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熊熊地燃烧着。

束着银发的女骑士怀抱着染血的美丽公主,将之轻轻放入了由凋零花瓣铺成的白色棉床之上。

炙热而高洁的火燃烧着,将她带入了永恒的梦境。

骑士们单膝下跪,低头闭眼,默不作声。

他们心里清楚,这火烧去得不仅仅是一具尸体,而是能将希底与他们所联系起来的所有。

“各位,我想你们已经明白了。”尤利娅转过身,俯视着跪于地上的骑士们,平淡却又不失严肃地说道,“这场婚礼本身就是一个阴谋……而我们,很不幸,已经落入了其中。”

“也就是说,”她抿了抿嘴,看着一言不发的众人,“我们与王国下次相见的时候,必然会是兵戎相见。”

“王国?”布雷德抬起头,低声问道,“哪个?希底还是温格?”

“两个……希底和温格。”尤利娅面无表情地答道,她侧过脸,看向一旁的亚瑟,“第二骑士长,在这里你的阵列序号是最为靠前的,请说说你觉得我们下面该怎么办吧?”

“哈,您不必如此谦虚……”亚瑟扬了扬嘴角,狡猾一笑,“在团长任命您为这次出征的总队长时,您就是代理团长了,吾等骑士全都甘愿接受您的差遣。”

“哦?但出征的任务是保证婚礼完好举行,已经失职的我按照团规理应……”

“别别别,特殊时间就该用特殊手段。”亚瑟连忙笑着摆了摆手,“接下来这段时间里骑士团的指挥责任重大,不是我等粗人可以担任的。”

尤利娅看着他真挚的双眼,做了个同意的手势。

亚瑟松了口气,暗自偷笑着。毕竟,接下来骑士团可要面对的是两个王国的刀剑相向,而团长代理终究只是代理,等朗德斯团长那回来后还是得继续做自己那骑士长的——并且如果,在这种时候身为团长代理而决策失误的话,我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银发的尤利娅看着他那轻松的样子,也随之淡然一笑。

“既然其他骑士长也没有异议,那我也就遵从各位的意思。”她吸了口气,平和地说道,“首先,为了尽量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们最好还是向王国回报一下真实的情况。”

骑士们互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

她停顿了下,在确认没有异议后继续说道,“由于这个任务非常危险,所以为了方便撤离,我打算只派数名精英前去,大家有异议吗?”

骑士们互相看了看,纷纷摇头。

“那么,”尤利娅扬了扬嘴角,“第二骑士长亚瑟·格鲁迪亚,请挑选你的随从吧。”

……………………

同时|希底南方军营

无色鸟军团驻扎营地|

“陛下同意了。”

拉普拉提转过身,看向走入主帅营的男人。

那是他的儿子,无色鸟兵团的大团长,伯纳德·德·法尔加。

“先锋部队也已经派出了。”他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父亲,“温格那也刚传来了消息——看起来他们遵守了约定。”

“哈哈,应该说是双喜临门吗?”白发苍苍的老者微笑着,不经意间加重了自己脸上的皱纹,“法罗王子对那群异教徒的反感,都已经让他有了加入无色鸟的意图。”

“……父亲,你应该是明白那样会发生什么的吧?”伯纳德淡笑着,碧蓝色的瞳孔中有看不清的深邃,“凭你和祭司之间的关系,再加上我手下的部队——”

“伯纳德,这也正是我没有准许这点的原因。”拉普拉提严肃得打断了他,“我可不希望你去做和那些异教徒一样的事情。”

“怎么会,我只是为了王国着想罢了。”伯纳德耸肩一笑,“嘛,既然父亲您不同意那也没办法……说起来,我听说那群异教徒的首领跑到北方去了?”

“是的,”首席大臣习惯性地做了个手势,“不过无需担心,必要的人手已经于三天前出发了。”

“必要的人手?多少?您应该明白,他才是最关键的……”

“一千人。”拉普拉提撇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分成了五队,理论上是不会放过任何一寸土地的……”

“……除非?”

“除非他早已比我们想象的要危险多了。”

伯纳德沉默地点了点头,“那我也差不多该去准备一下了。”

拉普拉提扬了扬嘴角,做了个许可的手势。

在目送着自己儿子离去后,他转过身,眯起眼,看向了钉在营帐中的那张地图。

那是张记录了两个王国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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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与皇帝、修士与圣人,他们之间的所谓差别究竟在于何处?

是国土的差别?是信仰的差别?

不是吧。

我听闻过统治着整个大陆的国王,也听说过虔诚无比的修士。

但并非是每个统治着整个大陆的国王都将封皇,也并非是每个虔诚无比的修士都将封圣。

那差别,究竟在那里呢?

黑发的他淡淡地笑着,解开兜帽,甩了甩流淌在银色剑身上的污血。

一声惊雷响起,低头看去,那脚边的士兵们都已经没有了呼吸。

是‘机遇’啊。

朗德斯·冯·巫见淡笑着,翻出左手掌,缓缓脱下了白色的手套。

只有走进那唯一一扇通往塔顶的门扉,才能看见那象牙上闪出的曙光。

而门扉,是需要人来砌成的。

父亲、哥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步入终章的现在吧?

既然如此的话……我的迷茫,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朗德斯轻舒口气,转过身,跨过那地上的尸体,朝着阴暗的森林中走了过去。

“站、站住!”

一声艰难的呼唤传入了他的耳中。

骑士团长微微侧身,看向了那披着血衣的希底士兵。

“你、你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士兵有气无力地喘息着,用那半瞎的瞳孔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已经完了……完了!婚礼、异教徒、你们、完——”

“多谢告知。”

朗德斯冷冷一笑,朝他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喷射出了些许泉水。

如弩矢般的泉水在击打在士兵脸颊上的刹那间,瞬间四溅而去——而它所溅射到的所有肉体之处,全都燃起了伴随着焦味的白烟。

“啊————!————!”

痛苦的惨叫声从那士兵的咽喉中传了出来。

望着逐渐被烧灼干净的自己,他愤恨地张大了嘴。

“恶魔!你个恶魔!恶魔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他便化为了一堆灰烬、随风散去。

朗德斯回过身,甩了甩左手,重新带上了白色的手套。

“我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