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巨大殿堂内，红色的羊绒地毯上站着一位黑发男子。
男人茫然地环顾黑漆漆的四周，莫名感到了些许宁静。
他抬起头，看向那深邃又神秘的星空，流星从中划出了一道闪亮的轨迹。
“呐，请往前走。”
空灵而缥缈的女声窜入了男人的耳中，使他略感惊愕。
“呐，请往前走，往有着星光的地方前行。”
刚才还黯淡无比的黑幕中忽然亮起了一个光点，那极具诱惑力的闪闪光芒吸引着男人前进。
诅咒伴随着祝福而生——他深知这一点，但依旧无法拒绝那所谓的‘希望’。
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来到了光点的面前。
不是出于自身意愿地，男人低头闭眼，单膝下跪，右手握于心口，左手背于身后。
“果然，你就是呢。”
如同水珠滴至湖面上一般，光点幻化成了一位穿裹着白袍的女人，轻盈地站在了男人的面前。
“你的名字，应该是朗德斯·冯·巫见吧？”
女人看着他，轻声问道。
朗德斯想抬头反问，却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从心灵深处那传来的回答欲望。
“是……是的。”
女人淡淡笑着，转过了身去。
“呐，朗德斯。告诉我，你的野心想让你成为什么？”她的声音就如同水面般平静，没有波澜，“是一位出色的将军，还是一位狡诈的政治家？亦或者是……”
“一个伟大帝国的王？”
朗德斯愣在了原地，他的心弦被无法避免地拨动了。是的，这本就是他的欲望……也是巫见家族的夙愿。信仰源泉神明的他们在王国内被视为异端，处处受到那些祭司们的阻挠，甚至有狂热派的信徒曾尝试刺杀家族的当家。
如果，如果能创造出一个以源泉神教作为国教的帝国该多好？
“……你为什么会知——”
“那你为什么还不行动呢？”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女声中带有笑意，淡然的那种。
朗德斯低着头，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我不觉得自己……足以担当此任。”
女人咯咯笑了几声，白袍轻轻飘了起来。
“你本就天资出色，且早就能驾驭神圣的力量……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适合的帝王吗？”
“是……这样吗？”
“是的。”女人侧过身，走至他的身前，朝着朗德斯的额头轻轻一吻，“不过，你千万要记住——”
朗德斯稍稍一愣，抬起头，看向女人的笑颜。
“诅咒，将伴随着祝福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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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底历712年3月16日|早上10:45|
风牙要塞|
朗德斯缓缓睁开了沉重的双眼，用晕乎乎的脑袋判断出自己确实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屋内的红木书橱旁，站着一位身着硬皮便服，脚上缠着绷带的男人——朗德斯瞥了他一眼，那是第十骑士长，劳伦斯·克劳泽。
“劳伦斯……”团长挪动着干裂的嘴唇，低声说道，“我们，成功了吗？”
听闻声音，正闭眼休息着的劳伦斯猛然惊醒，一脸欣喜地看向床上的黑发男人，“团长！你醒了！医师说的果然没错，你真的醒了！”
“别激动……我想知道，我们赢了吗？”朗德斯用手撑起身体，坐在床上，仔细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蛮族们，蛮族们有被击退了吗？”
“是的是的！团长，今早的侦查队发来报告，称世界山脉以东再也没有出现任何一只蛮族。”劳伦斯连忙点头，立即汇报道。
“是吗……那就好。”头疼在渐渐散去，朗德斯开始回忆起了与巨兽对战时的场景——几乎在一瞬间，是的，一瞬间，他表情突然，惊慌地盯着眼前的白发男人，“喂！劳伦斯，菲尔怎么样了！菲尔他怎么样了！”
欣喜的表情凝固在了劳伦斯的脸上，空气中不再带着些许快乐。
“第一骑士长他……没能再次醒来。”
………………
望着黑木棺材内的男性遗体，朗德斯沉默了。
那赤红色的短发与那双虽然看不见，但想必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瞳毫无疑问就是菲尔的。蛮族的利爪贯穿了他的胸口，那是无法挽回的致命伤。
身为巫见家族的骑士，菲尔曾是最为优秀，也是最为忠诚的一位。
这个结局……与他相配。
朗德斯试图再想起些与菲尔的回忆，但他发现，自己终究不是福萨。
安息吧，菲尔，哥哥与你所分享的愿望，将由我来完成。
“朗德斯团长……”
他转过身，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旁的尤利娅。
伴随着礼貌性地一笑，朗德斯低声命令道，“尤利娅，去集合所有的骑士长至会议室，我想……是时候开始了。”
尤利娅微微颔首，行礼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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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雅的长厅内，一张有着十三个位置的大型圆桌被摆放在了中央。
暗银色的烛台与那盏铁制的古旧吊灯燃烧着，镶嵌在墙壁上的圆环图案无疑证明了此地的身份。
明明是白天，棕色的厚重窗帘却被紧紧拉起，只依靠橙红色的火焰来提供光亮。
那十三张由皮革装饰的椅子，只有七张被拉了出来。
朗德斯用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木桌，“各位，骑士长菲尔死了。”
骑士长们沉默着——尽管他们昨日就已知道这个消息了。
温热的火光照亮了朗德斯的消瘦面容，他扫了骑士们一眼，低声说道，“是谁杀死了他？”
“是可憎的蛮族！”布雷德使劲用拳头敲了下桌子，一脸愤恨，“团长！我们会让它们付出代价的！”
朗德斯微微笑着，做了个感谢的手势，“没错，布雷德，但你说的不完全对。”
“菲尔之所以会被蛮族杀死，是因为我的指令——”
“但是，团长。”尤利娅忽然打断了朗德斯的话语，“你是受希底王命令的，这不是你的错。”
“所以……是希底王杀死了菲尔？”亚瑟用手托着腮帮，微微皱了皱眉，“这不会有些——”
“不，亚瑟，不是希底王。”盖乌斯摇了摇头，冷静地说道，“是希底的人民，是那些寻求国王帮助的人民诱导了王的方针。”
格克看着天花板想了想，“……作为结论，你们的意思是说，菲尔骑士长的死，是因为王国的那些人民？”
朗德斯淡淡笑着。
“是的，就是那些被我们守护，但又将我们称之为异教徒的家伙。”他站起身，抬起头，“但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
“我们虽行善举，却并非要成为尽善之人。”
“就算是能使用神圣力量的我，也不是能为了敌人而掏心掏肺的圣贤。”
“所以，为了改善这个矛盾的世界，也为了让我们有理由行使片面的正义。”朗德斯深吸口气，举起手，握紧了拳头，“我想，建立起一个信奉源泉神明的帝国。”
诺大的房间内很安静……没有一人开口。
他们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这是谋逆，是不忠，亦是死罪。
但……
朗德斯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这是在进行骑士团决议时的表决手段。
他微笑着，动了动自己的嘴唇，“VICI。”
一阵清风吹过，摇曳起了颤动着的火苗。
大概是在两秒之后，坐于他对面的尤利娅也站起了身，同样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VICI。”
随后，亚瑟与盖乌斯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在通过眼神了解对方的意愿后，纷纷站起身，举起了右手。
“VICI。”“VICI。”
布雷德看着嘴角上扬的朗德斯，在确认他并非开玩笑后，拎了拎自己的衣领，站起了身。
“VICI。”
“VICI。”
浑身缠着绷带的格克在布雷德的搀扶下，也站起身，举起了右手。
最后，当大家的眼神都落在劳伦斯的身上时，他显得有些踌躇。
但很快，他就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了身。
“不就是建立国家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迅速地吸了口气，举起了右手，“已经受到神明眷顾的我，可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合理的要求，VICI！”
尤利娅轻笑着，瞥了他一眼，“你这脑袋也能想明白啊。”
劳伦斯不屑地‘哼-’了声，别过脸去。
朗德斯看着年轻的骑士长们，微微颔首，做了个感谢的手势。
是啊，聚集在这里的人，早就于入团之时抛弃了对王国的忠诚。
或许，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
盲目、却又伟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