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9年7月15日下午3点25分。

 在两边树林的掩护下,一间破败的建筑映入眼帘,这是一间年久失修,像是仓库模样的建筑,由红砖修筑而成,外表附有一层灰色的水泥,它的房顶已经塌了一半,砖瓦也洒落在了地上。

 虽说是眼光明媚的下午,但是在这里却感受不到多少阳光,这废弃建筑四周的树木枝叶格外的茂盛,遮挡住了阳光,不知名的藤条挂在这些枝干上,有的已经垂下。

 一股伴随着泥土和霉菌的气味钻进我的鼻子里。

 不是很刺鼻,但也谈不上好闻。

 我怀着忐忑的心小心翼翼地靠近了。

 这是一间伪装成民房的机库。

 它似乎和小时候回忆中的样子差不多,只不过是要更破败潮湿一点,这也许是前几天下雨的缘故。

 而在机库中,仍然静静地停着那架飞机。

 由于受到了树木的保护,它看起来并没有受到风吹日晒太大的损害,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模样,它表面的漆已经脱落了,螺旋桨上也已经长满了不知名的植物,长期以来堆积在它表面的尘土在雨水的滋养下竟然成为了一些低等植物的生长的土壤。

 一些积水正从另一边还没有完全垮掉的房顶上滴落下来。

 这里的确很潮湿。

 靠近滴水一端的机翼有些地方已经被滴水给蚀穿了,地面低洼的地方也有一些小水洼,看起来很恶心,里面有黑色的东西在蠕动,也许是蚊子的幼虫。

 我走进了这破败的机库。

 空气里又多了一种金属和水结合腐朽之后的味道,还有一种腐朽木头的味道,又浑浊又潮湿,倒也是挺清凉的。

 我从兜里掏出了智能机,打开了电筒功能,仔细地照着这架早已经没人遗忘的飞机。

 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被人遗忘。

 这些都无从得知,我在东京工作的时候,查阅过相当多的资料,但是关于这架飞机的记载,倒是一个也没有。

 在二次世界大战后期,一些制造飞机的工厂连续被美国轰炸机轰炸以后,为了躲避轰炸也有一些转变为了小作坊躲在了深山中制造,我只能这样解释了,但是往细了一想,的确有些牵强了。

 我也曾经组织过民间考察团队,但是每次走到这里,都会迷失在连绵不断的山丘之中。

 就好像,这个地方正在抗拒着外人进入一样。

 但是为什么我一个人来的时候,就能够很轻易地找到呢?

 这些都是些摸不着边也让人想不通的事情。

 这次我一定不会错失机会了。

 于是我打开了手机的照相功能,打开了闪光灯功能。

 只要有相片,说不定发布到网络上也许会知道答案呢?

 我走到了这架飞机的面前,在对好焦以后摁下了快门键,闪光灯在那一瞬间发出了耀眼的冷色光。

 我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然而打开相册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刚才拍下来的照片,根本什么都没照下来,只是一团看不清楚的黑色模糊照片,就好像根本没有对焦一样。

 这破手机,关键时刻就出问题了。

 还是说......

 我抬头又看了看眼前的那架陈旧的飞机。

 它本来就在抗拒着吗。

 这不会是灵异事件吧。

 我有些惊愕地看着它,它仍然静静地停在那里。

 我手中的手机突然又发出了光芒了,这让原本就在想些乱七八糟的我吓了一跳,低下头一看,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志村两个字这才让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为什么会打电话来呢。

 我有些疑惑,但是还是接通了电话,接通之后,还没有听到他的说话声,倒是听到了刺耳的电流干扰的声音。

 “喂?我是酒井,噫,怎么回事,信号很差的样子。”

 我一边忍受着那刺耳的“滋滋”声,一边抬起头走出去了仓库,朝着没有被枝叶遮挡住天空的空地走去。

 而电话那边志村的语气却不像是在闹着玩,他的语气很急促而且很大声,似乎是在以喊叫的形式说道:

 “喂?酒井彻?信号差?别管了,看电视!快看电视!”

 电流声几乎快要盖过了人的声音,但是依旧能够模糊地辨别他到底说了什么,更让我在意的是他背景的声音,似乎他正处在一个非常嘈杂的环境,还能听到一些很难分辨是什么,但是类似于警笛的声音。

 “电视?我在外面,没电视看。”

 “你快走!那边......”

 话没说完,电话便彻底因为信号而中断了,手机左上角也显示着我不在信号区。

 “山区真烦啊。”

 我一边抱怨着,一边试图重新拨通他的电话,但是无论怎么拨打,都无法打通。

 如果是信号的问题,那也说得过去,毕竟这里是没有人烟的地方,在经过多次尝试以后,我终于放弃了,就在我打算将手机锁屏放回兜里原路返回的时候。一则未接短信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看了一下时间,上午11点20分,那应该是我在朝山顶爬的时候发过来的,也许是没有注意到吧。

 我打开了短信。

 上面是一则紧急通知,里面写着因为自然灾害而要求所有这边地区的人都要撤离出去。

 是地震吗?但是这不是风平浪静的吗?台风也不可能,这里离海还远着呢,火山也没有,洪水也不太可能,泥石流滑坡啥的总不能在大晴天发生吧,如果是发生山火的话,应该有很大的烟雾,但是我啥也没看见。

 这可真是怪了。

 我心里犯了嘀咕。

 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时候也不早了。

 我将手机放在了兜里。

 然后准备朝着原来的路离开这里。

 但是我刚迈开步子,就停下来了。

 因为实在变得诡异。

 现在是下午四点,挂在天上的太阳依旧是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但是我却感觉到身后有黑暗袭来,那并非是云层遮挡住太阳的阴,而是彻彻底底的黑,黑暗的黑。

 我抬起头来回头望去,看到的一幕直接吓得我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是黑色的东西,我的大脑看见它的第一反应。

 不不不,那不仅仅是黑色的东西,那是不知道是什么金属铺成的板子,像是天花板一样的东西遮挡住了天空,我已经吓得无语伦次并且大脑很难在短期内组织语言形容,只能用一大堆自己也看不懂的词语解释着。

 确切的说,那东西看上去应该是某种金属板,纯黑色,偶尔看得到散发着异样微弱的蓝色或者青色的光芒,它们有着六边形的纹路,应该是一块一块拼接而成,而之后不断扩展的金属板证实了我的这一猜想,它们很大,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张,试图遮挡着所有天空,而在不断扩展的边缘,可以看到一些悬浮在空中忙碌的小黑点,它们从那间破败机库的方向朝着我这边不断延伸着。

 突然,强烈风从上方刮了起来,随后传到了四面八方,道路两旁的树木被风刮得乱晃,像是要被连根拔起一样,四周尘土飞扬,我也被刮得睁不开眼睛,突然一个黑影从我头上窜了过去,虽然速度很快,但是我仍然看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飞行器。

 并非是普通的飞行器,它锈迹斑斑,看起来可要比之前那个破败机库里的飞机还要破旧,那种东西别说飞了,能启动都不可能,但是偏偏它就飞起来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飞行器的表面络合着一种灰色的,看起来比较柔软的管状物体,它像是藤蔓一样把这个东西包裹起来,这个飞行器看起来应该是断成两截了的,但是这个灰色的物体将它们整合在了一起。

 随着那奇怪的飞行器从我头上掠过以后,风也就停止了,我站起身来朝着它前进的方向望去,那东西飞的很低,也很快。

 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但是现在应该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把。

 就在刚才发呆的那一刻,那可疑的金属板正在快速扩展着,终于也把我头顶上的天空给遮住了,并且天空的黑点正在马不停蹄地构造着另外一块金属板。

 四周还未陷入完全的黑暗,这时候,我的身边又起了一阵大风,仍然是那间机库方向吹来的风,但是这次不是飞行器或者其他东西搞的鬼了。

 我借着光芒朝着起风的方向看去,一阵肉眼可见的风暴正在朝着我这边袭来。

 那根本就不是风!那看起来就像是蝗灾一般!如果你见过成群的蝗虫一起飞行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什么场景了,只不过是比蝗虫更加细小一点。

 这样的风暴连绵不断,和那奇怪的金属板一样覆盖着整片大地,几乎看不到边际,而被这奇怪风暴覆盖的地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速改变着,原本茂密的山丘被迅速改造成了光秃秃的荒山,随后这些山丘又快速消减着,不断地变矮。

 而我头上的金属板又扩展了好几米,未被遮挡住的阳光逐渐成为了光源,并且离我越来越远。

 这个时候,处理完了大量复杂的视觉图形以后的大脑才反应过来要逃跑,但是早就已经太迟了,这恐怖的风暴正在我所处的四周刮起,我能看得到,周围的树木正在迅速变成黑色,碳化,然后被分解。

 我几乎感觉得到,有东西砸在了我的脸上,却不是尘土。

 终于,我想要逃跑,但是却已经为时已晚,我发现我的身体也逐渐变了色,怕是也要成碳了。

 就在这时候,机库方向迸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白色光芒,如果真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镁光灯一样。

 我身体的黑色也逐渐减少,以至于消失。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难以理解了,我的大脑怕是已经处于半宕机的状态了,就好像让一台老计算机去执行一系列复杂的运算一样,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卡成未响应,我的大脑也是这样。

 我整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发呆似得朝着机库方向的光源望去,那白色的光芒虽像是镁光灯,但是并不刺眼。

 我周围的风暴仍然在继续,但是我却不能感受到分毫,我周边的树木被分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光秃秃的黄色的土地。

 一个人形轮廓的阴影朝我走来,然后逐渐清晰起来。

 那一个长发,少女模样的“人”,整个人色调呈明灰色,确切的说,那应该是“饴色”,她穿着饴色的衣服,饴色的短裙,以及饴色的鞋子,甚至于,她的长发都是和衣服裙子颜色保持一致的饴色,她的皮肤偏白,透露着血色,她的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和她娇小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甚至看起来有些可笑的机翼。

 她脚穿一双饴色短靴,在脚踝处有尾翼模样的装饰。

 这身打扮让我不禁想起我在东京某所游戏公司担任历史顾问时设计的游戏,我虽然对美工一窍不通,也没有美术天赋,但是如果要我来设计人设的话,那应该就是这幅模样了。

 她走到了我的面前,注视着我,而我也注视着她。

 她的面容是那样的完美,五官是那样的精致,清澈眼睛像是湖泊,就连瞳色都是饴色的。

 我的大脑想出了一大堆类似于美若天仙这类既俗套又确切的形容词,这样的感觉,既似曾相识,又让人觉得陌生。

 她可真美啊。

 我自心底发起了赞叹。

 这可是我第一次这么赞赏一个女性,我喜欢单翼全金属活塞式飞机胜过女性,我上次发出这个赞叹的时候,应该是我做完1:32模型的时候。

 尽管周围肆虐着谜一样的风暴,天空的迷之金属板遮挡住了天空,但是有了她,我就感觉安全了一样。

 她向我伸出了手,那是一只多么完美的手啊,手指纤细,手掌娇小,没有一点多余也没有一点不足,就是这样一只手,伸在了我的眼前。

 我的喉咙动了动,想要说话,却像是哑巴了一样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只能发出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奇怪的声音,我的大脑没有发出任何命令,那家伙应该还在处于未响应状态。

 但是我的手却自作主张地也伸了出来。

 我握住了她的手。

 并不温暖,如同金属般冰凉,但是却如释重负。

 我能感受得到一股力量从脚下升起,几乎是要把我整个人给拖起来了,又突然又有一股力量从那位少女的手中传来,那是一股很大的力量,猛地将我拉了起来,这力量是那样的大,我都感觉快要把我胳膊给扯了下来了。

 四周的白色光芒拥簇着我,我渐渐地看不到四周的环境了,无论是光秃秃的土地,还是金属板,又或者是风暴,都看不到了,白色的光芒驱逐了一切,包括黑暗。

 如同置身于云彩之间,躺在满是棉花的柔软房间,我浑身无力,仍由脚下的力量将我拖起,手中的力量将我拉扯,我渐渐地失去意识,就这样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