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没有人知道诅咒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是因为它出现了,才有了安魂师这个职业。

诅咒是负面因素的集合体,是扰乱这个世界平衡的存在。

将人类当成寄生体,不断成长,然后无限扩大这份负面,感染万物,再次产生新的诅咒。

被诅咒侵蚀的人类,情绪和身体会受到严重伤害,逐渐丧失生活的信心和能力。当‘生命力’耗光的时候,诅咒就会去寻找下一个寄生体,如此循环。

这是比战争还要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惧。

于是安魂师站了出来,他们研究‘诅咒’,希望能够找到妥善的解决方式。

如果只是消除诅咒,那么被破坏的平衡并不能回到正轨。就算诅咒消失了,被诅咒伤害的事物也无法回到最初的状态。就像是被诅咒的人类,即便驱散了他身上的诅咒,他的身心也不能变回被诅咒之前的样子。这份伤痕是无法修复的。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提出了一个设想:

“诅咒和被诅咒,就好像是天平。砝码和物体必须要一样重,才能保持平衡。但诅咒所积攒的负面,要远远超过人类的身体能够承受的量。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应该有两件。第一件是将诅咒从寄生体当中驱离,是驱离不是消除;第二件事就是利用驱离出来的诅咒,制作一个收纳他们的装置,分析出诅咒积攒的‘负面’量,释放出同等量的‘正面’,用来平衡‘负面’和‘正面’。”

后来,安魂师们把提出这个设想的人叫做‘魔女’。

这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有了设想就去实现,这就是人类的强大之处。

首先是如何将诅咒从被诅咒的物体中驱离。

安魂术就是在那个时候诞生的。

安魂术的理论很好解释。支付一定量的‘代价’,破坏诅咒与寄生体之间的平衡,便能驱离诅咒。

那么怎样‘收纳’诅咒呢?

‘宿体’解决了这个问题。

在被诅咒的人当中,有一些特别的存在。他们不受诅咒的影响,依旧‘健康’地生活着。就像不同的人类,也拥有不同的体质一样。有些人的精神力比较强,他们能够承受住诅咒带来的压力;有些人则是身体素质过硬,诅咒给予身体的伤害却成了他们进步的动力,这样的人在当时就叫做‘宿体’。

就好像是被这个世界选中一样,‘宿体’是特别的。他们可以通过施展安魂术将诅咒驱离,然后再将诅咒放入自己的身体当中。

但这样的人却是万里挑一的存在。即便这个人不受诅咒的影响,仅仅靠这少数的特别,是无法扭转全局的。

这个时候,又是‘魔女’站了出来。

“‘宿体’不够的话,那我们就制造‘宿体’好了。”

人造‘宿体’的概念就这么产生了。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宿体都可以被复制,只有那个最初的宿体,宿体“零号”,才能成为复制宿体的样本。

我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诞生,又是什么时候开始驱离和收纳诅咒,也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复制。我只记得自己有一个被叫做‘零号’的名字。

我活了很久很久。这确实是只有被选中的人才会有的‘待遇’。

那期间,我见到了许多和我一样的,从一生下来就是‘宿体’的人。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耗过时间的摧残,一个又一个消失了。

那期间,我也见到过许多由我复制出来的宿体,我们一起做着安魂师的工作,驱离影响这个世界的诅咒。

我不知道自己做这份工作做了多久,也记不清自己结实了多少人……

可是诅咒无法完全清除,因为这个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存在‘负面’。

于是安魂师这个职业就这么传承了下来,有一代又一代的人为此而奋斗。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类,因为时间没有在我的身上留下痕迹,我也没有在其他人的世界里留下痕迹。

我不属于任何人,不属于任何事物,不属于时间,也许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科学无法解释,我自己也无法解释。

直到有那么一天,我们发现了‘心灵毒药’。他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也是无法解释的存在。

如果我找到了心灵毒药,或许就能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了吧?

因为安魂师的存在,诅咒和人类之间一直保持着平衡,世界也正常运转中。

可突然有一天,诅咒就像是虫灾一般爆发开来,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缘由,只知道单纯靠安魂师的力量是没办法继续保持平衡的。

这个时候,还是‘魔女’。

她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发生,她也为了这一天做着准备。

星纹集合体,用来代替收纳诅咒的‘宿体’,而且还能分析出诅咒所积攒的‘负面’数量,并且释放同等量的‘正面’,真正达到平衡的目的。

有了这个装置,让诅咒消失的时代可能真的会到来。

为了这个目标,我和天然宿体以及复制宿体们不断努力。

那个时候,我们都希望能够完成这份理想,让人类不再恐惧诅咒。

就是在那时,我结识了‘胧月’。她是这个时代的天然宿体,她对这份工作非常自豪。

她坚信诅咒会有消失的那一天,她会拯救这个世界的人类。

因为自己是被选中的人,选中的人有背负这个世界的责任。

她说,这不仅是工作,也是责任。因为这件事只有他能做得到。

所以她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自己能够帮忙的她会去做,自己无法实现的,她就召集身边的人和她一起做。

她不断改变着身边的人。

我就是其中一个。

我活了很久很久,身边也有许多以安魂师为责任的人。但像她这样彻底的人,我是第一次见到。

算不上是认同她的看法,只是莫名其妙地就会跟着她走。

我希望她的梦想可以实现。

在星纹集合体的帮助下,诅咒暴走的事件眼看就要顺利解决了。

她的梦想可能就快要实现了。

但这个时候,魔女却破坏了那个装置,把已经收回的诅咒全部释放了出去。

这是比灾难还要灾难的事件。

而那些曾经收纳诅咒的宿体们,也因为魔女的这个举动一个又一个失去了生命。

唯一剩下的就是我和‘胧月’。

这时候,魔女提出了让人无法理解的理论。

‘果然,诅咒就是得消灭才对啊。’

就好像是完全否定自己最初的做法一般,她希望诅咒能够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但面对着失去生命的‘战友’,胧月选择了去守护他们。

如果诅咒能够再次封印,那么那些人一定会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她就是如此坚信着,就是想要创造没有人悲伤的世界。

只是……

他很清楚,绝对美好是不可能没有代价的,而且代价一定与痛苦等量。

他不知道那个量有多大,只是不断坚信,不断努力。

然后她消失了。

没有人相信魔女了。

胧月的努力没有白费,不相信魔女的人重建了星纹集合体,也利用魔女成功收回了诅咒。

虽然那些‘宿体’的性命无法挽救,但最起码诅咒都被封印了起来。

科技的进步,让收纳诅咒变得更加简单。不在需要人造宿体,只要通过器械收纳,然后再放入星纹集合体即可。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那个可能比我活的还要久的魔女,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后来又经历了很多事,我才终于见到了‘魔女’。

在我的想象中,她应该是个成熟又有故事的女人,可在我眼前的她,却像是个娇小可爱的妖精。

那一刻,隐藏在心中的疑问就这样脱口而出。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也是第一次和她交流。

我问她:

“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她只是略带寂寞地嫣然一笑:

“活着大概就是为了寻找死亡吧。”

%%%%%%%%%%%%%%%%%%%%%%%%%%%%%%%%%%%%%%%%%%%%%%%%%%%%%%%%%%%%%%%%%%%%%%%%

“那么你觉得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谋呢?”

接到柳絮电话的第二天,我便被安魂局的人带到了洛神镇安魂局分部,在那里,代替林秋夜的柳絮已经等了我好半天了。

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至少在我看来是那样。身材姣好,面容也非常成熟美丽,是个十足的美人。

所以和她谈话,不管内容如何,我都不会感到烦躁和不快。

“主谋?主谋是什么意思?”

“这次人口走失事件的主谋啊,之前咱们不是谈过嘛?”

“嗯,主谋会是谁呢?”

“已经很明显了吧,只可能是魔女了吧?”

“确实,就目前来看,我家主人的嫌疑是最大的。”

“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为啥要问我,话说我觉得这事儿应该和我没有多少关系吧?”

柳絮把左腿放在右膝上,面带微笑说道:

“你可真不会开玩笑,当今能够和魔女扯上关系的人,也只剩下宿体零号了吧?”

“但我毕竟不是魔女嘛,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你问我肯定也问不出答案,要问果然还是得去问主人本人吧?”

“跟我装糊涂是嘛?”

“没有,而且我也特别想问问她,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

就在我们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虽然想要无视,但敲门声一阵又一阵传来,无奈之下,柳絮只好让下属进来。

“怎么了?”

虽然心情不太好,但问话的柳絮还是尽量把语气放平和。

“有事情要报告……”

进门来的小哥看了看我,好像有些为难。

“没关系,直接说就行。”

得到了柳絮的允许,小哥才张口道:

“镇上之前发生的人口走失事件,那些走失的人,今天上午都回来了。”

“嗯?什么?”

柳絮惊讶出声,小哥之后重复一遍:

“那些走失的人,今天上午都回来了。”

竟然都回来了嘛?

“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柳絮质问道。

“身体的确应该是完好无损,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们都处在睡眠状态,并没有苏醒过来。现在所有回来的人都在镇上的医院里。”

“昏睡?昏睡的话是怎样回来的?”

“听说就是一大早起来,就发现他们躺在自家门口了,但是怎么叫都叫不醒,不过确实都有心跳,送往医院检查之后,发现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和普通的睡眠状态没有区别。”

柳絮把怀疑的视线投向我,刚好我也有一些疑问,于是便问出了声:

“那林秋夜回来没?”

小哥回答道:

“没听说回来,好像只有他没回来。”

“嗯是吗,也许是回来了,但是并没有通知,对吧?”

柳絮皱了皱眉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可能是林家的人没有上报吗?”

“只是有这个可能啦,或者是林秋夜确实没有回来……但不管是哪一面,都足矣证明林秋夜在这个事件当中是特别的。”

“特别、特别的……”

柳絮嘴里念念有词,然后……

“特别……特别的话,也只能想到他曾经是安魂师了吧?他也并不是‘宿体’,充其量只是一个会使用安魂术的普通安魂师……现在的安魂师可以通过施展安魂术,将诅咒封印到安魂球当中,所以就算不是宿体也没问题。”

“是不是宿体都无所谓,总之先确定他的特别之处,然后……”

“然后?”

“你之前不是给我看过一份档案吗,全国各地不同地方都有人口走失的人。首先调查一下其他地方的人有没有回来,顺便看看那些地方的安魂师怎么样。”

听了我的意见,柳絮点了点头。

“确实是个突破口……但是也正因为这样,你的嫌疑就更大了。”

“我不是不想理解你们的想法……好吧,就算是我的嫌疑更大了,但现在你们也无法确定事件该从哪里入手吧?那你不觉得,我这个嫌疑很大的人,是很好用的工具吗?”

“所以?”

“所以,我来帮忙吧,帮你们找出真相。”

“你怎么就确定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你今天叫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寻求我的帮助吗?再说,我不认为现在有比我更接近真相的人了,不寻求我的帮助,还找谁?”

“你这是不打自招吗?承认事件与你有关?”

“我不否定,但也不承认。因为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只是说有一点推断,需要一点一点去验证。而且,这也是你们希望我做的事情吧。明明明令禁止我们使用安魂术,上次商店街的事件却让我去解决,还特意委托我们帮忙调查这次的人口走失事件,目的有两个。其一是看看事件是否与我们有关,另一个就是希望借我们的手,去做一些你们没办法做的事情。”

“我们无法做的事情,是什么?”

“有很多啊,不过放在这次的事件里的话,一定和心灵毒药有关,对吧?让我来猜猜看,问题的缘由出在心灵毒药上,但是谁也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可大家都认为那个在诅咒暴走时代里做出惊人举动的魔女一定与心灵毒药有关,那么如何诱导她使用心灵毒药,就是这次寻找‘我们’帮忙的理由吧?”

“虽然毫无道理,不过最开始确实是由我提出帮忙请求,所以在委托结束之前,我会一直允许你参与。”

“那还真是感谢了。”

“希望你能给我个满意的结果。”

“我尽力而为。”

转机来的比预期要快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