侍从，凯德琳诺小姐的尸体，也在掩护我们的人群中发现了。”
“……”
一瞬间，力量再度从伊芙的身体中流逝殆尽，心中结痂的伤口再度被撕裂了，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在莱昂的指引下，她来到了凯德琳诺的尸体旁。和别的死者不同，凯德琳诺的尸体相当的完好，除了上臂和脖颈处以太污染的痕迹外，几乎没有别的伤痕。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宛如睡着了一般。
“伊芙小姐，她为了保护你选择了死去。也有目击报告称，是她引导了米德加尔的民众进行了这次自杀般的掩护。”
不对，完全不对！有哪里坏掉了！
那个孩子，明明不是我的伙伴（是最高议会的眼线），为何又会选择为了我放弃生命，甚至独自背负罪恶呢？
明明之前还彼此针锋相对过，今日却人鬼殊途，伊芙至今都没有实感。她陪伴在身边，调笑自己为‘圣女大人’的日子历历在目。伊芙不由得想，要是最后对那孩子温柔一点就好了。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这时，一件东西从凯德琳诺的怀中掉了下来，伊芙捡起来，发现是一块能记录一句话的‘投影怀表’。这是她身为作家的父亲送她的东西，凯德琳诺曾不止一次向她炫耀过。怀表中记录的是她父亲的一句名言。
“啪滋。”
怀表的投影功能突然启动了。金色的虚影文字在伊芙的眼前闪烁了数秒后便消失了，怀表表面安置的‘投影组件’彻底失去了光泽，其‘投影’功能恐怕彻底坏掉了吧。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奇迹，只有某人默默努力所产生产生的结果。’
“……”
伊芙呆呆地回想着最后投影出的文字，莱昂纳多则带着关心的表情走了过来。
“伊芙小姐，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夕阳渐落，悲怆的余韵随着黑夜的来临一同隐藏在了幕布之后。据莱昂纳多的所说，对付‘最高意志’的陷阱已经布置完毕了，明天就是最后的战斗。
能够悲伤的时间只有今晚。这一切终于到尽头了，付出的牺牲，承担的痛苦都获得了应有的结果。
但这一夜，伊芙辗转难眠。
一闭上眼睛，凯德琳诺和那些居民的面容便在脑海中盘踞。不安疯狂地在自己心中汹涌，尽管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但内心始终平静不下来。
“以前这种时候，我是怎么做的呢？”
她悄悄起床，放空大脑漫步。清冷的月光在地面静静流淌着，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莱昂纳多的房间外了。
等等，等等！这样有些不妙吧！这样一来的话，不就像我主动去找那家伙一样么？！
她刚想逃走，但转念一想又走上了前去。
呃，我为什么要逃走啊！就算是我主动去，也没什么关系吧！以前在密仪院的时候，每次心情不好不是也找他喝酒么？
鼓起勇气的手刚伸出一半，门却率先打开了。一丝不苟地穿着黑金色军服的莉莉安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啊……那个，我找莱昂有点事。”
“请自便。”
伊芙有些尴尬地移游着视线，莉莉安则淡然让开了路。伊芙的后背一直能感受到她的视线，那目光冰冷而锐利，宛如出鞘的利剑。
“……”
越过了无人的走廊后，伊芙来到了莱昂纳多卧室的门前。心跳不知为何开始加速，伊芙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猛然将门推开。
“莱昂纳多，我来找你喝酒了！”
房间里资料丢的到处都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他散乱的风格。坐在书桌旁的莱昂纳多吃惊地抬起了头，看到是伊芙后便露出了一抹苦笑。
“伊芙小姐，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因为心情很烦躁睡不着，所以来找你喝酒了！”
“伊芙小姐还是老样子啊……很高兴你能来找我，但恐怕要让你失望而归了。当上分战区总指挥后忙的没有时间，所以也没有留那种东西（酒）的习惯了。”
“哼哼哼，那可不一定。想要骗过我还是太嫩了些。”
伊芙兴致勃勃地在房间中东嗅西嗅，不一会儿便露出了明亮的表情。她从一堆资料中翻找了一会儿，便找出了一瓶包装华丽的酒。
“这不是藏着高级货嘛。莱昂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一早拿出来！”
“啊，这是上次莉莉安拿过来的。之后太忙了就忘记喝了。”
“嗯？真可疑。”
伊芙拔开了瓶塞，浓郁的酒香立刻在房间中溢散开来。她毫不客气地对着瓶口痛饮了一口，发出了舒爽的叹息声。
“好爽快！莱昂你也来一口吧！”
伊芙递过来的瓶口上还反射着晶莹的光泽。
“不，我就算了，我已经很久没碰过酒了。而且酒只有一瓶，伊芙小姐恐怕都觉得不能尽兴吧。”
“什么嘛，真没趣。”
伊芙继续独饮。不知道是不是喝急了的缘故，总感觉头脑有些晕乎乎的。她粗暴地将外衣丢在了地上，大大咧咧地躺在了莱昂的床上，甚至连肚皮都露了出来。
“伊芙小姐，那是我的床啊。”
“你的就是我的，我们之间分什么彼此啊。”
不知不觉间酒已经喝完了，伊芙将空酒瓶丢在了一边。大脑深处不断传来晕眩的感觉，胸口则被一阵暖流包裹了。伊芙侧着脸看着书桌边上的莱昂，涌起了一阵怀念。
“总觉得……好像回到了以前在‘密仪院’的那段日子啊。工作完后，我们一起喝着酒聊着天，一起诉说着自己的梦想。但是，好快啊，三年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变了。”
“没有变吧，伊芙小姐。我们不是还能这样一起喝酒聊天，一起诉说梦想么？而且现在，我们的愿望已经成功一半了。”
伊芙露出了有些寂寞的微笑。
“不，一切都变了啊。你看，你已经不肯陪我喝酒了，不是么？而且，你也有了新的搭档（侍剑骑士），经历了太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一样哦。”
“……”
“说起来，三年前分别的那一天，我也喝醉了呢。我记得那一天，莱昂向我表白了哦？”
“不用美化自己的记忆……伊芙小姐，那只是单纯的性骚扰罢了，那个时候你还赏了我一巴掌呢。”
“三年后的再会，不想再久违地尝试一下么？”
“欸……哎？”
莱昂纳多发出了呆滞的声音，躺在床上的伊芙正眼神湿润地望着他。浓郁的酒香正不断从这个女人的身上传来，莱昂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伊芙小姐……可以么？但是，你不是说只会将忠贞奉献给一个人么？我……”
“笨蛋~你究竟在想什么呢，以为和我做一次这种事情就能得到忠贞么？”
“欸？”
“所——以——说——这不是爱情，也就不存在忠贞这样的东西。”
“……”
“毕竟明天就是最后的战斗了，不知道能不能不成功，也不清楚能不能活下来。前不久还陪伴在我身边的凯德琳诺就这么突然死去了，我也……很不安。所以，想在最后的夜晚体验一次这样的事情。你能满足淑女的请求么，莱昂纳多阁下？”
“……我明白了。”
已经不需要其余的话语了。莱昂纳多走向了伊芙。
他抱住了她。
她亲吻了他。
他们不断呼唤着彼此的名字，又哭又笑，泪水和汗水混杂在了一起。伊芙的指甲在莱昂纳多的背上留下了数道伤痕，令他感受到了皮肉和心灵上的双重痛苦。
短暂的欢愉后，他们力尽分开了。这样的行为不仅没能带来满足感，反而令更庞大的丧失感悬在心头。
“伊芙小姐……”
“什么事……”
“打完这场仗，我们就回家结婚吧。”
“噗嗤。”
臂弯中传来一声俏皮的轻笑。
“决战前说这种话，你不怕遭报应么？”
“是指立下这种誓言，一般都会在战争中死去的迷信么？”
“不是~是欺骗纯真少女的报应。就算战斗胜利了，你真的能抛下一切，娶我为妻子，平凡地渡过之后的日子么？”
“……”
“没必要露出那样的表情，不论是你还是我，都没办法做这种任性的选择了，毕竟我是大家的‘圣女’，而你是‘分战区总指挥’，而且，你肯定不会止步于此吧。”
“伊芙小姐，我……”
“我不想听那种像是泡沫般的承诺，难得最后一个晚上，我想要浪漫一点的氛围啊。”
伊芙像以往一样飒爽地微笑着。
“所以莱昂纳多，你是绝对得不到我的忠贞的。”
“伊芙小姐……真是严格啊。”
两人相拥着睡去了，彼岸是安详的梦。
这一次，伊芙没有从记忆溯行中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