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绫在外面等着嬴蔚茹,手机上发来了一份都护府让她暂时休假两天的通知。

等和嬴蔚茹告别后,打算去医院陪陪路易莎。一路上,很多人都奇怪这个小姑娘怎么抽抽搭搭的,但也有人已经认出她来,有意无意的,将身子离她远一些。在宁绫和一个中年女性擦肩的时候,她鼻子里的轻轻的嗤声,让宁绫打了一个冷战。

公安系统和都护府的网安部门已经动员起来,但于平常不同,这次虽然做出了澄清声明,但是那个帖子和视频,乃至于评论都没有删除,一反常态的,他们做出了“观望”的态度,但是在另一方面,由都护府的翰林祭酒作为总指挥,多部门配合的反向追踪,已经开始部署。

“既然有泼脏水的胆量,那就要有被抓的觉悟。”

看着医院的大门,踌躇了半天,还是没有进去打扰路易莎。

打开公寓房门,像鸵鸟一样躲进被子里,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样感觉能把自己和外界隔绝起来。

自己在福利院里,刚开始也是这样的,只要躲进被子里,外面其他人的殴打,轻蔑,仿佛都不存在了一样,自己也是一直这么认为的。直到后来那个傻小子的出现,自己才慢慢变成了现在这样。

躲在被子里,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带着满脸的泪痕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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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

手机只是传来忙音,并没有接电话。

不知道第几个电话是这样挂断的了。把电话挂掉,柳予安躺在床上。刚接到萧茕的电话,了解到了现在的情况,就赶紧打电话给宁绫。

“离得太远也不是一件好事啊。”把手撑在脑后,盯着房顶发呆。

“傻丫头不要太放在心上啊。”

罗马城里,反而离教宗选举与加冕的日子越近,越显得安宁,一切龃龉、算计似乎消声匿迹了,或许是知道大局已定后放弃了,或许是打算积蓄力量最后一搏。反正华夏作为客方,只需要看着就行了,心态平和的很。

坎特伯雷主教之后,华夏这边既没有再拜会过谁,也没有招待过任何一方,看来华夏的态度已经由坎特伯雷主教传出去了。

“天主孝子法兰西啊。”梵蒂冈这一次主动对法国抛出橄榄枝的操作,让柳予安怎么着也看不懂。

但是这一次是法国人教宗,既不是“法国人的教宗”,也不是“法国人控制的教宗”,这里面的意味,就让人有些兴趣了。

如果梵蒂冈加上巴黎,再加上现在和巴黎“伉俪情深”的柏林···

不是都说异端比异教更可恶吗?不过好像“弥赛亚”也是异端的呢,还是恐怖主义的那种异端。

胡思乱想着,时不时的刷一刷sima上面的消息,慢慢的也就天亮了。

窗户外面传来了一阵引擎的轰鸣声,柳予安打着哈欠起身走到窗边的露台上,扭头发现隔壁的克洛艾也站在露台上。

看到柳予安后,指了指下面。

是明显的军用车队,为首的越野车的后视镜上,飘扬着两面旗帜,一面是教廷的双钥匙旗帜,另一面则是一面黑色的圣母样式的旗帜。(旗帜灵感来自于1683维也纳之围中波兰国王索别斯基的军旗)

“是审判庭。”露台之间相距很近,不用刻意提高声音,就可以交流。

“这么说来,是你的部下啊,不去打个招呼吗?”柳予安揶揄的笑着。

“少说两句没人会当你是哑巴。”克洛艾嘁了一声,没有注意到她是蓝色的瞳孔,又被怼了。

车队并不长,只有七、八辆车,当然不会是审判庭的主力,但是在这敏感时间点上,审判庭返回罗马城,绝对不会只有一些高级军官。

看来梵蒂冈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了。

看着车队逐渐消失在街角,克洛艾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要告诉梅家姐弟两个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

“战斗与逃跑。”

“夸张了吧?那是教廷与其他派系的斗争,关咱们什么事?”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既然直属于教廷的精锐军团开进罗马城,就难保会起一些什么冲突来,做好跑路的准备,正是应该的。

柯西莫看着窗外的风景,深感同为地中海区域,安纳托利亚的崇山峻岭与亚平宁的七丘之地风物的差异之大。前者的穷山恶水千沟万壑之间还游荡着数不清的怪物,少数的建筑和两千多年前被追捕排挤的基督徒开凿的山窑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这渴望之城则不然,台伯河滋养了大片大片的橄榄与柑橘,恰到好处的气温与降水,构成了意大利恰到好处的城市,就连这里的姑娘,也是恰到好处,不像是西西里火红的高跟鞋飞舞的裙摆和充满进攻性的眼神,也没有米兰那令人炫目的时尚风情,她自己,就是她自己而已。

“这里才是自己想要的地方。”

远望到了万神殿的尖顶,微微眯起眼睛。

车队驶入梵蒂冈内部,柯西莫又一次见到了那个让他很是忌惮的身影。绯色的枢机袍穿在他身上刚刚合适,他站在西斯廷前面的台阶之上,即便柯西莫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仍然能够看到如同贴在他脸上一样的恶心笑容,蓝色的瞳孔和他的那个前辈别无二致,都像是一团在燃烧的冰块。

下车之后,柯西莫微笑着和夏洛特互相握手,并行了贴颊礼。

“柯西莫兄弟来了,梵蒂冈城就有了安全的保障,我相信您一定能够震慑住那些企图对圣座有着非分之想的宵小的。”在西斯廷教堂门口,夏洛特这么笑着说道。

“审判庭永远都是教宗最锋利的剑刃和最坚固的盾牌。”柯西莫对夏洛特行了一礼,并做下了保证。

与卫教军不同,审判庭自建立以来,就承担着教宗近卫的角色,历任检察长也是驻扎在梵蒂冈不远处,并直接对教宗负责,具有极大的临机便宜之权,但是自上一任教宗起,因为俄国人在黑海——高加索一线上的彻底崩溃,原本欧洲各国在小亚地区稳中有进的收复行动彻底崩溃,失去北方掣肘的“弗里泽特”如同潮水一般的冲垮了欧洲列国的联军,并切断了联军的补给线,英意法西德等国联军共计42万几乎全数折损在了小亚细亚的安纳托利亚高原上,在援军还未抵达时,教廷派出直属于教宗的审判庭,和最后一支常规生力军,也是同样属于教廷一系的卫教军首先切断了博斯普鲁斯海峡上的交通线路,紧接着在吕底亚登陆,一步一血印的救出了几千联军残军,并以罗德岛和希俄斯岛为跳板深入安纳托利亚,继续撤离当地的民众和溃败的联军。

而领导这次反攻的前代理检察长克洛艾·黎塞留大放异彩,为她在审判庭内部积累了深厚的人脉。

柯西莫作为教廷在审判庭里掺的沙子,在克洛艾离开后,凭借教廷的支持、自身审判庭第一主力“米迦勒”旅军事主官的资历和能力,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新一任的检察长。

夏洛特拍了拍柯西莫的肩膀,和他并肩走进了西斯廷教堂里。埃塞尔雷德和莫里斯都已经等不急了,两个志大才疏的可怜人。

在西斯廷的倒影里,埃塞尔雷德和莫里斯看到了柯西莫惊讶的表情,露出了笑容,并向他引见了他们身边的坐着的下一任教宗——雷蒙德。在此次密谈中,四人宾主尽欢,似乎是所有人都拿到了自己所想所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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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审判庭进入罗马,应该不只是奉教廷的命令,他自身的意愿也占了其中的很大部分。其主力的驻地,就驻扎在罗马城的西北处,如果说柯西莫在这次换届期间不想搞些事情,是不可能的。”在柳予安里,大家围在桌前,桌上平铺着一张地图,克洛艾指头点在罗马西北的审判庭驻地,划向了梵蒂冈圣城。

“咱们还是原来的安排,主要就是来看他们笑话的,这么说是让大家做好准备,注意安全,请大家放心好了。”听到审判庭的驻军距离罗马城很近后,梅家姐弟都有些紧张,柳予安摆摆手,示意梅家姐弟放松一些。

“毕竟不能和你们专业人员比心理素质啊。”梅渝卿长出了一口气。

“你不是原来的代理检察长吗,能不能和你的旧部联系一下?”柳予安想到了什么。

“我只能说我尽力吧。”克洛艾有点沮丧,想必是可能性不大。

暂时闲下来之后,约莫时间也差不多了,柳予安直接给宁绫通了视频。

“喂。”房间的背景是宁绫自己的公寓,干干净净的。

宁绫看到柳予安,笑的很开心,从视频里看,她正趴在写字桌上“呐呐,今明两天我休假哦,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我打算研究一下菜谱,给小笺做几道她爱吃的菜,等你回来也给你表演一下,让你知道厨艺不是你的专利···”

“别装了,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声音都哑了,眼眶都还肿着,还趴在桌子上,还要装出来很高兴的样子,是看不见手机上刷爆的未接来电吗?

听到这句话,宁绫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什···什么啊···予安你在说什么···”

“不用勉强自己了,你忘了是谁一直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长大的吗?”

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眉头蹙下来,眼睛里的珍珠断了线。

内心的委屈肯定积压了很多吧,明明没有的事情,却要捕风捉影搬弄唇舌,而且还有其他势力在里面搅混水,这是一场蠢人与恶人的狂欢啊。

把原来的那个宁绫还给我啊,混蛋们。

过了很长时间,宁绫逐渐的平复下来,柳予安拿出一块小小的玉佩,“还记得这个吗?”

是柳予安被“弥赛亚”的狙击手击中,出院后宁绫送给他的。“我打算把它打磨一下,做成双鱼的样式,一人一半,怎么样?”

“嗯。”轻轻地点头,挂着眼泪的脸蛋上有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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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惇在办公室里,三指交叠着敲击着桌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江宁城的一处居民区里,开进了一辆白色的轿车。车停下之后,化了装的褚妆和另外三名都护军从车上下来,刷开门禁走进其中一栋居民楼内。

到楼层之后,褚妆走到安全门旁,拿出她的簪子,划出了一道难以言明的“场”,之后抓住门把手,直接把门扯开,其他三名都护军鱼贯而入。

看着明显是在睡梦中就被按在床上的肥胖男子,和齐惇提供的线报基本符合。

“我们是都护军,请你配合我们。”

男子在床上扭得像蛆一样。

“你们凭什么逮捕我?”

“我到底触犯了哪条法律?”

“你们的证件呢?”

“你们的命令呢?”

“都护军就能有特权了吗?”

“我是公民,我有批评建议权,我有知情权。”

懒得和他废话,将证件、文件都甩到他面前,男子却并不看,“你们什么态度?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没有违法犯罪,你们不能因为你们暂时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就这么对我蛮横无礼。”

“真是浑身上下就长了一张搬弄是非的臭嘴。”褚妆这么想着,还是没有搭话,只是让大家把他带回去。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吗?你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哦?”连眼镜都没有来得及戴,头发还乱糟糟的,就被拖下楼,塞进车里。

在车里还在不停的聒噪“你们那里管饭吗?听说监狱里的伙食很差,如果是这样子我要抗议的哦。我没有犯罪,你们不能把我投进监狱里。”

坐在副驾上,褚妆终于回了他一句“一知半解的人,去抠着某个字眼给自己的行动套上一个合理的借口,来作为施暴时的所谓‘依据’,这种人可真是人渣啊。”

齐惇在桌前停下了叠指,走到窗前,正好看到一辆白色的轿车开了过来。

“来了。”齐惇满是正气国字脸上露出了与气质不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