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终于找到你了。”

“小朗?你怎么在这儿?”

元放来到街上,刚开打两界的监听通路,盘算什么时机登场,结果却被从天而降的四个人团团围住。他一眼就认出了许久没见的弟弟。

之前已经听那个小胡子说过了,所以元放惊讶的不是弟弟会出现,而是出现的时机。咋就这么快这么巧?这个时候被他逮个正着。

“找你啊,我和同伴们今天就是来找你的。”元朗表情复杂地笑道。

“好,我知道了。等会再说吧,我还有事……”

见哥哥摆摆手要走,元朗抢上一步抓住他的胳膊。

“上哪去?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你想让我说什么?”

听那边的声音,斯托洛娃已经被人截住了,去了附近酒吧,他只好先将那边放一放,先处理这里。他倒并不担心那头会穿帮。

“你为什么要当叛徒?叛逃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胡说!”

元朗一听他如此坚决的否认,便眼睛发亮,以为哥哥要推翻之前的定论。那是他最希望的结果,希望那只是一场误会。

“什么?难道你不是叛徒?没有叛逃,实际是——”

“是什么啊?我是说,你说这里鸟不拉屎根本是在胡说。这里鸟可多了,到处都是鸟粪。”

“……”

“哈哈哈哈……你哥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李红婵被逗得笑了起来。

“我没跟你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你小子现在真是翅膀硬了,敢跟我这么说话了。忘了当初抱着我大腿,鼻涕粘我裤子上的时候了?”

“回答我!”

“回答什么?你不是已经把话都说完了么?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元放皱起眉,想甩开他的手,但元朗却抓得更紧了。两人都立着眼睛,瞪着对方。

“好了好了,”诸葛妍见他们兄弟俩刚见面就剑拔弩张,元朗显然有些急躁,她便走过来,笑着打圆场,“两位大哥,都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嘛。”

“你看,人家小姑娘都比你会说话。这是你女朋友?”

“不不,我和朗哥是战友同伴。”小妍连连摆手,“我叫诸葛妍。”

“哦,不是也挺好,省得天天和这个呆子生气。”

“我有女朋友,哥,你是知道的。”元朗缓了缓口气说。

“什么?你们还没分手?”

“我们为什么要分手?人家莉莉挺好的女孩。”

“你就傻吧,那种绿茶心机婊也就蒙蒙你这种刚直的呆子。她有几句实话啊?”

“别跟我转移话题!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呢!”

“又来了……那好吧,你先松手我再好好回答你。”

“朗哥,松手吧,没事的。既然已经见了面,相信元放大哥会说清楚的。”

小妍上来抓住他们两人的手腕,将他们分开。心想这么多人围着,还都是高手,还能让他跑了不成?元朗这才慢慢松开手。

“看看,人家小妍妹妹都比你这个亲弟弟信任我。”元放搓着被抓得生疼的手,露出一丝笑意地看向弟弟,“你这个臭小子,力气倒是见长,这一年肯定剑术大成了吧?”

“好了,说吧。”元朗不为所动,依旧绷着脸。

“好好好,我说我说!你这个认死理的家伙啊,真是气死我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哥你为什么要叛逃到这种地方?到底因为什么?”

“首先纠正你一下,我这不叫叛逃,我只是离开了龙组的地盘,自由行事而已。我又不是投敌,也没有自称受迫害跑人家地盘骗吃骗喝,何来叛逃一说?”

“那你擅自滞外不归……”元朗表情缓和了一些。

“是啊,我是理亏,所以你的指责我刚才不想反驳,懒得较真。我不想狡辩。”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啊!长老们对你不好吗?”

“非常好。”

“那你为什么还!”

“为了自由。”

“这算什么狗屁理由!”

“的确是狗屁理由,就跟叛逆的熊孩子离家出走一样。”元放笑了,“但事实就是只有在这种地方,我才能随心所欲地发挥我的力量。”

“你是说你法力方面的造诣?”小妍闻言马上插话进来。

“差不多吧,龙组内限制太多,不是这个违禁就是那个违规,有的干脆使不出来,只有这种没人管的地方,才能毫无制约地实践我的法术。”

“就因为这个?哥你真是走火入魔了!法术只是个手段,规范使用一样可以用得很好,哪有为了突破规矩地使用法力就抛家舍业的?”

“不用跟我讲这种道理,这个我比你懂。但我就是忍不住那个诱惑……”

“诱惑?所以你黄赌毒全沾了?”

“什么——?”

“我在家里的幻境中发现了毒品,还有和你一起执行任务的同伴都说你行为不检,原来都是你经不起诱惑造成的?”

元朗的脸色随着话语再度严峻起来,说到这个他就忍不住浑身发抖,好像随时要爆发出激烈的言词痛骂哥哥一场。

“你在说什么?”元放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是接触了毒品不假,但那是因为这里或多或少都会和毒枭打交道,需要用到这种道具,我干吗要藏在家里?还有你说我不检点是指什么?什么就全沾了?”

“你以为不承认就没事了?人证物证都有,你怎么解释?”

“你让我解释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他们再次剑拔弩张,诸葛妍连忙伸手到到他们中间,好像给两个拳击手叫停的裁判一样。

“好了好了,两位大哥。我也觉得这很不正常、很不自然,会不会是有人陷害元放大哥呢?”

“陷害?”

两人都转向了小妍。

“对啊,只要你说的是实话,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这就很显然了啊。”小妍看着元放的眼睛如此说。看起来,他应该是没有说谎。

“可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啊?他们为什么要坏我名誉?”

“就是,如果说放置毒品可以陷害,可其他的呢?那可不是一个人那么说他……”

“这就是最大的疑点所在啊,最近我们调查内鬼的事,所以我猜没准和那个有什么关联,但目的究竟是什么,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所以,能请你回去配合我们调查么?”

“啊……是啊是啊,”元朗不知道小妍在说什么,以为她是机灵地找借口,便也跟着附和,“哥,这是事关你和咱家名誉的大事,正好这次回去……”

他要是不搀和,元放还有点犹疑,但看弟弟这么紧着附和,他反而不信了。

“呵呵,你们可真会合伙诓我,看来小妍妹妹很是聪明伶俐,用这种话想让我自愿回去?”

“不,我没……”

小妍想解释,但对方根本不想听。

“可惜啊,我是无所谓。”元放轻笑着耸耸肩。“本来我就已经背着个叛逃的罪名了,再多一些又何妨?”

“这么说,大哥你是不想和我们回去了?”

“当然不想,至少现在还不行。怎么?你们打算来硬的?”

元朗心想这还用说么?我来这里是干吗的?

他瞅了一眼旁边的小妍,两人当即默契地一左一右将元放架住了。

本来,小妍一开始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只期望见上一面,问清楚法力如何作用于普通人就知足了。但通过这一番谈话,她不仅得到了期待的线索,还发现他背后也大有玄机,这就更没有不抓他回去的理由了。更何况,眼下他们四人这么围着他,已经是瓮中捉鳖,如果这么顺手擒来都不下手,那跟谁也说不过去吧?

“这是你们逼我动手的。”

元放竟然丝毫不慌,还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意……

对他再了解不过的元朗反倒慌了,他知道哥哥有动作,却不知他会有什么动作。外人都说他们兄弟俩鬼道,说他是剑法鬼道,他哥哥则是脑子鬼道。这既是说元放头脑灵活,也是说他经常能使出别人意料不到的法术。

小心!这话还没出口,他就感觉身上一丝凉意。他低下头,就发现身上的衣服发出了光,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内衣内裤都没了。

“呀——!”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小妍发出了一声尖叫。不用说,她也是同样的遭遇。

她没想到这家伙会玩这一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因为以前不论学到的法术还是阵,都没有类似的技法。也许是违禁的小伎俩,在这里便可以随意?亦或是他自己发明的?反正不管怎样,这招瞬间就把控制自己的两位给瓦解了。

小妍身子一缩,用手臂护住身上隐私部位,这下就不可能顾得上他了。而元朗本可以免疫这招,但奈何有异性在场,他也不可能毫无反应,不被分散注意力。

元放的用意就在于此。借着这瞬间的混乱,他很轻松地便抽身而出,从他俩身边逃脱了。

而另两位,离他们几步远,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都以为已经手到擒来了。不想一下子画风突变,都下意识地分了神。等反应过来,追过去,元放已经跳开了一大段距离,并打开了通往现实的出口。

元放的身法速度也不白给,要不然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当独行侠呢。

“哈哈,二位不用担心,等我走了之后,你们身上的衣服就可以恢复了。再见喽,各位!”

怪不得紧着念动咒语,身上还是光着,原来还在被他干扰?倒也是,我们在幻境里的衣服都是自己动用法力基于自身想象塑形出来的,按理说别人只能物理破坏,不应该被其他人轻易就变没了。他既然还能持续干扰,也说明这不是变没,而是用法术消解了?或者转化了我们自己的法力产物?

原来法术还可以这么用?那家伙果然有非比寻常的造诣啊!

啊……这时候我想这些干什么啊!

小妍抑制不住好奇地想着,最终还是被羞恼的情绪压过去了。她蹲下身,抬起头,正看到司马武还在看着自己,这下她更恼了。

“看什么看啊!笨蛋,还不快追!”

还追什么啊,元放已经从容从出口出去了。他们也不敢贸然追出去,毕竟和幻境里不一样,出去就是普通人了。人家还是熟悉这地方的老手,他们则是人生地不熟,如此一来,不仅很难抓,还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终于恢复了身上衣服的两位,重新站起身,尴尬又懊恼地聚一起,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我明明很了解哥哥的本事,却还是让他耍了花招。”元朗唉声叹气地自我检讨。

“也怪我,朗哥一直那么抓着他就对了。我完全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太丢人了。”

“哈哈,好啦,这个谁也想不到,连我也一样啊。我当时都傻眼了,光看二位好身材了,小武兄弟眼睛都直了。”

“婵姐……”

一向放得开的司马武也被说得脸红了。另两位更别说了。

“好啦,不开玩笑了。他现在既然逃到现实了,咱们肯定也要过去,但不能盲目。那里不比幻境,我们行动力受限,还有很大的危险,一定要小心为上。”

“嗯,咱们出去行动力受限,他也一样,所以他也跑不远。”小妍振作起精神,也跟着分析形势,“而且情报上说,他滞留这里好几天了,应该是有什么事,所以不会轻易离开,咱们还有机会。”

“我查看了下周围地形,这个镇子位于夹山道上,像个葫芦形。咱们只要堵住两边的出口……”

“朗哥说的很对,那咱们就分成两组吧……”

“那我和小妍——”

司马武的话没说完就被小妍瞪了一眼,看来还在生刚才的气。

“我和婵姐一组,朗哥你们一组,两界各安排一人,有事就发信号,然后再夹击合围。就这样吧。”

“呵呵,小武兄弟,这回我可帮不了你了,显然妍妹的这个分组更合理。”

这边开始分头行动,那边元放见他们没追出来,便放心地在各个酒吧寻找斯托洛娃。可奇怪的是,附近找了一圈,竟然没看到人。

我明明听到她和另一个人说要去喝酒的……难道暴露了?应该不会,那种程度的变身易容绝不会穿帮,除非……冷静,先不用往最坏的可能性上想。他现在身为黑帮老大,肯定喝酒也不会随便在哪里喝的……对!肯定在哪个包间,楼上贵宾室之类的。

想到此,他又开始四处套话打听。之前他出于谨慎考虑,怕别人知道自己找人,所以只是像往常一样假装闲逛。这回顾不上那么多了,必须尽快找到她。他真是心里懊悔,当时就该多预备几个方案的,搞得现在出了岔头,就让事情变得麻烦了。

果然很麻烦,他找了离那家大酒店最近的两家酒吧,都说没有来新客人。再往下找的时候,他想起来,既然没在最近的酒吧,那八成是去了乍伦今晚包场的那家,也是他临时打工的地方。他之所以一开始没想起来这么显然的事,主要是潜意识里他碍于那个小胡子,不想轻易回到那个地方。本来他打算事成之后就离开这里的,但现在不去不行了,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一路紧走,径直朝那里而去。

这家酒吧,距离镇子核心区的酒店几百米远,地点不算好有点偏,但这都是有意如此,方便那些毒枭毒贩们聚集玩乐,二楼的赌场主要就是为他们服务的。

“糯米,你上哪去了?就算今晚没什么客人,你也不能乱跑啊。”

一进门,元放就被酒保责难了。看来那个小胡子走了,这更好,省得再出什么岔子。

“啊哈哈,檀香非拉我去一趟,我也……”

“嚯,那你玩得时间够长的。你眼光不行啊,比她好的姑娘多了,听说她还染了病,你可小心点。”

“放心……我出去这一会没来客人吧?”元放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来了,还是贵客呢。结果你没影了,卡侬那小子也睡迷糊了,我只好又调酒又端盘子的,累死我了。明天你俩必须请我,否则我就向老板告状。”

“哈哈,抱歉抱歉,”元放双手合十,一脸歉意,“请客绝对没问题,你想让我们请什么都行!现在还有什么活儿么?”

“当然有啦,你端去吧,这是我刚调好的。”

元放心花怒放,果然就在这里。在这个时间点,还是贵客,不可能有别人了。

他高兴地端着酒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赌桌旁边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乍伦外表的斯托洛娃。他们好像在玩梭哈之类的纸牌游戏。

见他来了,斯托洛娃有点失态,竟然两眼放光地站了起来。元放赶忙低下头,不去瞅她,稳稳地将酒端过去。

原来,她被人拦下后,本来是打算去最近的酒吧的,但那位却说那些地方不安全,还是去老地方为好。没办法,她只能跟着来到了这里。本来,她以为这下子糯米就找不到这里了,心里慌得厉害。没想到,他竟然出现了!可以想见,她心里是怎样的激动,不亚于酒店房间里救自己一命的那个瞬间,自然就有点失态了。

“呵呵,大哥你怎么了?就这么急着喝酒么?”对面的那家伙笑了。

“啊……今晚有点渴……快点,磨磨蹭蹭的,快把酒给我!”

她强行解释自己的行为,搞得跟神经质一样。不过乍伦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变态,平时也的确也会表现出一些神经质,所以这倒也没什么。但架不住她心虚,所以表现得实在让元放不忍直视。

元放现在每走一步都在想办法,办法很多,但哪个才稳妥,不至于起冲突,还能自然地全身而退,这才是难点。

“哎?别走啊。”

元放刚把酒放下,收完空杯的要离开的时候,他却被叫住了,被那个不认识,只知道他一直是乍伦身边人的家伙。

这家伙年纪看起来不大,外表平平无奇,没有值得一说的特点,在大街上进了人群很容易就找不到人了。但这种人才可怕,毒枭集团里,一般这种人要么是炮灰毒贩,要么就是老大的得力助手,左膀右臂,就因为他不起眼。

“您还有事?”元放瞅了他一样,慢条斯理地问。

“当然,我们正好缺个发牌的。”那人微笑着,晒得发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

发牌?一个和老大的自娱自乐,还拉个人专门发牌?挺会摆谱啊。

“好啊!你来发牌吧。”

斯托洛娃倒是很积极地赞同了,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糯米陪在自己身边,她现在慌得很,手心都出汗了。

这一路加上刚才那么半天单独面对这个摸不透的家伙,她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感觉总有一股随时要被对方戳穿似的压迫感,让她不停地调整呼吸。

可这样一来,给本来在想办法的元放出了难题,可以选择的路一下子变窄了。他无法拒绝,只能答应了。

有了救星在身边,斯托洛娃终于平静了很多。

“大哥,你还记得么?咱们最初就是在这个牌桌上认识的,那时候你还不是老大呢,我只是个小马仔,小跟班,是你带着兄弟我走到今天的。”

玩了一会,对面的家伙忽然怀起旧来。

“呵呵,当然记得。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了?”

斯托洛娃想也没想地随口搭茬,她只是在顺着对方的话题。之前也是。结果这引来元放一阵的咳嗽。她抬起眼,发现糯米大哥脸色煞白地看着自己,眼神严峻。

什么意思?我说错了什么?

好容易平静了一会的她,心里再起波澜。她没明白为什么,但她想对了。她的确说错了,说错了很多……

对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后发出了让人心惊的笑声:

“呵呵呵,想起这些是因为我要给大哥送行啊……”

言罢,这家伙猛地掏出两把手枪,一支指着假乍伦,一支指着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