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哪个奶奶？谁的奶奶？
哦……爷爷的意思是她已经确定要成为我的奶奶了？所以让我叫她奶奶？
听到爷爷的话，乔馨瑜的脑子里像炸了一般，她想用最想当然也最狗血的解释，来给自己的恶语相向提供弹药，但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听到奶奶一词，她愤怒的泪水瞬间便掺入了太多情感，让她心头一热的情感……
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第一次有记忆的奶奶形象——那个风韵犹存和蔼可亲的美丽形象。比起总是板着脸的爷爷来，比起对自己并不亲昵的父母来，奶奶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她给自己讲故事，哄自己睡觉，这是她童年里最幸福的片段。
可惜这段时光很短暂，她还太小，连记忆都没留下太多，只有零星几个温暖的片段而已。很快，因为父亲和爷爷的争吵决裂而中断了。
多少年后，当她出落成初具窈窕之姿的美丽少女，再回到这个家，奶奶还是记忆中的那样和蔼可亲，但苍老了太多，还得了病……即便如此虚弱，她还是表现出了对自己、对父亲那满满的慈爱，在病榻前，在她的极力撮合下，爷爷才终于和父亲和解……
而这次重逢同样短暂，奶奶离世的一幕至今都让她记忆犹新……向来玩世不恭的父亲少见地悲痛欲绝，泪流满面的样子让人动容，倒是爷爷一直面无表情，但也看得出那深沉的悲恸……
对，奶奶已经去世了……不在了……
这个神圣般的称谓不容亵渎！
“什么奶奶……？”哽咽了半晌，小瑜拱着火终于反问了出来。
“她就是你的亲奶奶啊……咳咳咳……”爷爷躺在那里撑起身子说。
“好啦好啦，你也别激动，我会和孩子说清楚的，是时候了……”孙芸香摩挲着老爷子的胸口，让他把气喘匀。
“啊——？”
小瑜虽表现出了惊讶，但实际心里却并没有那般惊异，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奇妙感觉。
按一般来说，怎么也不会这么想。也许是前一天的摊牌，见识了那些奇异，给她打下了底子。也许孙姐的摊牌已经给了她一丝预感，让她面对什么情况都不会太过惊奇……但这些还不足以让她如此，而是更深层的——她早已感应到了那份熟悉的气息……
回想起来，从很早开始，她就已经将孙姐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了，为什么呢？因为她就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身上有着她熟悉的味道。前些天莫名睡在一起的那次尤为明显。以至于发生了那么多奇异，她也没有把孙姐太往坏了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导致她刚刚听到爷爷的话，就本能地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好像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原来如此……原来之前感觉到的，是奶奶的气息啊……
“亲奶奶？怎么可能！奶奶不是已经……”
小瑜还在用常理抵抗着这份奇异，是啊，一下子就毫无疑问地接受了才奇怪吧！
孙芸香从床上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她。
“抱歉，小宝贝儿，一直瞒着你……不错，你的奶奶的确已经死了，对我来说，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本来应该是这样，但我实在放不下你们，我……”她少见地带着哭腔，噙着泪水说。
“什么……意思……？”感受着让人安心的温热体香，小瑜木讷地问。
“意思就是……”孙芸香正欲解释，抬头看到了呆呆望着这一幕的诸葛妍，“啊，你也来啦，其他人应该也是吧？”
小妍点点头：“是、是的，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正好，本来今晚我也打算跟你们说清楚的，你出去叫他们进来吧，我换好衣服就去客厅。”
一刻钟后，孙芸香推着乔国朗，与已经平静下来的乔馨瑜，与大家在客厅中会面了。
还是那一身黑色的工作服，还是那个面带微笑城府颇深的表情。
“大家应该都没吃晚饭吧？”
她信步走到客厅中间的玻璃桌前，一挥手，上面显现出了一个旋转的圆形阵，紧接着，一盘盘冒着人热气的菜肴，馒头蛋糕，从下面浮现了出来……
哦哦哦……几个人看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司马武最不客气，上手就吃。
“芸香姐，你平时就是这么做饭的？”比起食欲，小妍更感兴趣的是这个法力的运用。
“呵呵，当然不是，这就是偶尔应急的时候才用，我又不是随心所欲的神，怎么可能这点小事就滥用法力呢。”
“这是什么原理呢？”
“什么原理？任何物质都是有能量构成的，所以能量可以转化为任何物质，只要方法得当……”
“呵呵，你这是在用现代科学观点来解释玄幻么？”梦仙大人一听笑了。
“这只是我的理解。怎么，黄石公，你也对此有研究？”
“没有，我不过是醒来后的这些天，看到的现代人对于世界有趣的理解有些兴趣。”
“呵呵，您老睡得舒服，这么几天就弥补了几百年的空档期，不愧是黄石公啊。”
“哪里，那请问你的法号是什么呢？或者说，你在组织里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呵呵，这么快就问到核心问题了，说明您很心急啊。”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急于摊牌么？好了，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兜圈子了，直入正题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违禁之人。”孙芸香笑眯眯地说。
“这个不用你自曝，我已经看到很多了，还有呢？”
“还有什么？”
“装糊涂吗？你应该也是个梦仙长老吧？你的真身到底是谁？”
“哦，你是说以前的身世啊？呵呵，的确，我的确曾经是梦仙长老行列中的一员，但五十年前就不是了，因为我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放弃了一切……”
她说着，回身走到坐在轮椅上的乔老爷子身旁，俯身搂住他的肩膀，贴着他表情僵硬的脸……
“我成了个普通人，度过了充满波折，体察人生百态的五十年……我曾经两次流产，好容易生出个体弱多病的儿子，还因为我的溺爱成了不省心的废柴。这也许这就是对我违禁的天罚吧……还好，上天赐予了我这么可爱的孙女。也幸好，老乔拥有卓越的才华，让我在遭受那么多人间苦痛后，还能体验到那么多的幸福……”
“奶奶……”一旁的小瑜动容地流下了泪。
“据我所知，你这种情况，最后会像普通人那样彻底结束的。那你又是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呢？”梦仙大人平静地问。
“呵呵，这就要感谢总舵主大人了，或者感谢人手紧缺的大环境，在我作为普通人死去的那一天，再度将我超度成仙。”孙芸香站起身笑了笑说，“不过，并没有恢复以前的身份，还是戴罪之身，留在这里执行监控的任务。”
“监控什么？”
“这个就不是我可以和盘托出的事情了，这个你要自己去问总舵主。”
“也就是说，你现在的任务是秘密？还不能公开？”
“是这样，我没这个权力。”
“这个我知道，”一直在吃的司马武，嘴里塞着块蛋糕，口齿不清地插嘴说，“你一直在监视我。”
“那不过是很小的一个分支任务罢了。”
“任务暂且不说，你现在游离于组织正规编制之外的身份，才让你在两界都可以更自由地使用力量吧？”梦仙大人继续问。“我们以前一度还把你当个梦击士看呢。”
“呵呵……现在世界的局势下，各组都有自己的编外力量，最近喵组的那个巫师不就是么？我也差不多，我们都是游离于组织传统体系之外的违禁之人。”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小妍插话道，“其实束缚两界之间力量使用的是身份，而不是能力？”
“不完全，能力也是一方面，而主要的束缚的确是来自于身份。你们梦击士不是和我们有契约么，同样，组织里的梦仙、契约兽们，与组织本身也是一种契约关系。这份契约上，规定着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的铁律，制约着我们所有人的行动。如此才有了秩序，否则人人都随心所欲，不就天下大乱了么？”梦仙大人解释说。
“呵呵，而到了近现代，这种秩序却在瓦解。那些后起之秀为了争夺整个世界，盘外招频出，一度失控，直到战后才重新建立起了新秩序新格局。不过比起古时候，这种新秩序却没有那么稳固，可谓千疮百孔。就像现在名义上属于同一个联合体的格局，但实际却还是明争暗斗，水火不容。”孙芸香补充说。
“哦……那芸香姐你既然可以自由使用力量，能不能帮我治好我咏哥的伤病呢？”小妍迫不及待地将话题领到这上面来。比起那些大问题，她现在还是更关心这个。
“你咏哥？哦，就是曾经和我家老乔住一个病房的年轻人吧？他怎么了？”
小妍于是把姜咏的伤情难以痊愈的情况说了出来，还说了自己曾经试图通过小捷使用阵来治疗他，但失败了。
“很遗憾，我帮不了你。”孙芸香摇摇头。
“为什么？小瑜她不也是普通人么？你不是就……”
“对啊，这个问题你也得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用的什么违禁方法？这和你所谓监控的任务也不相符啊。”梦仙大人也说。
“唉……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这得从头说起。老乔，你先说说吧，我喝口茶。你们两个小东西和那位面生的朋友，你们也都别干看着了，咱们边吃喝边说吧。”
小妍和小瑜都有点没胃口，一位是因为再次的失望，另一位则因为终于讲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咳咳，好吧，我来说说吧。”乔国朗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五十年前，我还是个热血青年的时候，我被她挖掘成了梦击士。那时候，我真是挺楞的一个人，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的天赋，创造了一些惊人的战绩。当然，也是那个特殊的时代造就了我。于是，我开始不服管教，不服从指令，挑战权威，好像个好斗的公鸡，让本来很器重我的组织上层很无奈，只好让我早早退役了。而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临走前拐走了她，我一生的最爱。”
乔老爷子说着，瞅向了坐在桌旁端着茶杯的孙芸香。虽还是看不出表情的变化，却可以感觉到，他说出那句肉麻的一生的最爱时，是超越时空的，超越了一切表面的变化的，真挚的爱恋。
“奇怪，为什么身为梦击士会爱上契约兽啊？”司马武坐在那里很不理解地小声问。
“呵呵，年轻人，那个时代的意识形态是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不存在你所谓的契约兽形象，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是以本体形象示人的。”孙芸香笑着侧过头去解释说。
“那时候的她，不是现在的这种形象。那是符合那个时代审美的泼辣的阳光女孩形象的，虽然有时候有些疯狂……咳咳咳，是啊，我们最终走到一起的确是有些疯狂，她真是抛弃了一切，而我却不知这些内情，不知她承受了多少付出了多少，自以为是地沉浸在幸福中……”
“我不喜欢你的这种说法，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无怨无悔，不需要你的这种自责来否定我的选择。”孙芸香呷了口茶转过头，嗔怪地打断他。
“好吧好吧，这个先不说了……咳，不知组织是如何考虑的，名义上让我退役了，实际并没有真正让我成为普通人。她变成了普通人，而我却不是，只是让我的法力丧失殆尽变得普通而已。而这些，直到最近我才知道。我猜想，这也许是当年组织期盼我回心转意，或者把我当成了预备役，随时可以重新启用，亦或者因为惩罚我们的行为而恶意地不作为。反正，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带着这个隐藏身份生活着。这也许就是我们诸多不幸的根源——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想，我们也不是要为此控诉什么。问题爆出来是在两年前，也就是她作为普通人的一生结束了之后，她惊人地重返到我身边……”
“好了，接下来由我来说吧。”孙芸香喝了一杯茶后，重新站起身，接过老乔的话，“其实，我重新醒来后并没打算回来，因为那一切本该结束了，但我放不下他们，便回来看看。这一看不要紧，老乔竟然发现了我，竟然能看到我尚未化形的真身。这已经让我很惊奇了，更奇怪的是我感应到这个家里存在不寻常的气息，这让我非常担心，于是我最终选择以管家的身份回到了这个家里。果然我的选择没有错，待了一段时间后，我感应得越发明显了，老乔和小瑜身上的确都有那种不寻常的气息。也许这些早就有，只是以前我还是个普通人，察觉不到……于是我开始追查原因。直到一年前，我那不肖子再度离开这个家后，我发现小瑜出现了奇异的爱好……”
“奶奶，这个就不要细说了吧……”小瑜不好意思地打断她。在场的不仅有小武还有外人呢，自然让人感觉有点难堪。
“哈哈，这孩子的那个爱好，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她越发痴迷让我感到了奇异，为了引出这背后的原因，我便协助她玩下去……随着气息愈发明显，我终于搞清了，是她产生了臆梦，而那个臆梦异常强力，已经影响到了现实。可惜那个臆梦太善于隐藏，我一直无法在幻境中发现她的踪迹。同时，老乔身上展现出了相似的气息，也是愈发明显，我猜想这其中必有关联。于是我决定先从他身上下手，于是我用了早已封禁的连通两界的引导楔子植入人体之术，将他与幻境中的臆梦形成联动，就在他心脏附近的位置上。这玩意风险很高，稳定性很差，费时又费力。这个过程断断续续，我花了足足大半年的时间，好容易才搞成功了，而你这时候出现了……”
说到这里，孙芸香微笑着瞅向了诸葛妍。
“小妍的出现，可以说打乱了我的计划。但因祸得福，她竟然轻易就将我期盼已久的小瑜的那个臆梦引了出来，也引出了一个惊人的幻梦计划。于是接下来的发展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们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新手竟然成功阻止了那个计划，竟然干掉那个半吊子的幻梦。这让我解决问题更简单了，但也让局势更复杂了。于是我出手让那俩臆梦逃过一劫，并通过那个楔子趁机控制住了他们……”
“你说的那俩就是变身女和无脸男？”司马武惊奇地问。
比起他，小妍则没那么惊讶了，刚才说到自己的时候，她已经都想到了。
“没错。然后我用另一个违禁的法术，将那个变身臆梦引入到了小瑜的身体里。并用之前用过的那个阵，趁她熟睡时，将楔子打在了她的胸口附近，以固定住这种联系。因为这次已经直接引入了臆梦，故而只用了一晚上便成功地稳稳烙住了。”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瑜忍不住问。
“因为要救你和你的爷爷啊。你忘了吗？你遭遇的那场劫难，那就是幻梦计划催化出来的。真是造化弄人啊，那个计划竟然直接影响到了始作俑者的现实本体身上，险些不可收拾。我要不是保住了那两个臆梦，雪上加霜的你们，能不能挺过去都难说啊。我必须阻止这最坏的意外情况发生。”
“但为什么要引到我的身体里？”
“因为计划失败后，那俩臆梦，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不仅梦击士容不了他们，随时可以要他们的命，连臆梦都恨他们，他们甚至自己都有轻生的念头，我不这么做，他们还是死路一条。”
“现在我已经没事了，奶奶你能不能将她从我身体里赶出去呢？”
“不行。”
“为什么啊？”
“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她呢，我已经跟她约法三章了，你既然也知道了她的存在，完全可以和她协商好嘛。她说到底也是你自己产生的。”
“可她毫无常识，还不止一次干涉我的生活，让我太难堪了……我实在受不了她了！”
“忍一忍吧，我会跟她再协调的。就算真容不下，你们也不到分开的时候。”
“是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尤其乔先生，他明明还保持着梦击士的身份，竟然还会产生臆梦，所以你要顺藤摸瓜？才用此招来先保住他们？”梦仙大人接过话茬问。
“正解，我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帮不了只是普通人的咏哥……”小妍沮丧地说。
“对，起码我所掌握的法力用法，还无法直接作用到普通人身上。”
“连你这样会使用违禁之术的人都没办法，那岂不是……”
“呵呵，我所掌握的不过是些皮毛，你不就能使出我也想象不到的阵么？你是个经常创造奇迹的女孩，总会有办法的，不用灰心。”
“谢谢……”
看来还得找那个叫元放的家伙？唉……小妍轻叹一声，只好暂且放下了这个问题。她一放下这个，一堆其他的问题便纷纷浮现出来。
“乔老先生的这个问题和莹莹发生的问题挺像啊。她也是身为梦击士，却和那个幻梦似乎有什么关系，她因此还失忆了……”
“哦？还有这种事……”孙芸香显得很惊讶。
原本还以为这一切都和她有关系呢，说了半天，她好像和两年前发生的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啊。她只是两年前结束了普通人的一生这个时间点是吻合的而已。
真的只有这些么？她值得相信么？冲着她是小瑜的奶奶，还是舵主的直属编外，似乎可以信任……
“那前天，我抓到一个被控制的奇怪臆梦，本来想送到梦仙大人那里，却被人用弓箭射死了，那不是芸香姐你干的？”小妍质问她。
“你是想说杀人灭口？你怀疑是我？”
“老实说，在和你对话之前，我们怀疑这两年发生的那么多事都和你有关呢。”梦仙大人笑着说。
“怎么可能嘛！我的监视任务主要就是两年前……啊……你们这是在套我的话吧？”
“哈哈哈，哪有啊……真的，你监控的到底是什么啊？你都违禁那么多东西了，坦白告诉我们又怕什么嘛……”
“当然不能说具体的，你们知道个大方向就够了。这两年，我以公谋私干的事够多了，我可不想让舵主大人认为我这点正事都干不好。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想知道就去直接问总舵主好了。”
“好吧……那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真正身份到底是谁？你好像对我很熟悉啊？”
“秘密~我以前就跟小瑜说过，神秘感是女人最大的魅力，我还不想失去这种魅力呢……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