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哪怕身处死地也应有着身为兄长的沉稳

自从有了天族人的那次教训后,三才便懂得了一个非常简单但因为自己的自大而到现在才理解的道理:那就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单纯的智慧是不堪一击的。

所以,单纯只有智商拿得出手的三才断定若是只有他一人结果只有葬身于这片森林这一种可能性。

但是,自己啊,可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再加上体修天才的九宫,他们从这片陷入暮夜时刻的森林中逃出的可能性也并非为零。

想到这里,三才也冷静了下来,头脑也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起身环顾四周,尽管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也依旧能从黑暗中听见渗出的野兽般的嘶吼声。

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早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的四面八方便已经都被那些恶魔围得密不透风了,之所以还能活下去全靠身旁那还未熄灭的残炎,如此的话……

三才十分冷静地对妹妹开口说道:

「阿九,接下来的一路就交给你了,我会充当你的眼睛负责大致方向,但具体的行动由你自己决定。」

三才知道的,九宫在体修方面的天赋哪怕是A级猎魔人的哈维因都赞誉有加,与其用自己那纸上谈兵的功夫不如让阿九自由发挥来得更好。

   来自哥哥的鼓励更是一种压力,九宫也进入了认真模式。

「明白,交给我吧。」

「那,让我们,开始游戏吧!」

此时三才的眸中再无半分惧意,因为那个自信十足、仿佛把所有一切掌握在手中的少年又回来了。

缓缓抬手——

一声清脆的响指响过,在这片森林里激起一阵狂风,无数落叶被卷入天空,漫天飞舞的落叶化作帷幕把兄妹俩围在其中,遮挡了所有恶魔的视线。

「就是现在!」

只听一阵破空之声响起,数根依旧还燃着余烬的木棍破开了这片由落叶组成的帷幕。而在木棍射出的那条直线上的恶魔无不被吓得四散逃开,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躯从叶幕中冲出,夺路而走。

「吼——!」

到手的美味,放在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哪怕是这些没有多少智商的「咒怨灵」亦无比地愤怒,顷刻间恶魔们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般朝才刚冲出包围圈的九宫紧追而去。

九宫的速度非常之快,面对这九死一生的境遇,那从小便受到哈维因严格训练的成果在这时被她发挥到了极致,身上的经脉被撑开到自己的极限,忍着钻心般的疼痛让体内莫名的力量急速地流动。

如此做的结果便是快到在空中留下了一连串的残影。每每当左脚尖发力触地的瞬间右脚尖便已经来到一下个冲刺点,速度不曾减慢半分。

前方所有的树丛在感知中化作清晰无比的灵魂的颜色,九宫那异于常人的视觉在此刻作用被发挥到极限。灵巧的身躯巧妙地闪过一片片荆棘,每一根足下或是头顶的树干皆被作为借力点,非但没有受到局限反而让自己速度快了不止一点。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而那恶魔的嘶吼声却已经渐行渐远,想来以自己的速度那些恶魔怎么可能追得上呢。

内心世界中,就在九宫得意时三才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双手叉腰哥哥范儿十足地教训道:

「不许大意,刚刚只是最低级的『咒怨灵』,接下来肯定会出现更高级的恶魔。」

九宫双手捂着被弹红的脑门,表面上像是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其实心里却窃喜着,虽然今天怪倒霉的,可今天自己在哥哥心中的评分一定超高。

「有哥哥在就……」

突然间,就在自己话才说到一半时,四周那些原本还是绿色灵魂的树木,猛然间便泛着恶心的猩红色出现在九宫的感知中。

下一刻无数尖锐的枯枝以丝毫不逊色于九宫的速度朝九宫刺来——!

「小心是树妖!」

然而其实在三才察觉到树妖的攻击时,九宫的身体便已经动了起来。

「啧,碍事的东西!」

只见九宫猛地横向踏出左脚把还在冲刺的身子刹住的那一刹,一根利刺堪堪从九宫脖颈前方的一厘米处擦过,然后只见九宫单脚支地,几乎把背部的整条脊椎翻转了九十度!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此刻的九宫就同那神话中的如鹏鸟般乘风而起,借着刚刚那股冲刺的惯性,驱动着整个身躯腾空而起。一根又一根的利刺从她的身旁险之又险地穿过却无一能伤到其分毫,只有些许的秀发被切落散在空中。

只是当九宫正欲落下时却被三才一把叫住,对哥哥的话有着绝对信任的九宫当即停住了身体。

而就在三才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从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再次袭来的无数枯枝利刺落在九宫那落下的轨迹上,若是刚刚三才晚说半秒,九宫现在怕是已经被刺成马蜂窝了。

而此刻九宫的身体竟像是固定在了空中般,不见上升亦不见下落,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0.82秒、0.93秒、1.2秒、2.5秒!长达2.5秒的滞空时间让树妖所有的攻击全部落空,整片地面像是布满荆棘的决死丛林般令人生畏。

所谓的滞空时间便是人类在跃起的瞬间停留在空中的时间,普通人所能滞空的时间极限为0.98秒,即使是九宫平时最多也只能在空中停留两秒,但这一次她超越了自己的极限,达到了甚至连她的师傅哈维因都得尽全力才能达到的2.5秒的程度。

好在树妖经过这一次的攻击后的蓄力空隙足以让九宫脱身,只见她翻身而下足尖在一节枯枝上轻轻一点接力一跃继续着逃亡之旅。

待到九宫逃离后,整片原本死寂的森林开始「焕发生机」,漆黑中无数树枝的身影开始疯狂地扭动起来,那些还在树洞中栖息、熟睡的动物们顷刻间被绞杀一空,只有一些鸟类察觉到了异变展翅而飞,却还未等片刻庆幸便被枯枝洞穿了身躯,在血月下留下「嘎嘎」的悲鸣声。

「飒飒飒飒……咔嚓、咔嚓——轰隆、轰隆、轰隆!」

在短暂而又密集的沙沙作响声后,整座森林都在颤动着,无数的树木从大地拔出了自己的根须化作树人。数米高的身躯,有着与人类极为相似的外形,鼻子化作鹰喙,头顶由树干化作独属于恶魔象征的黑羊角,「咔嚓」的一声巨响,木做的嘴猛地张开随后飞出无数木屑。

额头上血红色的眼睛滴溜转了一转,猛地朝九宫逃走的方向看去——

「吼————!」

或许是受到了身后被那些恶魔们穷追不舍带来的压力,三才的话语显得十分简洁。

「往前两百米,进风之谷。」

「风之谷?但是哥哥……」

九宫不解,为什么这时候还要去风之谷,即便此刻那里的飓风能对恶魔们造成伤害,但很明显,先死在风之谷里的必然是走在前面的他们。

「按我说的做……抱歉是我太着急了,按我说的来做吧,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听到这儿九宫微微一愣,随后展颜一笑道:

「是,哥哥的决断永远是正确的。」

没错这就是她的兄长,一位从小到大从未令她失望过、一位能让她无条件信任的伟大的兄长。

带着绝对的信任,九宫身子一转改变方向朝着风之谷奔去,然而——

只见九宫双手搭在插在地面上的紫芒太刀的刀柄处,面色阴沉,一截刘海垂下挡住了双眸却挡不住那从眼中溢出的杀意与狂气,对着面前的怪物九宫缓缓开口道:

「怪物,我会让你知道瞧不起人类所要付出的代价。」

时间回到三分钟前,就当九宫改变方向朝风之谷奔的一小会儿她便感觉到了一道白色灵魂也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还以为是哪只树妖追了上来本想一个加速甩掉,却只见那道白色的如幽灵般的灵魂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速度飙升,仅瞬息间便超过了她,挡在她的眼前。

心中根本没有时间缠斗的九宫左脚发力想从那不知名的怪物的身旁冲出,结果那白色的灵魂又是一闪挡在了面前。

反复数次如此,九宫气急败坏,也不硬闯了,抬手便是一掌打出,手掌带着呼呼作响的掌风准确无比地印在那人形怪物的心脏处。

「砰——」

结果那怪物就像是没事人般站在原地,但也不攻击,像是个雕塑般立在原地,只有当九宫想要越过它时才会瞬间出现在九宫身前挡下她。

「啊啊啊!烦死了,这到底什么鬼东西啊!」

「我想……这很可能是一只盲眼笑靥……」

九宫无法看到那怪物,但在三才眼中那怪物的模样却是一清二楚。一米八左右的高度,黑色的身躯上泛着一块块惨白的白斑,背部上长满了利刺,细长的带着蝎子尾的勾刺,以及那最具代表性的缠在双眼上的白布和那把握在手中的紫色太刀。

只是……令三才感觉奇怪的是,这只盲眼笑靥眼上的白布竟脱落了半边,一只眼睛暴露在空气中。据传说,它们从诞生之初便把自己的双眼献给了泯灭之王以得到无比强大的力量。

「阿九它的灵魂是什么颜色?」

「乳白色……奇怪竟然不是那恶心的红色。」

九宫沉思片刻继续道:

「这种灵魂我看过,但也只是在刚出生的小婴儿身上看过,象征着一张白纸?怪物也会有这种灵魂真是奇怪……」

而就在两人为此不解时,挡在他们身前的盲眼笑靥突然动了,只见它那一米八的身子慢慢地缩小,直到与九宫的身高一致才停下。

紧接着收拢了体内所有的黑暗元素,最后又望了望手中的刀纠结良久后才把背在身后的另一把一模一样的太刀扔在九宫的面前。

「公公、平……一战。」

虽然断断续续的,但还是能听出这怪物想说的意思。只是这公平一战……

心灵世界中,三才听到这一句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望着即将爆发的九宫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当彻底清楚了这只怪物的意思后,九宫的面慢慢地黑了下来,缓缓弯下腰捡起躺在地上的那把散着紫色光芒的太刀,然后插入泥土中。

只见九宫双手搭在插在地面上的紫芒太刀的刀柄处,面色阴沉,一截刘海垂下挡住了双眸却挡不住那从眼中溢出的杀意与狂气,对着面前的怪物九宫缓缓开口道:

「怪物。轻视我和哥哥所要付出的代价,我会让你见到的。」

如果说三才为了妹妹活下去能舍弃一切尊严,那妹妹九宫便是能为了守护哥哥的尊严而甘愿去死的人——

话音落地,九宫的右脚向前踏出约十五公分的距离,双手持刀,刀身朝上,举至太阳穴处,直指盲目笑靥的双眼。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怪物。」

「一、一战。」

一人一魔头顶的天空上,一缕月光透过层云投在他们脚下的大地上,为这舞台点好了主光灯。

双方同时消失在了原地,直到「哐」的剧烈的刀锋碰撞的声音炸响后他们的身形才显现在高空之上,之后的一秒内双方急速地对刀了十五次以上才在最后一击后分开,落地。

「阿九,最多三十秒。」

「单比剑术,十秒,足够了。」

三才张了张口,可还是合上了。看到眼前这个自信、骄傲、战意十足的妹妹,他发现自己对阿九的了解可能远没自己想象的那般充分。

三才微微一笑,无论结果如何都让她去战吧。

此刻双方再次做出了动作,九宫做出收刀的动作,双脚发力如离弦之箭般射向盲目笑靥,而相对地,盲目笑靥则是身形如竹不动如松,手中的太刀高举于头顶做出上段式的防守。

一秒——

说时迟那时快,面对直冲而来的九宫,盲目笑靥毫不犹豫地对着九宫的中线斩下一道「唐竹」,然而就在触碰到头顶发丝的那一刹那,九宫的身体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向左翻滚的残影。

二秒——

面对对手因一击落空而陷入空荡,九宫手里的刀早已出鞘过半。

「居合。」

深紫色的刀纹浮动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而其本身已然切入那怪物腹中约一个拳头大小的距离。

「哐!」

却见那盲目笑靥逆转过刀身,对准九宫的手腕处,右手以巨大的力压下刀柄的后端,恐怖的巨力从刀柄处以杠杆的原理传递到刀身上,最后以时速超过320公里的威力斩向九宫。

「逆风。」

五秒——

无奈之下九宫只得在缩回双手时把刀高高抛掷于空中,就在盲目笑靥以为自己以伤换刀的计谋得逞时,九宫也笑了。

「奇门,一肘——惊马回首!」

九宫的双脚碾地,身子回转九十度,右肘曲臂左掌如同撞针般打在右手的拳头上,瞬间的爆发力让九宫的右肘深深地撞进了盲目笑靥的腹部上。

六秒——

「奇门,二肘——青龙献角。」

「迎风展旗!」

八秒——

「挑灯看剑!」

「反披袈裟!」

此刻的盲目笑靥已经被打出了两米开外,而九宫抬手接住从天上落下的太刀,单手朝它横向斩杀。但在盲目笑靥的眼中九宫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以那把刀的距离,根本无法够到两米开外,所以这是它绝妙的反击机会!

「奥义——虎眼!」

十秒——

电光石火间,那本绝对不可能触及到的刀刃,此刻不多不少地抵在了盲目笑靥的脖颈上。

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到,当九宫使用出虎眼的瞬间右手微微放开,让刀柄从手掌处划开,到极限位置后再次抓住,让原本不可能触及的距离化作了可能。

「你输了。」

九宫冷冷地如此说,架在盲目笑靥脖颈上的刀也被她挽了个漂亮的刀花收回插进地里。并不是她不想下死手,而是根本无法做到。

仔细看去,那盲目笑靥的脖颈上已经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鳞甲。若是刚刚自己没有及时停手,此刻手上这把太刀早就被磕崩成数节了。

「既然输了比赛就请你让开。」

望着停下动作愣在原地的盲目笑靥,九宫忍无可忍地出言提醒道。

果然那盲目笑靥点了点头,身体渐渐虚化开来。

「刀……信物……下次……再战。」

断断续续的话音还未落地,它的身形便凭空在原地消失了,若不是看见还插在地上的那把被它称之为信物的紫色太刀恐怕九宫都会以为刚刚的一切是在做梦。

「别想太多了,现在还是先逃命要紧。」

三才出言提醒着正在出神的九宫,通过与妹妹那莫名的羁绊他大概也能猜到此刻阿九正在为刚刚发生的事而疑惑,确实那只没有盲目的盲目笑靥连其本身的存在都令人纳闷。

只是现在可不是能安安稳稳思考问题的时候了……

「抱歉……」

九宫攥了攥手中的剑,把脑中的胡思乱想暂时忘记,重新迈开步伐朝风之谷奔去。

「咚咚咚——!」

无数的无比洪亮的撞击声响彻整片森林,让正在逃命的三才、九宫两人甚至根本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尽管从盲目笑靥出现到消失仅花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但也给两兄妹带来了数不胜数的麻烦。

九宫一边跑一边出掌轰碎眼前挡路的深红色的灵魂,虽然自己无法同正常人一样看见事物,但同样地她眼中的世界也不是其他人能拥有的。

眼中存在的只有灵魂,化身成树木的恶魔与真正的树木普通人根本无法进行区别,但在九宫的眼中那只是绿色与红色之分。

反倒是眼中这样简单地排除了其余因素干扰的世界让九宫的动作无比灵动。

终于九宫跑出了这片被死亡笼罩的森林,而眼前的不远处便是风之谷了。

却见当九宫急速地从森林的边缘冲出后的没几秒,整片大地都颤动了起来,成千上百的树木要么被树妖们粗暴地一掌扇断要么就化为它们的同伴,挥舞着身上的枝干领着漫山遍野的咒怨灵也冲出了森林的边缘,死死地追在九宫的身后不放。

「可恶,这些怪物多久没吃饭了这么饥渴的么!」

九宫凭借自己的身法又一次闪过身后袭来的树枝的偷袭,口中忍不住吐槽道。

幸运的是风之谷的路口赫然出现在三才的视线中,在哥哥的引导下九宫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入口处,然而这里很显然不是一个避风的港湾。

仅仅是在路口处却已经能感受到此处的恐怖了。

耳畔狂风作响,脸上刮过一道道无形的飓风,如同被鞭子甩到,留下一道道浅粉色的印记,生疼无比。

「好了在这里停下就可以了。」

还要往前走的九宫的脑海中响起了哥哥的话语声。平淡但却充满了令人信服的魔力。

哥哥一定是有什么方法能把身后那群讨厌的恶魔解决掉了!九宫理所当然地如此想到。

服从着哥哥的命令,九宫才停下了身形,却不曾想在内心世界中,哥哥突然低头在她的额上烙下一个深深的吻。

「一切,交给我吧。」

趁着九宫失神之际,三才一把夺过了身体的控制权——

此刻重新恢复男儿身的三才,慢慢地转过身来。

「这个世界啊,可没有什么百分百会成功的计划,那在阿九面前展示的自信都是虚假的,只不过是希望当真的面临死亡的时候,品尝这份味道的那人是自己罢了。」

缓缓睁眼,眼前的景色已经是用言语无法来描述的壮观了,以自己的身高来看,用遮天蔽日来形容大概夸张不了多少。

「所谓的计划啊,也不过是自己脑中的臆想罢了,若是平时,对这些决策自己往往有着百分的自信,但这一次,说是五五开都是在安慰自己了。」

此刻,几只跑在最前头的树人已经鲁莽地冲进了风之谷,结果被迎面吹来的狂风一刮差点成了秃子。

只是三才可没有心情去嘲笑,因为此时数十根如利矛般的枯枝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所幸在风力的阻隔下三才狼狈地用一个驴打滚躲了过去,而那些快成秃子的树人也有些畏惧地从风之谷退了出去,只是依旧守在入口处不离不弃,一时间把三才堵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当然这种局面也是在预料之中的情景。莞尔一笑,潇洒地把手中的太刀扛在肩上高呼一声:

「我命由我!」

只见三才帅气地朝外边那些恶魔抬手竖起中指,用着它们一定能听到的音量悠然自得地说道:

「想开饭的就跟进来,晚了的屎都吃不到热乎的。」

说罢毅然决然地朝风之谷深处走去,只留给了那些还在路口处驻足不前的恶魔们一个咬牙切齿的身影。

「吼、吼……」

这时,领头的秃头树人好像想到了什么,只见所有的树人开始往后退然后把身旁的咒怨灵们推到了前方,凡是后退或驻足不前的通通被树人们无情地就地处决。

果不其然有了这些「盾牌」,树人们再也不用担心秃头的危险,开始慢慢地向风之谷深处推进。

而此刻,三才正顶着呼啸的飓风前行,远逊色于九宫的身体在此时已经被风刃划破了一道道口子,眼睛只敢眯出一条缝隙去确保前进的方向,每一次的呼吸都捕捉不到空气的轨迹,缺氧的后遗症让脑袋开始昏厥,此时一步的前行付出的是不可想象的痛苦。

而妹妹的呼喊声已经被自己主观地屏蔽了。也因为只有身为哥哥的自己才能主动改变身体的控制权,所以九宫也拿此刻一意孤行的他没有丝毫办法。

「来自哥哥的独裁么?哈哈……咳咳咳!」

刚一开口便吃了风,这可是最寒冷的冬风,从小就有着哮喘的他只觉得像是生吞了一根雪糕,冷得五脏六腑都在战栗,咳嗽声止不住地响起。

「咳咳!还不够……这里的风还不够!」

这看似找死的做法便是他想出的方法——

他算过的,要从湖泊那儿跑回辉光小镇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能活命的方法只有一个!

来自、也只能是屠魔师的救援!

所以三才进行了一次豪赌,赌赢了他与妹妹都能活下去,若是输了……只能期望下辈子自己变强,变得强到能再一次地保护妹妹吧。

终于,三才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过了身,此时的他已经虚弱不堪,随时都可能倒在风之谷中。而那些被他骗进来的恶魔们也正朝着他缓慢前行着。

饶是如此,三才的嘴角依旧习惯性地勾出一抹得意的弧度。

「风力、敌人、诱饵……这下总算是全齐了。」

15分钟。经过他的计算,以妹妹的速度,15分钟便会被追上。而用这段时间所跑出的距离,距辉光小镇还有四百米远,与风之谷到辉光小镇的距离是一样的。

而更巧的是……一位再垃圾的屠魔师所具备的感知距离最低也有四百米。

当然这还是远远不够的,不过仅仅满足了自己计划中的第一步。

在《荣光法案》中,第二部分第一条:

一、拯救一切能拯救之人(若在明知送死的情况下可以放弃)。

屠魔师可不像他或法恩这种还属于人类范畴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一个没有对《荣光法案》进行宣誓的人是不存在成为屠魔师的可能性的!

即,没有任何漏洞可钻。

如此,在以这条法案为大前提的情况下,三才要做的便是尽所有的可能,让自己成为法案中所讲的「能拯救之人」——

单纯地抵达屠魔师的感知范围,单纯地去祈祷着被人拯救,单纯地去相信奇迹……这都不是三才会做出的事。

他所要做的是,把活下去的可能性放大到极限!

以风助火势——

以己为饵食——

以法成定数——

三才的回身也让跟在后面的恶魔们瞬间炸开了锅,无论是咒怨灵还是树妖肚子都憋着一股火,现在倒好,这一切的元凶不想着逃跑竟然还停了下来。如此嚣张,他们恶魔还要不要面子了!

一时间嘶吼与怒号声响彻了整座风之谷,震散了九天之上的云层。

这时只见一只暴躁的树妖咚咚咚地凶猛地扒开挡在眼前的咒怨灵们,大手在身上的枝干上猛地折下一节,像投标枪般几个跨步后唰的一声掷出手中的巨木。

「噌——!」

那锐利的巨木以惊人的速度朝三才的眉心袭来。

而三才则是缓缓地闭上了眼,双手手指交叉,低头以一种祈祷的姿势默念道:

「在遥远之处窥探的,名为沃里克的英雄啊,请依照荣光法案于此刻,现身于我面前。」

「愿人类荣光永存——」

声音不小却不带丝毫濒临死地的绝望,他是谁,他可是九宫的哥哥,哪怕濒死也应有着身为兄长的冷静。

就在那巨木距离刺穿三才的眉心只剩半厘米的地方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在三才的精神感知力中,一道冲天而降的赤炎如利刃般携无可匹敌之势力斩眼中的黑暗——

睁眼时那巨木已经被一柄由火焰构成的巨剑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让三才下意识地后退跌倒在了地上,瞳孔中印着那荡漾的烈焰与获救的狂喜。

这时只听遥远的天空上传来一道嘹亮粗犷的声音:

「聪明的小鬼如你所愿,我于此刻现身于你面前。」

「愿,人类荣光永存——」

人未至,声先到,淡定自若,天下之事尽在指间。

只见一道人影背负炎之双翼从九天之上、云之彼端嗖的一声从天而降。「轰——!」

那人落地那一刻,整片山谷像是要崩塌一般剧烈地摇晃了起来,除了三才屁股下的那块地外方圆三米的地面都被那人撞得往下陷出了一个大坑。

仅凭借着身后一双火翼便把这片黑暗的风之谷照得通亮,烧得那九天上的云彩映出了赤红色。而那从风之谷吹来的飓风甚至无法动摇到那人分毫。

来人正是——沃里克·阿尔坎杰罗。

那早上还在酒馆里吃着三才做的早餐与辉光小镇的同行们打成一片的猎魔人。然而除了三才外,估摸着整座辉光小镇中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实则是一名强大无比的屠魔师。

他便是三才一切计划的依仗,如今他出现在眼前证明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此,三才总算是能松一口气,可以悠闲地坐在地上好好看表演了。

沃里克一边收起身后的火翼一边严肃地对身后的三才说道:

「小鬼好好躲在我身后别乱跑,等收拾完这些垃圾我们还有笔账要清算下。」

听到沃里克的话三才微微一愣随后也释然了,也是,就算他与辉光小镇隐藏得再好在屠魔师面前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罢了。不过怎么说自己早上也好心帮他过,他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只是仿佛猜到了三才心中所想般,沃里克又接了 一句:

「先说好啊,早上那咖啡下药的是你,提醒我的也是你,所以只能算是抵消了。」

三才抽了抽嘴角,没想到这人这么没大人范儿,跟他一个小孩子也这么锱铢必较。

「好了废话少说,开始工作了。」

只见沃里克伸手取下披在身上的披风丢到了三才的头上,隐藏在披风下的苍银色的长发也因此散乱在风中飞舞,一米八五的身高像是巨人般地站在了三才的身前替他挡下了所有的黑暗与飓风。

在他身后的三才望着如此帅气的背影,一时间都有些看呆了,片刻后才失笑道:

「明明都是大叔了还装什么酷啊。」

面对身后那精明得不行的小鬼的话,沃里克耸了耸肩膀从衣服的内袋中拿出了一包香烟与银色的火机,取出一根叼在嘴上,用食指上燃着的火焰点燃香烟。

「小鬼好好看着吧,属于魔法的魅力。」

沃里克那还带着些胡渣的嘴角弯起得意的弧度,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一路上每吸一口后的吐烟都会让山谷中的烟雾无形地浓郁许多,等到沃里克面对面地站在无数恶魔面前时,口中的香烟已经燃尽至底,而此时三才已然看不清沃里克的身形了,因为,此刻除去三才屁股下那一点地方外,整片的风之谷都被从沃里克口中吐出的烟雾所笼罩。

这时,在雾中深处响起了沃里克的声音:

「难得你这小鬼给我准备了这么有趣的地方,这次就难得全力以赴一次好了。」

那根燃得只剩下烟蒂的香烟被沃里克捏在手中,食指朝天上一弹,烟蒂旋转着飞至极限时,时间在那一刻仿停顿了下来。

「以灵魂之躯寄宿于吾身中的恶魔,在此刻依照契约,给予我火之亲和力。」

当沃里克吟唱出第一个字的瞬间,头顶那原本连月光都不存在的漆黑的夜空,此刻竟像是燃起了半边天的熊熊烈火般耀眼。

硕大的赤红色的圆盘形魔法阵出现在沃里克的足下,只见处于魔法阵中央的沃里克的背部竟钻出了一只高达数米体型无比硕大的……恶魔。

哪怕隔着层层迷雾那恶魔的巨大身形也清晰可见,这是三才第一次见到与屠魔师签订了契约的恶魔,从来都是只在图书上看到些许的描述,直到此刻真正看到,那庞大的身躯和那要不是他强撑着早就被吓晕过去的威慑力,都让三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原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单纯的计谋显得如此可笑。

当然感受到恐惧的远不止三才一人,那些沃里克面前的恶魔看见那头钻出来的恶魔差点就怕得跪地求饶了,毕竟哪怕它们数量再多也远不是一头高阶恶魔的对手。

只是当一些恶魔想往后撤时却发现那烟雾竟像是一堵高墙般死死地封住它们的退路。

而那从沃里克身后钻出来的火焰恶魔都没有去看一眼那些本应该是自己同胞的恶魔们,反而是对沃里克说道:

「那就如你所愿吧!我的同伴。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着岩浆般颜色的皮肤,头上长着一根独角的火焰恶魔狞笑着打了一声响指。若是此刻三才用他的精神力一看便能发现,此时的沃里克就像是一个黑洞,方圆数十米内的火之元素在这一刻被他吞噬殆尽。

若是足够细心便能发现,当火焰恶魔出来的那一刻,沃里克的神情便变得无比严肃起来,双眸冰冷得像潭深不见底的冰幽死水般。

「第六阶魔法——」

沃里克双腿跨开,双手交叉,左手拿着那银色的火机,右手正好接住落下的香烟。

而被沃里克一人包围的恶魔们自然也能感觉到来自沃里克身上的死亡威胁,既然逃不掉,它们身体里那原始的兽性也被激发出来了!无数的咒怨灵与树人开始融化,瞬间一只数十米高的树人身披由咒怨灵组成的铠甲,手持漆黑的长刀,二话不说地朝沃里克斩来。

「吼吼吼吼!!!!!!」

然而沃里克只是冷冷,一笑——

「叮——」

清澈的火机开盖的声音响起。

唰的一声,一道火焰燃起。

冰冷无情的声音在这座风之谷中响起。

「灰烬烧,通天之柱,炎神焚!」

在远处的三才感觉到眼前一道足以通天般的炎柱轰然而起,随后便被那炎柱余波震昏过去了。

不知过了几时,天已微亮,风之谷也吹起了徐徐微风,在谷中深处,矗立着一座高达数十米的黑炭,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悠闲地捡起披在三才身上的自己的披风,然后抓住三才衣服的后领像拎猫一样一把提起。

「现在的年轻人,心里承受力就是低。」

此刻只闻人声,不见人影,神龙见尾,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

「踢踏、踢踏、踢踏……」

马蹄的踢踏声在耳畔回旋,像是一首摇篮曲般

哄着三才进入更深的梦乡。

裹在羊皮外套里的三才翻动了下身子,寻找到了身后的稻草堆中最柔软的地方,心满意足地继续着那还未做完的美梦。

他实在太累了,这一天之中所经历的悲伤、恐惧、绝望以及那劫后余生,这一切都让这个不大的少年疲惫不堪。

或许是那造物主也替他的遭遇而感到可伶,在这样糟透的人生中给予了他一个甜美的梦境。

这时,马车的前轮咯噔一下碾过一块不小的石头,只见这马车像是跳起来了般直接把稻草堆连同躺在上面熟睡的三才一同颠至空中。

迎着冰凉的来自赛普汀默冰脉上的冬风,三才微微一笑后,重新被重力所捕获向下坠去——

「咔、嚓——」

清澈的扭到了腰的声音在这片清幽的大路上响起。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此时的三才因为腰部最先着地,即便是身体下垫着稻草依旧疼得他似张弓一般拱起了身子在稻草堆里蠕动着。

「哟小哥,醒啦,元气满满啊。」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正在驱使着马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晚从天而降的火系屠魔师——沃里克。此时的他正一副农夫打扮,除去嘴中叼着的不是麦谷而是香烟这一点。

三才长长的睫毛还挂着珍珠大的泪珠,带着些许的哭腔咬牙切齿地吼道:

「大叔您能不能好好驱车啊!还有为啥我在你车上啊,诱拐儿童啊!」

「小哥别这么暴脾气嘛,我呢现在就要回霜狼利了,你的话可以在前面的小镇下车哦。」

霜狼利?也是,差点忘记这人来辉光小镇的真正工作了。突然间,三才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为什么是让他在下一个小镇下车,而不是回到辉光小镇?!

三才故作无知地试探道:

「别别别,我还是现在下车吧,这点路程我还是能自己回辉光小镇的。」

沃里克沉默了片刻,随后把头顶的草帽沿往下压了压,良久耸了耸肩,冰冷无情地说道:

「回去做什么,做出那些事情所要付出的代价小哥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得到这一回答的三才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开来,牙齿因为恐惧而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全、全、全、全、全杀光了!

三才的身体下意识地想从马车跳下去,但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有选择这么做。冷静想想,沃里克如果真要杀他,那就不会在风之谷救他了,甚至他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见到清晨的太阳。

沃里克没有理由杀他,如此只要不激怒这个刽子手在到达下个小镇下车就好……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哈哈是的,干笑了两声算是应付了过去,三才蜷缩在马车的最后面装作是睡着了不再出声只期望赶紧到下个小镇。

但好死不死的,沃里克又朝自己搭话起来:

「小哥一直忘了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在辉光小镇里最厉害的也就是那个酒馆的拥有A阶猎魔人实力的老板了,相信这小鬼应该比自己还清楚,辉光小镇是不存在屠魔师这一点的,那么他昨晚计划中的屠魔师必然就是自己。只是沃里克自认为自己的伪装已经很完美,总不可能这小鬼实力上比自己还厉害吧?

躲在后边的三才思索片刻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了:

「首先是你手上的那些武器造成的伤口让我产生了怀疑。那些伤口明显都是旧疤痕了,然而一个刚结束任务的猎魔人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的。我想这些都是你年轻时候所留下的吧。」

被三才点明后,沃里克抬手看了看那些疤痕赞许地点了点头。

「再来就是你坐着的时候,我从你大衣的后领里看到的竟然是件短袖,更可疑的你鹅毛袖口那些许烧焦的痕迹。一个在冰脉地区只穿了两件衣服,而且袖口有烧焦的痕迹的人,虽然不能肯定但这人是一名火系屠魔师这样的可能性也无法被排除。」

「……你继续。」

三才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说道:

「你还记得你问我能不能在店里抽烟么?其实我只是故意试探你才说不行的。或许在冰脉地区室外能不能起火是个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常识,但对于一个习惯于用火元素点烟的屠魔师来说,这却是最容易忽视的一点。如此,看见抽烟回来后的你我便十足地肯定了你的身份……」

「火系屠魔师……对吧。」

沃里克把三才未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难怪你在给我咖啡的时候用眼神提醒了我,否则我怕是要惨遭毒手了,哈哈。」

面对沃里克的玩笑话,三才此刻可笑不出来。要是早知道他是个杀人成性的刽子手,那时就活该毒死他算了……虽然以那迷药的剂量屠魔师能当做饮料来喝就是了……

「然后呢然后呢,再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把那支商队给折腾成那样的?」

面对就像是个好奇宝宝的沃里克,三才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怎样都好吧,就当做到下一个小镇的消遣。

如此想着,三才一边幽幽地说着,一边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

呼……总算是把地图交出去了,望着一脸得意模样的法恩,三才不由得把嘴角勾出讥讽的弧度。就知道法恩这胖子的性格。若是直接把地图送他反而会让他起疑心,如此——

   倒不如由他当个傻子,让法恩自以为捡了个大便宜。而心中知道这张地图真正价值的法恩,肯定会选择使用这张新地图。

三才望了望手中的钱袋,1100多利么?看来村子里那几个为测绘这张图而摔死的倒霉蛋也就值这几个钱了。

想来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从其中一个倒霉蛋身上扒下来的。

「没想到以法恩这么精明的人也着了小哥你的道。不过,不管是看地图还是驱车的可都是那些牙爪的护卫啊,你是怎么让他们按照你的路线走的?」

说到牙爪的那些护卫,三才不屑地摇了摇头:

「自大、自傲、羞耻、自尊心……哪怕一个人再强,这些是谁也无法躲过的生而为人的弱点。」

「所以大人我建议从这边走,不知你的意见如何?」

三才指着地图中的一条路线对在一旁故作沉思的阿光问道。

只见阿光搓了搓下巴,随即点头赞同道:

「不错,看来小哥同我想的一样。」

虽然三才现在非常想笑,但终究还是憋住了。先前那副慌张、欲言又止的模样完全是自己装出来的, 不过倒是没想到这驱车小哥脾气这么暴躁。

尽管过程有些惊险,不过能看到堂堂的一位B阶猎魔大人在他身旁只有点头的份,倒是不枉他刚刚如此辛苦地演出了。

其实从见到这位驱车小哥的第一眼,三才心中的小算盘便已经打得噼里啪啦响了。

根据资料,这人的年龄不出三十岁却已经拥有了B阶的实力,是这个牙爪小队除去队长外仅有的另一个B阶强者。

这样一个在大城市里都能被称之为天才的人,心中怎么说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判断。而当这种人去怀疑一个人时,往往会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行事。

最终的结果便是在大家的面前丢了面子,这时自己再给他一个台阶下,之后路线的事情不还是任由自己摆布。

「……小哥,我其实有一句话一直想说。」

「请说。」

「你们玩战术的人,心都脏。」

「哈哈……那我就当做是大人对我的鼓励了。」

「对了,那胖子为啥会突然炸了?」

三才挠了挠头,心想这个大叔是真的八卦。不过那下一个小镇已经出现在视野里了,再聊聊也无妨:

「因为毒气再加上我配给他的药。其实那时经过的毒沼区我确实没骗他们,哪怕正常的呼吸都不会对猎魔人造成半点威胁,但若是换作法恩可就不一样了……」

「只是,在沼泽里推车前进就连牙爪那两位B级猎魔人都会累得满头大汗的,更别提像法恩这样的胖子。自身的体质再加上呼吸的急促使得毒气被吸入肚子时是其他人的五倍甚至六倍之多。正因为大量的毒气在体内积攒才会使得法恩腹痛难忍。」

「当然我给他服下的药也是真的,但这药里的成分却会像是一根燃着的火柴,点燃法恩体内所有的毒气,在我希望他爆炸的时间里爆炸。」

故事说完,三才的话语声渐渐在空中散去。沃里克没有接话,三才也选择了沉默。良久,沃里克发出几声干涩的笑声打破了这片尴尬的氛围。

「小哥你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真是个全能的天才。」

三才摇了摇头,讥讽地说道:

「跟大叔你比,我还是差远了啊。」

此时踢踏、踢踏、踢踏的马蹄声渐渐慢了下来,原来是已经到了下一个小镇的检查口了。三才也松了口气,心中想着赶紧下车,正欲从马车上翻身而下时。

沃里克严肃的声音响起:

「小哥,你有没有跟我一起回霜狼利的想法呢?」

话音响起的瞬间,三才的身子便僵住了。怎么办?!要是拒绝的话会不会被灭口,可恶啊这人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竟然要他加入公会?

就在三才纠结该如何委婉地拒绝的时候,沃里克再次开口道:

「相信小哥也知道我们霜狼利的大名吧,以小哥的智慧我相信不管是在哪个公会都会成为招揽的对象。」

「额……沃里克大人我想……」

「你不用忙着拒绝。」

沃里克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朝坐在后面的三才看来:

「知识、财富、美女,无论你需要什么霜狼利都可以为你提供,如果这些你都不满意……」

「那我以个人名义向你保证,只要加入公会你也可以拥有足以保护那位与我未曾谋面的令妹的实力。」

话音还未落地,三才便感受到了一股从脚底直窜头顶的恶寒。哪怕是在昨日夜里在面对死亡的威胁下,三才也只是叹息命运不公,但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地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恐惧。

他与妹妹最重大的秘密被发现了,沃里克是想趁机威胁他么?!他该怎么办,如果不加那个破工会会不会被灭口,甚至妹妹会因此遭遇什么不测么?!

现在他又该……如何是好……

良久——

三才起身站在马车上,朝着远处挥起了手,随后对着一脸疑惑的沃里克莞尔一笑道:

「请,原谅我拒绝您的好意。」

「……那我能听听理由么?」

「因为你的手上染着阿九师傅以及辉光小镇无数罪不致死的百姓的鲜血。尽管您提出的条件十分诱人,我也迫不及待想变得更强,可身为兄长的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出令妹妹厌恶的事情来。这样的理由足够么?」

而此时,几位小镇的卫兵正小跑着赶来。他们看到三才的挥手,还以为是马车陷入到泥潭里,所以赶来帮忙的。

「哪怕是屠魔师大人,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一个小孩子吧?我说的没错吧,火系屠魔师——沃里克大人。」

望着全身精神紧绷的三才,沃里克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然后把手伸进了衣服内袋里——

见到沃里克这一动作的三才,当即怒不可遏地朝他吼道:

「别开玩笑了!有那些士兵当目击者,哪怕你没有违背荣光法案你也绝对不会在这儿烧死我的!你将失去所有的名誉!」

三才知道,眼前之人将会从手中掏出的东西会是什么!那由一个银色火机引爆的火系魔法,直到现在他都历历在目!

「小哥,别这么紧张嘛,既然都要走了就让我为你献上最后一份礼物。」

只见沃里克从衣服内袋中掏出一个闪着银光的物品,而三才也下意识抬手挡住了眼。

然而想像中的那火焰焚身的痛苦并未到来,而是在耳畔,响起清脆的机械的鸟鸣声:

「咕咕……咕咕……」

忍不住睁开眼,从手臂间的缝隙里,只见他的「L」正在沃里克的手掌上灵巧地扇动着翅膀。

「L!」

三才无比惊喜地喊出了机械鸟的名字,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没想到它竟然在沃里克的手上。

而听见主人的呼唤声后,L当即扇动起自己的小翅膀飞回到了主人的肩膀上,小脑袋还亲昵地蹭着三才的脸颊,即便没有温度但却胜过大多数的温暖。

「瞧你紧张的样子,大叔又不是什么怪物。这小东西是我在路上捡到的,灵巧得很现在就送你好了。」

沃里克脸不红心不跳地叉着腰,无比大方地说道。

听到这话,三才抽了抽嘴角,这厚颜无耻的功力真是自己拍马也赶不及。

「你不是怪物,但你是比怪物还可怕的杀人魔。」

见士兵就在不远处,三才也毫不忌讳地讥讽着沃里克。

「杀人魔?哈哈哈哈哈哈!」

见沃里克笑得都弯下了腰,三才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愤怒地训斥道:

  「你笑什么!虽然说镇子里的叔叔阿姨们这些年来因为打劫商队都变得好吃懒做起来,但向来都是要钱不要命,你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全杀了!你比那些恶魔还可怕!」

面对三才义正言辞的训斥,沃里克擦了擦笑出来的泪花,好笑地对三才问道:

「小哥你可别冤枉好人,大叔我什么时候说过杀光了整个辉光小镇啊?」

三才正想反驳却一时语塞,的确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有关辉光小镇的一点情况,一切好像都是自己的臆想。

「你……」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却憋着肚子里的一股火没地方出的三才咬牙切齿地用手指着沃里克,气愤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沃里克大笑着拍了拍三才的肩膀:

「放心吧,我只不过让镇上的人再次对天之秤宣誓不得作出危害他人的行为。不过,对于涉事严重的也包括小哥妹妹的师傅在内的人,我依照冬夜帝国的律法把他们交给了骑士团等候审判。」

听见哈维因没死,三才也松了口气,虽然被交给了骑士团但这也是理所应该的事情,毕竟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思索片刻,三才幽幽地问道:

   「那怎么不把我也一起交给骑士团,要说涉事程度,镇上的每一起抢劫我都有参与,更是杀害了法恩的元凶,如此你也要放过我么?」

沃里克听罢伸手便揪起了三才的耳朵训斥道:

「原来看来小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嘛。要是认真算起来,你都可以稳稳地被安排个死刑的罪名了,这么聪明的人不好好用功学习,反倒是做起这些盗匪之事。」

听着沃里克一口惋惜的语气,三才才懒得和他诉说自己的遭遇,用力拍掉他的手心疼地揉着自己那被捏红的耳朵。

沃里克拍了拍手,继续道:

「不过本大叔看在你还小,也就在刚刚的路上测试一番,要是你知道我杀了镇里所有人还削尖了脑袋想加入霜狼利,我肯定二话不说把你扭送到骑士团里了。不过看来你还并未泯灭人性,处罚的事情也就算了。」

不过这时前来的士兵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咋啦咋啦,是不是马车陷泥里了?」

沃里克没有理会他们,而是郑重地对三才再次询问道:

 「那我正式地再问小哥你一遍,你愿意随我一同去往霜狼利么?」

三才叉着腰,仰着头反问道:

「那之前说的福利还算话么?」

「那可惜了,我所能保证的只有能让你变强这一点。」

三才浅浅一笑,然后淡定地找了块舒服的地方躺了下去,抬手在空中摇了两圈说道:

「足够啦。赶紧开车吧,屠魔师大人。」

「好嘞!小哥可要坐稳了哦。」

沃里克回过身,操起马鞭压了压头顶上的草帽,「驾!」的一声驱使着马车往前冲去,只给站在一旁傻了眼的卫兵们留下一团呛鼻的尘烟。

「霜狼利」是隶属于「冬夜帝国」的最大的屠魔公会。位于塞普汀默的山脚处,与「冬夜帝国」首都——「冬堡」相邻。

数百年前由初代十首席之一的格兰图灵所创建,现任公会会长为当届十首席之一拥有「瑰色零度」之称的——兰斯·斯卡雷特,其麾下的长老团也拥有着复数位的SS阶屠魔师。掌控着新大陆冰脉地区中的十六个遗迹,其中四个为「神界遗迹」。

数百年间为冬夜帝国镇守着内陆,「亡者陷坑」、「黑暗洞窟」、「银龙之巢」都因为「霜狼利」的存在不敢肆意地在人界中作恶。

三才长出一口气,合上从沃里克那儿借来的书本,这是为了到霜狼利提前要做好的准备。直到现在想想都有点不可思议,在不久后他竟然要加入那大名鼎鼎的霜狼利了。

也因为紧张,在马车上的这几天他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大叔,你说那个会长会很可怕么?会不会因为我杀过人而嫌弃我啊?」

三才对于霜狼利会长——兰斯·斯卡雷特的了解仅限于刚刚那本书上的内容,女性、年龄保密、冰系屠魔师。关于她的性格,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一概不知道。

沃里克听后,皱着眉头搓了搓下巴思考片刻后说道:

   「嘛会长平时的脾气还是很好的。」

「平时?」

「额……生气的时候,大概……确实是很恐怖啊……」

沃里克心有余悸地回答着,回想起以前兰斯生气的时候,那冻结万里的场面是真的瘆人。

「不过小哥你大可以放心,会长外表上看起来就像是大你几岁的姐姐而已,安静的时候可爱得一塌糊涂,人嘛,就是心地善良,嫉恶如仇那种人。」

???

「心地善良?嫉恶如仇?那到时我是被可伶的一方还是被仇恨的一方啊……大叔你该不会是拖我去送死吧?」

「咳咳。」

沃里克心虚地咳嗽了两声,伸手压了压草帽,打着哈哈安慰道:

「哈哈,别担心嘛,以小哥你的智慧肯定没问题的啦,再说了真不行就把你妹妹拉出来呗,会长她还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不提还好,一提阿九三才的头就大了,这几天他一直处在被阿九单方面冷战的情况。因为风之谷里自己强行与妹妹进行交换,还单方面地屏蔽她的声音,结果便是阿九把他这哥哥无限期地冷处理对待起来。

在见不到妹妹的情况下,还每天都要面对沃里克这个糙大叔,甚至还要负责他的每日三餐,好在有自己那「童话小屋」在能让自己一头埋进书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三天之后——

经过了六天的长途跋涉,沃里克与三才终于来到了赛普汀默的山脚下。此时此地的风景已经同在辉光小镇时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严寒。

每一次袭来的狂风都能带上无数的白茫茫的大雪,摇晃着只剩下枯枝的大树,狂啸怒号着。九天之上,青色的空中上迅速地掠过云朵,仿佛再在这里停留片刻都会被冻结成块。

裹了裹身上的棉袄,三才搓着手心呼出一口热气。

虽然这里的情况很糟,但有沃里克这个人形大暖炉在,再冷都不成问题,那漫天的飞雪只要碰到沃里克设下的结界便立马化作了雪水从壁上滑落。

马蹄所过之处更是直接把冰雪化开,露出皑皑白雪下大地原本的颜色。

三才靠在马车上,一边逗着「L」一边对沃里克说道:

「大叔,别跟我说公会会建立在这么极端的环境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片冰天雪地都只是迷惑恶魔或是途径之人的障眼法吧?」

「嘛……跟小哥你想的差不多啦。看到前面被冰封住的山洞入口没?那便是霜狼利的入口。」

顺着沃里克手指的方向,的确在这一片的冰天雪地里,他们的马车正朝着一处不起眼的被冰封住的山洞里驶去。

马车的速度非常之快,几个呼吸的时间山洞便近在咫尺了,然而这时只见沃里克起身用布条蒙住了马儿的眼睛,手中的缰绳用力一抖不但不减速反而让马车以更快的速度冲向那被冰封了的入口。

沃里克转过身对三才善意地提醒道:

「要是害怕的话就闭上眼吧。」

泛能力?那山洞的入口大概就是被施加了幻术而已罢了,哪有什么可怕的。

三才左手托着腮帮子靠在稻草堆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气继续看着手中的图书。

然而想象中的那马车嗖的一下穿过厚实的冰层,眼前豁然开朗地出现一片鸟语花香的新天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有的只是沃里克释放出了背后的恶魔,只听他怒喝一声:

「四阶魔法——焚火——岩熔巨枪!」

这一次三才终于看清了,此时原本周围极其稀少的火元素在沃里克的一声令下后数量以几何倍的速度在增长,然后统统汇聚在了沃里克的手中。一柄长达数米、只有在童话故事里那些巨人使用的武器中才能看到的长枪凭空出现在沃里克的手中。

「喝!」

沃里克怒喝一声, 使出浑身的力量将手中的岩熔巨枪「嗖」的一声朝那被冰封的入口投去。

只见那巨枪以势不可挡之势,仅靠着自身的温度便把入口融化出了一个大洞,如此马车才避免了车毁人亡的下场。

而那巨枪还未停下,一直飞行着直到把整座冰山打通后才重新化作红色的如璀璨星光般的火元素,慢慢地,消散在空气之中。

「哇……真是壮观。」

三才望着那被沃里克打出的大洞,打心底里发出感叹。抚了抚手中因为刚刚的动静而被烧毁了大半的书本,转头对沃里克莞尔一笑道:

「所以,您能对此行为好好地解释下么?屠魔师——沃里克大人?」

沃里克只感觉后背一凉,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尴尬地咽了口口水,抓了抓头发:

「嗯嗯嗯……我猜应该是我认错入口了吧,嘛这种事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哈哈。」

斜着朝沃里克翻了个白眼,但也只能叹了口气,因为几日的相处下来三才发现了,这大叔的脸皮厚度与那酒馆的哈维因真的不相上下。

对于这种程度的生物,三才总结得出,只有最纯粹的武力才能制服,可惜现在的他没有。

随手把手中这本已经烧毁的书丢进了雪地,从沃里克给他带上的行李里又取出了一本关于「神界遗迹」的书,靠在马车的木栏上一边翻着一边问道:

「所以呢,现在我们怎么走?」

此时的马车已经从山洞的路口快速驶入,沃里克指着前方那并不明亮的道路自信地回答道:

「条条大路通罗马嘛,大叔我都不知道这样硬闯过多少次了,放心交给大叔就好。」

从言语中的数个关键词中,三才实在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吐槽好,毕竟那槽点实在太多了……

再次叹了口气,只能期望公会里的人能少点像沃里克这样的奇葩了。低头不想再言语,认真地看起手中的书来。

正如沃里克所讲,在这被冰封的山洞里,沿着那被岩熔巨枪所贯穿的道路上驱使着马车又走了快二十分钟后——

朝着那道出口处的光芒,耳畔回响着踢踏、踢踏的马蹄声,三才不由自主地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带着那孩童般稚嫩的期待极力地想去眺望远方。

马车的速度逐渐放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出口前,只见沃里克回过身对三才说道:

「下车去看看吧,这一定是你没有见过的光景。」

其实就算沃里克不说,三才也想赶紧从马车上跳下去,去一窥那光芒背后的景色。点了点头翻身跃下马车,快步地从出口处走出。

「哗啦、哗啦、哗啦。」

急促的流水声在三才的耳边响起,浓郁的水雾遮挡住了眼前的视线,但依稀能透过水雾看到隐藏的一座高耸入云端的柱形高塔。

迫切地正欲再往前走去拨开这水雾时,却被沃里克一把拉住了,定眼一看原来眼前已经没有路了。

低头看去,此刻他们脚下不过是一块从山崖的峭壁上凸出的立足之地罢了,若不是沃里克及时拉住他,他恐怕现在已经摔下悬崖了。

「小哥别这么心急嘛,现在再来看看吧,这个可是整个霜狼利最好的观景台。」

只见沃里克点燃叼在嘴中的香烟,深吸一口后朝着那眼前的水雾「呼」的一下把口中的烟雾尽数吐出,那烟雾冲散水雾后也不散去反而是在三才眼前形成了一道屏障挡住了还欲袭来的水雾。

这一次,三才终于清楚地看见了整个霜狼利的全貌,凝视良久后,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好美!」

沃里克叉着腰,跟着三才一起俯瞰着眼前的这一片景色,无比自豪地说道:

「那是自然,这可是大叔特意挑选的观景台,必须美的。」

眼前的一切,都是三才从未见过的美丽,哪怕是在那自己引以为豪的「海景别墅」中也不曾见到过这般的光景。

整座「霜狼利」坐落在赛普汀默主雪山的最中央,从外面看上去仅仅是雪山的山壁便已经高耸入云间。其实真相是,雪山的中部像是被从中间压平了般只留下成一圈环状的山壁把藏于里面的「霜狼利」与这凡世隔绝了开来。

在这里无论何处都能看见「春」的影子。呼气时不会出现白雾,身上的大衣在这时显得累赘。不同于外界冰封的山壁,早已被解冻,露出大地那原本沉稳厚重的土黄色。无论是足下柔嫩的泥土还是吹拂在空中的无形的和风,带来的都是三才平生第一次的感动与感触。

那从天空上、赛普汀默冰脉上飘落而下的万年不化的冰霜也在魔法的控制下慢慢融化,沿着环形内圈的山壁流淌而下,在这儿化作了涓流不息的瀑布从顶峰三千尺直落于主雪山的内部。

自天飞下九龙涎,走地流为一股泉,带风吹作千寻练。

直落而下的瀑布被风吹作一条足有千尺之长的白练,落入水潭的瞬间激起大量的水雾,雾中隐约可见的姬百合随风摇曳着,宛若一幅神界画中景。

更神奇的是,无论融化了再多的雪,无论瀑布再怎么激荡,雪山底部的水面都不会上涨分毫。

在主雪山底部建有四座硕大的连通外界的城门,四条主干道与之相连,以能容下十马齐奔的宽度坐落在水面之上,成十字状地连接着最中央的圆盘城市,除此外每条主干道还配有四座圆弧状的桥梁相连形成了「霜狼利」的最外圈。

三才猜想,若是刚刚沃里克没有故意走错路的话,他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就会出现在其中某一条的主干道上。

虽然可能一会儿还要考虑如何下去的办法,不过能一窥此处的全景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一回。想到这儿,沃里克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个除了魔法外一无是处的大叔了。

莞尔一笑,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幅风景画上。

沿着四条主干道看去,那尽头便是「霜狼利」第二重要的圆盘城市。

此处用众多的巨大海港隔断了圈内的湖水,海港后鳞次栉比的楼宇整齐地从最外圈一直蔓延到了那座圆柱形的高楼脚下。相传,在这个地方连屠魔师都是一抓一大把。

从上往下,那复杂的街道看上去井然有序,每一条的设计想来都是花费了大量的心思,相互交错相互配合,最高效地节约了居民的行动成本。

但这些跟圆盘都市最中央的那圆柱形高楼一比便也不觉得多惊艳了,这里便是这座城市的核心——霜狼利总部。

支撑着数万名猎魔人、屠魔师运作的地方,每日都是数以万计的任务从外界传递到这里,再由「霜狼利」的成员一一完成,可以说是整个冬夜帝国第二核心的地方了。

做为这座城市中最高的高楼,数十米高度要三才抬头才能看到顶端,不同于地下那冬夜帝国的风格的建筑,霜狼利的本部采用了类似机械之都风格设计,简约而不失严肃。

要是这一幕,阿九能看到就好了……

然而就在三才为阿九无法看到如此美丽的绝景而感到惋惜时,一道温柔如水般清澈的女声传入了耳中。

「欢迎回家,沃里克。」

顺着声音的方向,三才回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在他们的身旁出现了两位女性,不……应该说是一位女性与……一个比他稍矮一点的小女孩?

女孩拥有着一双同头顶发色一样,纯白透亮的眸子。尽管因为太过于洁白而使人看不清其中的瞳孔,但却不会感到丝毫的不和谐。只因为这双眸美丽得比下了世间所有的珠宝。

女孩的眸中,好似藏尽世间百态,却也过于澄净,使人难以看出其心中所想。

苍白色的头发上戴着一顶宝蓝色丝绒的圆顶礼帽,斜插着一根翎羽。披肩的斗篷与礼帽大概用的是同样的材质,酒红与宝蓝两色拼接处以雪白的蕾丝作为分界隔开,严肃中带着少女的可爱。

披肩的开叉处显露出内搭的白色连衣裙,胸口以十字架花纹做装饰。严肃中颇有气场的一套装扮用长袜大腿处的两只蝴蝶结中和了整个人的气质,一根连接着的蕾丝吊带,让性感中亦不失独特的个性。

尽管她的神情淡漠,气质也是一眼能望过去的清冷,但那嘴角不落的浅淡的微笑令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好美……」

三才愣在原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傻傻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一旁的沃里克看到斯卡雷特后,微微一笑,非常绅士地捏灭了手中的烟头,抬手打了声招呼:

「哟早啊,会长大人。秘书小姐也早啊。」

被唤作秘书的戴眼镜的年轻女孩脸颊唰的一下红成了苹果色,慌张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在斯卡雷特的身后,低着头害羞地回应着沃里克:

「沃里克大人早……」

斯卡雷特则是浅浅一笑朝沃里克点了下头,然后往三才的方向走出一步礼节性地伸出手来:

「欢迎来到霜狼利,英俊的小客人。」

那和煦的微笑与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声音让三才竟然想起幼年时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场景,心田间泛起莫名的暖意,正欲伸出手时却想起了先前沃里克与他所说的——嫉恶如仇的会长……

正当他下意识收回手时,一直与他冷战的九宫出现了。一瞬之间接管过了身体,在激起一阵大风后化作了九宫的模样。

只见九宫主动地踏出一步,伸手握住了斯卡雷特的手,带着无比的歉意弯下了腰:

「请您原谅哥哥在辉光小镇所做的一切,那都是哥哥为了让我好好地活下去而迫不得已做出的事情。我以自己的性命向天之秤发誓,哥哥是个好人,请您……请您无论如何都要相信哥哥……」

只见三才的眉心处闪耀过一阵光芒,光芒过后一朵淡粉色的花瓣浅浅地留在了她的眉心处,这是向天之秤立誓成功的证明。若是以后三才做出任何的恶事,九宫的性命便会被这朵花瓣夺走。

对于眼前人前一秒还是个小男孩此时突然变成了小女孩这件事情,斯卡雷特只是微微一愣后便反应了过来。静静地,等到九宫将誓言说完后,才张开双手将这令人怜爱的孩子拥入怀中。

「我都听见了,你的勇气已经证明了一切。欢迎来到霜狼利,两位可爱的小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