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接近中午的时间,我坐在难得出现空位的日比谷线电车上的座位上,平时高峰期想要挤进去都异常困难的车厢现在空荡荡的,这一节车厢里除了我一个乘客就没有其他人了。

  随着电车不时出现的摇晃,我的身体也随之跟着摇晃起来,因为是幸存一周年的缘故,车厢内挂满了与之相关的广告,放置在车厢上方的小电视正循环播放着各种各样的广告,用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有着独特辨识度的短信铃声将我从即将走神的状态给拉了回来,我低下头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查看短信。

  是井上美发来的,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中午还回来吗?

  基于井上美的特殊身份,短信和电话的通讯都不宜太复杂也不宜太长,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出于这样的考虑,我也简单地回了一个字:嗯。

  然后我放下手中的手机,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窗外的景色,看着时高时低,不断后退的城市街景,回忆着上午阿纳斯塔西娅的话。

  最终,自认为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我,还是被朝着意想不到方向发展的事情给弄得不知所措,原本想要借助阿纳斯塔西娅发动“攻略组”的力量,结果却被她倒打一耙,把足球回踢给了我。

  真是造化弄人,我越是不希望零以身涉险,就越要遇到这样的事情。

  让零一个人去捅马蜂窝,然后出了事再以此要挟“攻略组”的基干成员出动,井上美说的真不错,我就是那个挨炸的考文垂,如果我接受了 阿纳斯塔西娅的请求,无论成功与否,都是按照她的计划在走。

  也许有人会说为了东京的安危,牺牲一个第五梯队的机娘也许算不上什么。

  但是,她是我的机娘,是我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

  这样的事情,如果不发生在自己的头上,还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假装圣人大言不惭,一旦落到了自己的头上,那就是两回事了。

  要零去当炮灰,想都别想。

  我的手机再次响起了收到短信的提示声,我低头望去,还是井上美发来的。

  上面依旧是很简短的而且模棱两可的话:她在我这里。

  我也回复道:我知道了,我正准备过来。

  在回复完短信以后,就在我刚刚想抬起头来,思索着如何回绝阿纳斯塔西娅的时候,电车缓缓地停下来了。

  刚才还在播放着广告的电视同时显示着电车即将达到的目的地:中目黑。

  我只能不得不中止刚才的思考,站起身来,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从车站走了出来,列车从头顶上的高架桥上开过,伴随着震动和让人觉得有些刺耳的噪声,这样似曾相识的情景总让我回忆起那天上午发生过的令人不快的事情。

  不知道那个少女现在过得怎样了。

  仔细想想,她还能到哪里去呢?只是暂时换了个没有人针对她的地方罢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发生的都是一些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情。

  就在我路过那家少女曾经在门口乞讨过的面包店的时候,那家店铺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了,随着依稀可以听到的内部店员的声音,推门而出的两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们两人一男一女,走在前面的男人手里拿着装有一大堆,各种各样面包蛋糕,印有这家面包店名字的塑料袋,他的皮肤像是做日光浴过度似的,不仅被晒得很黑,一部分皮肤还留下了晒伤的痕迹,偏偏他又要穿一身白,使得原本晒黑的肤色显得更黑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两手空空的黑发少女,全身上下一身黑,和前面那个男人的穿着形成鲜明对比,两人一边走着,一边争执着,似乎是在讨论到底该谁提塑料袋这种无聊的问题。

  这两人的打扮实在是太有特点了,再加上手里的如此夸张的塑料袋,走在大街上肯定很引人注目吧。

  这样的场景不禁让我想起我和零扫荡附近便利店的事情了,如果零也是那么开朗的性格,也许我们俩也会像这两个人一样一路上吵个不停吧。

  我这样想着,钻进了狭窄的巷子里,那有趣的两人组也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不知道见到我零会怎么想呢。

  今天早上一觉醒来发现我不见了她一定很着急。

  如果井上美给她讲了关于我去见阿纳斯塔西娅的事,还有我可能回不来的事,她一定会心急如焚吧。

  但是现在,我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不仅回来了,也许还要要求她再次去那片差点让她丧命的空域......

  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我如果真的回不来了,对零会不会更好一些。

  让她不再在那个危险的战场上战斗,过普通人的日子。

  现在想那么多也没有用,我现在能做的,只不过是将这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井上美,也许她会有办法的吧?

  想到这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我无意识的手就触碰到了装有阿纳斯塔西娅给我胸针的衣兜,让我突然想起之前阿纳斯塔西娅跟我说的那些话。

  对啊,阿纳斯塔西娅不是说要我拜托她吗?

  井上美,这个人的底细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是ASD的人,因为自己的立场和理想而背叛了ASD遭到通缉,现在想来,她也许是个元老级的人物,毕竟连阿纳斯塔西娅这样的人物都要尊称她为前辈。

  既然是ASD的人,那可不可以再假设她是攻略组的人呢?

  随着这么一推敲,我突然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刚才一直纠结零的事情就把它抛在脑后了,事情可能还有转机。

  搞不好井上美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说不定也有和她组成搭档的机娘,甚至东京保卫战她都有过参与。

  不过,话虽如此,目前还不能盲目乐观,毕竟这只是猜测,还有很多站不脚的地方,如果井上美有机娘作为搭档,她的机娘现在又在那里呢?为什么井上美还要依赖我们给她带食物和日用品。

  嗯,与其胡思乱想那么多,还不如当面问她。

  我这样想着,走到了井上美住所的门口,伸出了手准备敲门。

  零一定很担心我,现在我回来了,会是怎样感人的重逢呢?

  不知怎的,刚刚才决定不想阿纳斯塔西娅和井上美这些破事,现在我的脑子里满是电影中互相牵挂着的男女主角再次重逢的感人情景,两人互相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的场景。

  可恶,到底在YY些什么啊,赶快给我停止啊!

  虽然我在心里大喊,但是我的大脑却似乎不听从我的命令,仍然不停地播放着这些俗套的桥段,甚至不满足于彩色电影,还夹杂着上世纪经典黑白电影的剧情。

  等等!等等!怎么连《魂断蓝桥》都来了?!

  更可怕的是,我的面部肌肉也开始不停使唤了,我的嘴角开始疯狂上扬,不时发出“嘿嘿”的傻笑。

  真是够蠢的,我要采取暴力手段了。

  我用手狠掐了一下我的脸,简直是要把我疼得叫出声来了,也许是遭到了这样疼痛的威胁,终于停止了像是磕了LSD一样的胡思乱想。

  “咳咳。”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强迫自己板着脸,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这种情况不应该是零听到敲门声立马从房间里出来为我开门吗?

  然而,残酷的事实让我不得不认清现实:没有人为你开门。

  随着门锁自动开锁的机械声,门通过远程手段自己打开了,我缓缓地推开了门,看到了冷清的玄关。

  没有人为你开门,没有人迎接你。

  嗯,也许是因为有事太忙了所以才没有来。

  我自我安慰着,走进了房子,关上了门,径直走向了井上美的房间。

  一定会让井上美和零吓一跳吧,然后在两人喜极而泣的表情中,宣告我回来了。

  这样也不错。

  有点怎么不对劲儿。

  房间门是关着的,一些奇怪的声音从门里传了过来,具体是怎样的我说不出来,像是电子游戏。

  我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地上井上美和零,她们侧着身子对着我,她们面前是一台挂式电视机,下方放着的是游戏主机,当然了,她们每个人手里还有一个游戏手柄,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快速摁着手中的手柄按钮,从她们的表情上来看,零现在明显处于下风。

  “我蹲!我重拳!我蹲!我重拳!”

  “井上姐你这也太玩赖了!”

  “这叫合理运用游戏机制。”

  由于过于聚精会神,甚至于我推开门走了进来她们都没有发现。

  看到这一幕我几乎快要昏厥过去了。

  没有感人的再会了,也没有在远处牵挂你的人了,有的只有你回来时无视你打电子游戏的两人。

  “啊!输了!”

  零泄气似的将手中的手柄扔在一边。

  “嘿嘿,能够赢我的人可不多。”

  而井上美露出衣服胜之不武的奸笑。

  进门前是斯卡布罗集市,进门后是绿袖子。

  自作多情却又被人泼冷水的感觉......

  “喂,酒井彻,怎么一脸要死的表情?”

  终于,井上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我,这让我感激涕零,我还以为我被神秘诅咒变成了隐身人,两人都看不到我呢。

  “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到井上美的话望向门口看到我的零倒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惊讶啊!

  “还不是因为你们啊.......明明刚从龙潭虎穴出来,结果却一副不在乎我死活的样子,井上美是这种无情的人就算了,连零你也......呜呜呜呜,我的人生真是失败啊。”

  “呕!你还想怎么样,我们左拥右抱流着眼泪然后娇滴滴的跟你说‘酒井君你终于回来了?’呕呕呕呕,真是太恶心了,你一定是出门撞到脑袋了!零我们别理他,他脑子有问题。”

  “是是是,是我想太多,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