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终于天亮了。
昨晚真是场噩梦啊，我竟然做了那种奇怪的噩梦，太可怕了……
我竟然身不由己，竟然身体在镜子面前自顾自地行动，好像被人遥控了一样，多荒唐啊，哈哈哈，荒唐到可笑……竟然在梦里还玩了半天的换装游戏……
清晨，乔馨瑜光溜溜地从床上坐起身，她都不知道冷，满脑子都在强行解释，有些狼狈地强行解释自己昨晚的那些行为，将所有的不可思议都归结于梦。当然了，要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如果不是梦，就只能说是：
我一定是疯了！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心里大喊。床上乱糟糟的，摊着很多衣服，都是她不想再穿的，现在更觉得羞耻了。她开始怨愤起自己的那个癖好了，恨不得将这些穿不出去只是用来穿着玩的衣服统统都烧掉。
“嘿！小公主，该起床啦~！”
正五心烦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父亲不合时宜地推门进来。
“呀——！”小瑜尖叫着，一把拉起身前被单，挡住自己，“爸你怎么进来不敲门啊！”
“啊？你什么时候有的裸睡习惯的？”
“少废话，出去啊——！”
“对、对不起！”
门关上了。她扔过去的枕头砸到了门上。这下子，倒是把她从无限困惑的思维中拉回了到了现实。
她赶忙围着被单跳下床，跑到让她有点心理阴影的衣柜前，找出普通的内衣穿上。穿上校服后，她又匆匆将屋里的那些散落的衣服收统统拾了起来，塞到衣柜的角落，这才下了楼。
这时候已经到了上学时间，她只草草喝了杯牛奶便出了门。
就算不这么匆忙，她也吃不到什么。家里没有孙姐，她父母连早餐都不会做，只能拿牛奶和面包片以及昨晚的剩菜充数。她爸连热个菜都不会，搞成了大杂烩，她妈则连床都还没起。
乔馨瑜没想到，她推着自行车刚出门，就被一帮陌生人堵住了去路。这些人，有的拿着话筒，有的手持手机当录音笔，还有人扛着摄像机，男男女女足有十几号人……一看就是一帮好事的记者。她满腹心事一开始没注意，等发现他们再想转身已经晚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地被他们围上。
“你好，我是天河电视台的记者，请问你能接受采访吗？”一位女记者冲在最前面，递着话筒开门见山地问。
“不行。我还要去上学呢。”
小瑜冷着脸回答。她本想冲过去，显然这些人不想让路。
“你爷爷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是吗？他现在身体怎么样？”另一个拿着录音笔的记者完全无视她的这种态度，继续问她。看他的胸牌应该是本地晚报的记者。
“我说过了，我不想接受采访，请你们让开好吗？”
“请问，你怎么看可能遭到的防卫过当的指控？”又一个记者问，这家伙从后面伸着胳膊，快把手机贴到她脸上了，看样子是什么网络媒体的记者。
什么指控？我被歹徒入室袭击，我还要被指控？谁指控？那个歹徒的混蛋家人么？她心里这么想着，但她不想跟他们纠缠，急着要去上学。
“无可奉告。我家律师会处理这一切的。所以请别缠着我问好吗，请别挡着道。”
“听说死者其实是你的男友？”
终于有人扯到了这个，小瑜眉头一皱，盯向问出这种谣言的家伙，是一个连记者标志都没有，梳着平头的年轻男子。本来不想回答这种人，但又怕不回答又会被污蔑成默许。
“不是。”小瑜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你怎么看那些照片。那些照片上的东西是不是真的？”那家伙继续问。
“什么照片？”
小瑜还没看过网络的那些谣言，都是听别人转述的，她下意识里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也没去主动看，所以并不知道他所谓的照片是什么。
“就是你丢的到处都是的情趣内衣的照片啊。”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露出了一丝笑意。小瑜当即又羞又恼，脸色通红。
“放屁！”一直保持克制的她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呵呵，干吗这么气急败坏，你只要说清楚是不是就好啦~”
那家伙越发露骨地笑着，这些记者不仅看热闹，还有无良的也跟着起哄式地追问，这更加让小瑜控制不住怒气。
她猛地将前车轮抬起，将围着他的记者们吓得纷纷后仰，随后她推着车往前冲，尖声大叫着：
“滚啊！都滚开啊——！”
这档口，她父亲被外面的混乱引了出来。
“喝！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
一开门，就看到女儿和这一大帮人爆发冲突的场面。
“馨瑜啊，你怎么还没走？快迟到了吧？”
也不知是他反应慢半拍啊还是故意缓和气氛才这么说，反正他的话让小瑜及时刹住了车，没有用车轮将对面的记者撞翻。
“爸——！你看啊，这帮家伙拦着我！”小瑜扯着嗓子大喊。
一听是她的父亲，再加上她的这种态度，这帮记者当即都转移了目标。借着这个机会，乔馨瑜才得以脱身，冲出了人群。
不过，有人不想放过她，就是刚刚带节奏的平头男，他突然跳到她的车前。
“哎？先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呢。”
小瑜闷头不语，根本不想再理他，想骑上车子从他旁边绕过去，不想这家伙竟然向前抢了一步，抓住她的车把。
太无耻了，这个混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敢动手？！好容易控制住了怒火的小瑜，再度爆发了，她猛地推了平头男一把。但她的力道怎么可能推得动有所准备的成年男子呢，结果只能是不仅没推开他，还被对方借机抓住了手腕。
这一瞬间，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门前，怒火冲脑的小瑜也没有呼喊，而是想也没想地抡起了另一只手——啪地一声，扇在了他的脸上。
咣当，车子应声倒地，而同时应声倒地的，还有那个平头男。
看他捂着脸夸张地满地打滚，小瑜都有点傻眼了，而这也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咔咔咔，很快就有人对这一幕连拍照片。小瑜这才意识到，这个家伙是在碰瓷。
一场闹剧，拙劣又丑陋的闹剧。
已经出离愤怒的小瑜，扶起车子，什么都懒得管了，直接骑起来就走，直奔学校。
到了学校已经开始上上第一堂课了，小瑜尴尬地在老师和同学们的注视下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都是什么事啊！
接连遭受前所未有的心理冲击的小瑜，真是快要被逼疯了。还好在学校里不用再想起那些，可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果然，还没到中午，早上的乱子便又刷新了网络。从有些同学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尤其有些外班的好事者，对她指指点点、暗戳戳地说三道四她都感觉得到。这些纷杂的压力让她心烦意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在学习上，导致她课堂上几番被点名提问的时候出了丑。这让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在针对自己。
诸葛妍看到了她的异常，但没想到问题发展到了怎样的程度，同时也是不想破坏班主任定下的规矩，就没有问这些。而是用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让她放松，不过效果并不好。
课间操时，她搭伴小瑜一起上厕所，回来的路上她发现，自己刚才洗手用过的手帕没揣好掉了出去，于是她一个人跑着返回去找。一路没看到，最后还是在厕所外侧的洗手台前的地上找到了。可惜被人踩脏了，她只好捡起来洗。
这工夫，她听到厕所里面有两个女孩谈话的声音。因为此时里面就她们俩，所以说话毫无顾忌，声音大得很。
“哎，刚才那个卷头发的女生就是吧？”
“就是她，五班的学习委员，叫乔馨瑜吧好像。别看网上新闻里用的是化名，早被人人肉了，说的就是她。那天早上的横幅很多人都看到了，而且就是她们班的老师扯下去的。”
“噢……看她的样子，是个挺漂亮、挺有气质的好女孩嘛，怎么被说的那么不堪。”
“人家可是有名的校花，当然漂亮了。至于是不是好女孩谁知道啊，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那个声音说到这里，声调有意上扬，一副看透了的调子继续说，“我早就听说她不是个好东西，很多男生的手机里都有偷拍她的照片。咱班思思失恋了你知道吧？就是发现她男友手机里有她的照片引发的。她男友还辩解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其他男生传给她的。呵呵，谁信啊，没准房都开过了呢。”
“诶！这话可别乱讲啊。”
“乱讲？网上爆料的那些不就证明了么？她就是个小浪蹄子。照片你看到没？看看那些内衣，啧啧……你看她现在这副样子，谁会想到背后那么狂野？呵呵，这不就叫绿茶婊么？谁知道她背后钓过多少男人。就像报料人说的那样，千万不要以貌取人，看她一副漂亮柔弱的样子，就想当然她是什么受害者，她可是会杀人的！”
“网上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还是别轻信的好。再说警方通报……”
“警方通报？呵，你咋那么天真呢！你不知道人家是有钱有势的大小姐？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今天早上又有猛料了你知道吗，她因为被追问还打了记者，现场照片你看看，打完人还扬长而去，这架势多生猛！多霸道！所以我就说嘛……”
这俩女生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手里拿着手机给另一个看。正说着，她们听到了洗手台里哗哗地流水声，一抬头，正看到诸葛妍狠狠地瞪着她们的表情。
他俩小妍都谈不上认识，仅知道是别的班的同级生，但对方可认识她，毕竟是学校里有名的怪胎学霸。她们知道她与乔馨瑜的关系不错，所以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被瞪原因。因此，其中一个当即畏缩地停下脚步低下了头；另一个则毫无忌惮，收起手机，径直走到小妍身旁的洗手台。一看她就是刚才滔滔不绝诋毁小瑜的家伙。
小妍一直盯着她走过来。离近了看，她除了有点微胖有点壮实，就没有其他特点了。客观说，既不算丑也不算漂亮，毫无修饰的脸上有点油，青春痘倒是显眼。这种状态就和以前的小妍的日常状态差不多，不过小妍以前再怎么邋遢也能看出自然美，而她除了自然就没有可以让人一眼看出的美了。尤其她刚才在里面的那副腔调，让她由内而外地透着个丑字。
“谣言止于智者。”小妍收回视线，压着火，揉着手绢，语气压抑地说。
“对对对，我们都是蠢人，就你一个智者，学霸大人这话我是服气的。”
“你不用阴阳怪气的，”小妍关了水龙头，拿起手绢，拧了拧，“人家乔馨瑜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么背后诋毁她？她出事，被人袭击，还被人泼脏水，你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得罪？那可是千金大小姐啊，我等草民怎么敢和人家有什么交集呢？我们又不是可以任意妄为老师都不管的学霸大人。”
连小妍都捎上了，这家伙嘴贱得可以。不过，小妍并不想扩大战线让她带偏话题。
“……既然没有交集，又不了解，就更没有理由这么做了吧？别听风就是雨的。”
“那你如何解释那些现场照片呢？”
“解释？为什么要解释？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你不觉得那种摆拍很假么？仅凭些莫须有的照片，就可以随便编排脑补事实了么？再说，那些本来就和案件本身无关吧？”
“呵呵，不愧是学霸，这一套一套的，洗的漂亮！你们关系果然不一般，这两天有人看到你还护送她，真是尽职尽责啊。我听说你们前些天还吵过架，你被她埋汰了一顿，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这么替她辩护？她给了你多少钱？还是给你分男人了？”
她如机枪般嘚嘚地说着，脸都要贴上来了。小妍仰着头，不是因为气势被压住了，而是被她恶心到了。尤其最后两句，恨不得一拳打过去，这个女生怎么这么低级？
另一个女孩眼看要失控，赶紧从后面抱住了同伴，把她往外拖。小妍怒火中烧，怎能咽下这口气？让她们就这么走了？既然你不讲道理，一再人身攻击，就休怪别人不给你脸面了。
“呵呵，我知道你为什么像个疯狗一样乱咬人了。不就是因为嫉妒嘛！学习没人家好，还没人家漂亮，这回知道家境更是差那么多，就翻了酸水。你这种人啊，对真相，对人家到底是什么样人，根本就不关心，你们只接受你们自以为的事实而已。说到底，你就是个卑微的可怜虫罢了！”
小妍冷笑着嘲讽一番后，将手里的手帕直接拍到了她的脸上。
“好好擦擦你自己的脸吧！别总想着埋汰别人，其实你自己才是个埋汰人！”
呼——这些话说出来简直神清气爽，一口恶气出了大半，而另一半的嘛……
看对方暴怒着挣脱同伴朝她扑了过来，诸葛妍一点也不慌，论运动性，同级女生里还没有谁能比得了她。加上她在幻境中的实战磨练，更是让她充满了底气。
刚一个照面，小妍就在躲过她凶猛扑击的同时，转到了她的身后，一记肘击正中她的后腰，对方一头就扎进了另一侧的男厕所里，栽倒在地。幸好里面现在没人，要不然就更糗大了。
哈哈！这另一半的恶气也算出了，小妍笑了一声走出了厕所。
此时操场上，比厕所里更热闹，只见一群男生打在了一起。还有一帮起哄的、看热闹的围着。而在圈外，小妍一眼就看到了小瑜，她和副班长以及另两个同班女生，正与另几个外班的女生对峙着，都在指着对方，吵吵着什么。
诸葛妍心知这下子问题大了，奋力朝那里跑了过去。
原来，在和小妍分开后，乔馨瑜独自朝自己班上操的位置走去。路上，就看到很多外班的学生包括其他年级的，都在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还有人不怀好意地偷笑着、窃窃私语着。这已经让她心里很不爽了，偏偏在这种时候，有个外班的男生跑过来搭讪。
这小子是二班的体育委员，校足球队的，以前暗恋过乔馨瑜，就像很多其他男生那样无果而终。他各方面资质倒不算差，在女生中也算有人气，但他偏偏看中的是小瑜。他曾经想用出风头来吸引她的注意，但小瑜并不怎么关注体育，自然不会多看他一眼。另外也是因为那段时间乔馨瑜把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打败诸葛妍上，全心地学习，所以根本无暇顾及到任何人。
这回这小子看到了各种传闻，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于是在和损友的话赶话的吹牛中骑虎难下，跑来送脸。
“嗨，你好，我是二班的肖——”
“有事么？”没等对方报完名字，小瑜便不耐烦地打断他。
“啊不，”尴尬大写在他的脸上，他本想打退堂鼓，但一回头就看到损友一副嘲笑的表情，他硬着头皮，又靠近了一步说，“那个……你没事吧？”
“啊？你想说什么？”
他本来就是仓促而来，没什么心理准备，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的反问，他更是气都喘不匀，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你不是被——啊不，你不是遭遇了那种事么，我……”
他语无伦次，眼睛飘忽，脸色发红的样子，让小瑜在这种氛围下产生了很不好的感觉。尤其在她最敏感的时刻，他的话就像是一滴水扔进了热油锅。
小瑜没有当场骂他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也是不想打破校园这个避风港。她只是白了他一眼，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可这位的脑子显然是短路了，对于明显是据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非但没有死心，反而刺激了他的冲动，他竟然追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头。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密集的学校操场上，他的这种举动和接下来的话语已经不是犯傻而是发疯了。
“我喜欢你！”他的声音虽不大，但也足够爆炸性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在乎，我是不会嫌弃你……”
如果他多少年后再回想起来，一定会羞愧难当，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吧。可这时，他就是嘴一秃噜，说出了这种话。如果只是第一句自爆的告白，得到的顶多是简单的拒绝。可这后一句，直接成了一场冲突的导火索。
这已经不是一滴水了，而是一颗手雷扔到了锅里。
谁管你在乎什么？谁嫌弃谁啊？呸！是不是想让我感激你所谓的喜欢，乐不得地投怀送抱啊？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乔馨瑜脑子炸裂一般地在心里大骂着，一甩肩膀，回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本来只是想打开他的手臂，谁想，那小子的身子前倾，脸凑得太近了，这让她的手背直接甩到了他的脸上。
啪！俩人都愣了一下。
而周围旁观的，本就被刚刚的告白引得满脸八卦。这一巴掌，更是变成了一场热闹的围观。有人不嫌事大地还起了哄。这下子，更是加剧了当事人的冲动情绪，局面一下子就失控了。
两人都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和侮辱。他一把抓住了小瑜的手腕，想把她往自己怀里拉，小瑜则就势抡起另一只手，啪地一下，又打在了他同一侧的脸上，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清脆响亮。
这让他更加发狂，他将抓在手里的她手臂往外一掰，扭动的力量，让小瑜呀了一声，身子侧了过去，然后他将她另一只手臂也抓住了。
“你干什么！”
这时终于有人冲上来阻止他，抓住了他的右臂。是文弱的班长周子靖，他一脸愤怒地冲着他喝道。
他这两天一直很留心乔馨瑜，既是身为班长的责任感，也是因为他对小瑜有那么点好感。一般男生又有几个不会对优秀又漂亮的女孩动心的呢，只是往往觉得相形见绌而不敢妄想罢了。之前，他还因为那些龌龊的传闻心里有种崩塌的感觉，但自从小瑜当众坚决否认，并自曝亲手打死了歹徒后，他不仅相信她的话，还更加钦佩欣赏她了。
他个头比较瘦高，大老远就看到有人上前缠着小瑜，他当即就起了警惕心，遂率先跑了过去。没想到情况突变的那么快，已经动了手。
而另一方面，那小子一时冲动动了手，还接连挨了两巴掌，内心正在人性与兽性，理性与恼羞成怒中激烈挣扎着……一见有男生插手进来，心中大呼来的正好！
他当即撒开了抓住小瑜的手，挥拳打在了周子靖的脸上。体格本就有差距，加上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这下送上门，他自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周子靖当即身子一歪，跌倒在地，嘴角流出了血，脑子嗡嗡的，差点没昏过去。他好歹也是个男生，岂能甘心如此，就算知道打不过，也要拼命。于是他很快爬起身，呲牙咧嘴地朝对方扑了上去。
“你们别打了！”
小瑜大叫着想要上去拉开他们，却被冲上来的一个女生推倒在地。
“还不都怪你！你这个贱人！！”那女生尖声骂着。
她似乎是和那小子同班的，之前浑身发抖地围观了那场闹剧，眼看打了起来，她便恶狠狠地朝小瑜冲了过来。而紧随她而来的几个女生，指着小瑜骂，有的还要抓她的头发。
幸好，小瑜的援兵及时赶来才没有吃大亏。
首先是司马武，他发现冲突后，飞奔着穿过人群，一把推开了那个朝小瑜动手的女生。那女孩本就瘦小，加上他匆忙间用力有点猛，结果她连退数步，栽到了人堆里。这下子犹如捅了马蜂窝，她们班的男生不干了，纷纷冲上来打司马武。
而司马武也不是一个人，后面闻声赶来了很多同班的男同学，也加入了混战。霎时间，操场变成了战场，乱成了一团。
乔馨瑜吓傻了，她完全没想到会演变成这么可怕的局面。这时候，同班的几个胆大的女生也赶来了，以副班长为首，先是扶起了小瑜，然后与那些指责、咒骂小瑜的外班女生形成对峙。
这便是诸葛妍赶来前，操场上所发生的一切。
小妍首先冲到了女生之间。她的气势极富冲击力，一下子就把那几个外班的女生镇住了。
“你们添什么乱！还不招呼人把男生们拉开！你们想让他们都受处分么？！”
她这话力度说服力都有了，摄于她的气势，对方遂纷纷转身，招呼大家，让那些男生们都住手。
“赶紧带小瑜离开这里。”
小妍回头小声对副班长说，然后她也跑去拉架。
有的人好劝好拉，但也有的打红了眼，说也不听，拉也拉不住。而这就要靠紧接着赶来的体育老师了。很多老师闻讯也纷纷来到操场上，这才让这些男生们彻底老实了下来。
“你们几个！都跟我到办公室里来！”
王老师严厉地对自己班的几个在场的学生说。二班的也被自己的班主任领了回去。铃声响了，队列里，两个班都出现了很多空位，很是显眼。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你们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办公室里，班主任王老师的大发雷霆，直拍桌子，对着这六个男生吼道。其实，参战的有十多个，不过另几个停手比较快，有的打完就溜了，这六个是比较惨烈的，都有不同程度的皮外伤，就算溜回去也会被发现，所以索性就来了。
走廊里传来另一个办公室里的严厉的申斥声，那是个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是二班的班主任，化学老师。老师们的办公室，不同科目都是分开的。
“是他们班的人先动的手。”
看其他同学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司马武无所谓地抬着头说。毕竟岁数不一样，经历得也多，自然不是真正的初中男孩能比的。
“所以你们就打成一团？这里是学校，不是角斗场！谁动手就报告学校处理谁！你们乱打一通能解决什么问题？你竟然也搀和进来……看看人家诸葛妍同学，就做的很好，一直在拉架。”
也跟着来了的，一直站在老师身边的小妍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心虚。心想那俩女生如果也是二班的，借机告状就麻烦了。
“说吧，你们到底为什么打群架？”
班主任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其实刚刚那么大声也多半是给外面听的。她其实已经猜到个大概了。
“因、因为……”
班长周子靖想解释，这几个人里只有他最清楚。但他嘴有点不听使唤，毕竟这里他的伤最重，嘴角都打破了，鼻青脸肿的，身上的还有淤青，走路都不是很利索。
“因为我。”
乔馨瑜红着眼睛，出现在敞开的办公室门口。之前，她已经被副班长领着回到了教室，缓了好一会，总算完全恢复了神智。听到寂静的楼道里传来的声音，于是她下楼跑了过来。
“全是因为我……对不起。”
小瑜说着低下头，眼泪顺着她长长的睫毛向下掉。
“不，这不是她的错，是二班那个姓肖的男生缠着她，还动手……”
班长口齿不清地说着，身子有点晃。老师见状站起身，上前扶住了他。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都先去医务室吧。你俩扶着他过去。都把伤口先处理好，然后回去上课，今晚回家都要写检查，明天交给我。还有，诸葛妍，你也跟着他们过去吧，看情况处理，不行就送子靖去医院。”
其他人都安排好了，走了出去。王老师则拉起乔馨瑜的手，拉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说说吧，这回的冲突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越详细越好。”
……
隆隆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是下操回来的学生们发出来的。
当当当，有人敲着门从门口探进头来，是校长助理小张。
“王老师，校长找你去办公室。”
“好的，我这就过去。”
班主任朝外应了一声，回过头对小瑜温和地说：
“好，你说的我都清楚了，你先回去上课吧。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会处理的。”
乔馨瑜瑜点点头，擦干眼泪走了出来。王老师则一副毅然奔赴战场的架势，哒哒地往楼上的校长室走去。
回到班里，下一节课的老师还没来，因为这堂课是化学。化学委员回来通知说，这堂课改自习了。同学们心里都清楚这是为什么。
小妍扫视了一圈，大家基本都回来了，唯有小妍、班长和司马武还没回来。班里乱哄哄的，都在谈论那场冲突。受了伤的男生笑嘻嘻的，一副光荣负伤的样子，接受周围女同学的关心。有的参战的则在和邻座大谈自己如何机智，踢了对方谁一脚，有的吹嘘自己撂趴下了几个……要不是副班长维持秩序反复让大家安静，这班里就要闹哄哄地翻了天了。
这样的环境下，小瑜感觉浑身刺啦啦的，如坐针毡，加上担心班长的伤，便偷跑出了教室。医务室在一楼，而她们班在三楼。她一路小跑，每路过一个敞开的门口，她都低着头迅速通过。倒还顺利，她很快穿过走廊，下了楼梯，到达了医务室。
一开门，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一股刺鼻的红花油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位同学，你有事吗？”医务老师正在药柜旁，见她进来便问。
“不，我没事，我是来看同学的。”小瑜软绵绵地回答。
“你还有脸来？”
一个刺耳的声音从一侧床边传来，是那个冲突时第一个冲上来推她的女生。想来也是，这里不可能只有自己班的，对方也有受伤的，比如此时坐在床边的那位姓肖的男生，就也在这里，而那女生正在帮忙老师给他上药。
医务室一共两张床，靠门一侧的床上和床边，是二班的两个男生，躺在床上的不认识，应该是混战中受伤较重的，那个女生应该就是他们班的生活委员吧；而靠窗的一侧的那张床上，则躺着班长周子靖，看来他脸上已经处理过了，下把左侧到嘴角的位置贴着胶带固定的一叠纱布，另一侧发青的脸颊下有块小创口抹了红药水；司马武坐在凳子上，光着上半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小妍正在给他抹红花油。他当时被两个二班男生围攻，身上挨了好几脚。此时正在上药的地方正在他的腋下，所以一碰他就笑，搞得好像很欢乐似的。
现在心里充满内疚的小瑜听到什么都不会发火，她无视了那个女生的挑衅，径直走向小妍。
“啊，你来啦，别理她。”小妍小声说着，瞥了一眼那个女生一眼，“来，你来帮他上药。”
小妍说着，朝她使了个眼色，将手里的红花油递给她，意思是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你不是喜欢这小子么。不过，小瑜并没有接过去，而是转眼看向了床上的班长。
“他没事吧？”
“应该没有大碍，老师说先观察一下，不行再去医院。我这就给他再上点药，你来给这个家伙抹，”小妍说着将红花油塞到了小瑜手里，然后转向医务老师，“老师，还有么？这瓶也没有多少了。”
老师又找出了一瓶递给了小妍，她拿着转而朝定在原地的小瑜用眼神示意。
“啊，那我还是帮班长上药吧。”小瑜一副看不明白她意思的样子，一脸木讷地说。
倒不是她真的不明白，而是她不想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刻，有其他不该有的心思，她沉重的心情容不下自己有别的想法。亲手给光着膀子的司马武抹药，简直太犯规了。所以她选择去给伤更重的班长上药。
周子靖躺在床上有些恍惚，他从没打过架，更是头一次挨打受到这种伤。要是换做家里，他没准要呻吟半天。但在这里，在同学和对手面前，他要保持尊严，所以咬牙忍着身上各处的疼痛，和脑袋不时地眩晕。
忽然，他感到有人在轻触着他的脸，询问他怎么样了。他慢慢睁开眼，看到的竟然是女神降临一般的乔馨瑜。因为小瑜脸色煞白，一副哀伤的模样，再加上朦朦胧胧的在他眼中映出的特效，就形成了极为唯美的面容。
他脸上当即有了血色，一阵心跳。他赶忙挥了挥手，挤出一丝笑意地说自己没事。他已经很知足了，感觉这顿打没白挨。但他没想到，接下来小瑜会掀起他的上衣。小瑜只是想查看他身上的伤，但他哪遭得住啊，当即腾地一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看他一下子这么精神，脸色也好多了，小瑜自然很高兴。就说你先把上衣脱了吧，要给他上药。因为刚刚那一掀，她看到了他腰上有明显的青紫。这下子，他差点没原地起飞，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都快红到了脖子根。
“哈哈哈，挺大的男人了，扭扭捏捏的干吗？”老师看到他的样子都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性别互换了呢，哈哈哈……好啦，赶紧把上衣脱了，人家要给你抹点红花油。”
有人受不了了，起身冲出了医务室。是二班的那小子，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想到自己的冲动不仅断了自己的路，还给别人做了嫁衣，他就懊丧得要发疯。紧跟其后的是他班的那个女生。他们一走，屋里的空气显得更轻松了。
周子靖脱下了上衣，果然满身都是淤青。小瑜一点一点给他身上涂抹着，按揉着。本来一碰就会很痛，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多少了。一方面是小瑜的手很轻柔，另一方面则是他自己为那种触摸而飘飘欲仙，这真是比什么止痛药都好使。
而此刻的顶楼，校长室里，气氛可没有这么美妙，而是火药味十足。
屋里一共四个人：校长、教导主任与涉事两个班的班主任。校长坐在中间的办公桌后，左右两边的沙发上，左手边坐着教导主任和二班的班主任杨老师，右边则坐着王老师。
校长姓刘，是个沉稳干练有点商人气质的中年男人；教导主任则是一个刻板严肃的老头子形象。实际倒没有那么老，但大家还是喜欢叫他董老。这里只有王老师最年轻，但也资历最浅，故而场面很是被动。
就像座位的位置所示，今天王老师几乎就是在孤军奋战。他们此刻已经争论了半天了。
“总之，我觉得应该让那位乔馨瑜同学停学一段时间，直到她那案子解决完。”教导主任总结地说。
“凭什么？那孩子可是受害者，凭什么还要继续伤害她？这是什么道理？”王老师有些激动地反问。
“她是不是受害者现在还不好说，而她造成的影响已经很坏了。”
“哦，您老这是在不认可警方的公告？对她是受害者这个基本事实都不承认？”
“我不是说受害与否的问题，我说的是影响，对整个学校的影响。”
“噢，原来您在乎的只是影响，而没有是非？那这样岂不是会助纣为虐？您可要知道，现在那些向她泼污水造舆论的家伙，就想要这个结果！然后就可以说，看吧，学校都处理她了。这让同学们这么看？让社会上的人怎么看？坐实那些污蔑么？如果我们不挺住，那孩子如何挺得住？今天早上，那些家伙已经把媒体都弄到她家门口闹了，如果学校不能保护她……”
“王老师，你也别激动，我倒觉得停学对她未必不是好事，她家那么有钱，完全可以去旅旅游，转移下注意力嘛。”化学老师抱着胳膊，不以为然地说。
“如果是她自己要休学请假，杨老师你这话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的问题要复杂的多，她如果可以逃避，就不会来学校了。她既然来了，就说明这里是她的依靠，我们不能因为些莫须有的理由，为求一时表面的安宁，就抛弃她。”
“我们没说要抛弃谁，只是她的确引发了很多问题，今天的事便是典型。”教导主任接过话说，“这所学校不是她一个人的学校，我们要照顾的也不是她一个人。要考虑到大家的利益。”
“您老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她一个小女生，怎么就侵犯大家利益了？她到底做什么了？原来是她主动搭讪二班的男生了？还是她告白不成就动手动脚了？还是她一拳把别人班的老实班长打翻在地了？”
“哎哎哎，王老师，你这话就有点片面了吧？你这意思，今天的事，全是我们班那些孩子的错喽？她难道不是打了我班的体育委员，才引发的冲突么？他只是碰下她的肩膀，怎么就该挨那两巴掌呢？打架这事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哇，杨老师，你作为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怎么能说出这种混淆是非和稀泥的话呢？什么叫做一个巴掌拍不响？敢情是我班的小女孩吃饱了没事干，主动扇他这个堂堂男子汉的脸？！只是碰下肩膀？告白不成还死皮赖脸去抓人家女孩的肩膀，这种行为，可以如此地轻描淡写么？这种文字游戏……呵呵，我看您转行去教语文倒是挺合适的！”
“你——！”
“好啦，两位老师都别激动。都是为了学生，都是为了学校嘛，不要伤了感情。”一直旁观的校长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你们都想护着自己的学生，这也无可厚非。只是身为学校的管理者，我们不得不从全局考虑问题。”
一听这话，王老师心里一沉，对面两位则显出很高兴。
“对啊，像这种不安定因素，就应该先——”
“不不不，董主任。”刘校长笑着摆摆手，“你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我不会让那位乔馨瑜同学停学的。但打架终归是打架，这个肯定是要处罚的，不惩罚不足以警戒学生们这种暴力行为是错误的。”
啊——？三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谁也没想到，校长会如此峰回路转。
“可、可是你说全局考虑……”教导主任表现得最为惊诧。
“哈哈哈，这就是全局啊，教育的全局。”校长开朗地笑了，露出一丝的狡黠和一丝的真诚，“我知道，现在很多学校喜欢息事宁人不问是非，为平息事端简单粗暴。这种手段很多时候是管用，还不费什么事，但却毫不顾忌当事人的感受，不顾及人心中的公道。这种全局不过是校领导自己只求安稳的全局，并不是全体学生的全局，更不是为人师表授业解惑的全局。呵呵，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有些理想主义了？”
“不，您这样才是对的！”王老师两眼放光，差点鼓起掌来。“作为教书育人的地方，就是要有些理想主义！就是要有所坚守，有所坚持！如果满脑子只有现实考量，教出来的学生也会是些没有操守的功利之徒。”
“呵呵，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咱们这里是哪儿？天湖中学啊！身为天河市最好的一所学校，我们理应有更高的追求。我希望我们教出来的学生不光是分数上优秀，还应该是栋梁之才。何为栋梁？不仅要有能力还得有担当，要有坚持正道的担当精神！而我们如果自己都不能以身作则，又如何教育孩子们呢？您说对吧？董老？”
“啊、啊是，是啊……”
“好，我决定了，明天，哦不，就今天下午吧，咱们尽快出个公告，公示处理结果。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同时，将有关那孩子的案件的警方通报也一并张贴出去，并附上不信谣不传谣几个大字，表明我们的态度，坚守我们的阵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