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的紅木書房之中,傳出了一句飽含悲傷的驚嘆。

“怎麼會這樣啊……”

福薩嘆息數聲,後退數步,癱坐在了紅色的木椅上。

“朗基努斯家……朗基努斯家怎麼會……”

看着雙眼無神的他,菲爾微微抿起嘴唇,安穩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於他們的身前,老巫見雖一如既往地正襟危坐着,卻也無法掩飾住其言不由衷的悲哀。

昨日夜晚,與巫見家常年交好的朗基努斯家因要事而外出旅行時,被不知名的‘強盜’毒死在了旅館之中。

消息傳得很快,僅僅只用了一天的時間,身在王城的巫見就得知了這件事情。

而他也立即利用國王講師的這個身份,迅速得到希底王的許可,將因為年幼而被留在家中、得以倖存的尤利婭接入家中,防止別有用心的人對她造成近一步傷害……

只可惜,她並不是唯一一個受到傷害的人。

福薩·馮·巫見,自己的兒子,原本是與朗基努斯家定有婚約之人。

可現在,他的婚約者也已經……

“時不我待。”巫見緩緩抬起布着皺紋的蒼老面龐,看向了無精打採的他,“福薩,在短暫的悲傷之後,我需要你立即振作起來,與菲爾馬上一同去完成我交付於你們的任務。”

“……是。”

福薩微微皺眉,點了點頭。

“可父親,現在離約定的日子,不是還有五年嗎?”

“正因為還有五年,所以我們要儘早行動。”巫見握住雙手,輕吸口氣,“這也是為了讓我們,不要也落入那群‘野狼’的口中。”

“……我明白了。”福薩推開了菲爾的攙扶,緩緩站起身,“那父親,我先回房間了。”

“嗯,好好休息吧。”

巫見做了個理解的手勢,目送着他推開了那厚重的門扉,消失在了廊道的陰影之中。

“那麼,菲爾,你又有什麼要說的呢?”

他側過臉,看向了站於原地的赤發男人。

“啊……閣下,其實關於那個任務,我有個小小的提議。”

菲爾前踏半步,彎腰行禮。

“提議?”巫見點點頭,輕輕擺手,“請說吧。”

“在微職看來,只由我與福薩閣下就要訓練出數千人的隊伍雖未嘗不可,但着實要花費不少的精力,也容易引起‘野狼’們的懷疑……”他前踏半步,低聲說道,“我的提議就是……將一支數千人的軍隊分為十二支百人隊,由我們選出十二位隊長帶領他們。”

“……哦?增加將領的數量嗎,挺有趣的想法。”巫見淡笑着點了點頭,“記住它,菲爾,在不遠的將來,說不定能排上用處。”

“不遠的……將來嗎?”菲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彎腰行禮,轉身退去,“那我先回去了,巫見閣下。”

“嗯。”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老巫見淡淡地笑着。

真是位出色的年輕人啊。

當初收養他的決定,看來是正確無疑的呢。

畢竟……

“咳咳!”

突如其來地,老巫見猛然咳嗽了起來。

幾根血絲躍然於那白皙的手絹之上,映入了眼帘。

我的時日……也不多了嗎。

他苦笑一聲,看向了窗外的黑夜。

不過至少,也要撐到拂曉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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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搖曳的客廳之中,閃過了幾抹光輝。

“我叫朗德斯·馮·巫見,叫我為朗德斯便好。”

朗德斯禮貌地微笑着,沖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尤利婭。”

她微笑着淡淡道來,卻沒有握住他的右手。

朗德斯尷尬地微笑着,便放下右手,改為輕輕點頭示意。

“尤利婭小姐,我們好像在前幾年的王國宴會上見過面?”

“尤利婭。”她輕撩銀髮,微微頷首,“是的,我記得你,那個下棋的小朗德斯。”

“是嗎?太好了!”他開心地笑着,眨眼問道,“可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應該比你大兩歲吧?你為什麼要叫我小朗德斯呢?”

“因為喜歡。”

“唉?”

“因為喜歡。”尤利婭眨了眨眼,笑着低聲說道,“所以就這樣叫了。”

“唉……好吧。”朗德斯淡淡一笑,點了點頭,“說起來,朗基努斯家不是個獨立的貴族家庭嗎?你怎麼會來到我們這裡?”

“……”

她沒有回答,只是微微閉上了雙眼。

“小朗德斯,我稍稍有些餓了,能給我做些食物嗎?”

“唉?你還沒吃過晚餐嗎?”

“嗯……”

“我明白了!你先在這坐一會兒。”

他點頭說道,立即轉身一路小跑至廚房之中,取出了那亮銀色的餐盤,從那棕色的編花籃中取出了幾塊麵包,再沏上一杯溫熱的紅茶。

不出十分鐘,他便端着這餐盤,回到了客房之中。

“讓你久等了!”

推開那虛掩着的房門,掃視着那空無一人的房間。

“尤利婭?”

一絲奇異的感覺躍於心頭,不同於尋常的疑惑,更近似於無知般的茫然。

他眨眨眼,將餐盤小心地放於那紅色的木桌之上,緩步走至窗邊,檢查了一下依舊上着鎖的雕花半身窗。

嗯……

他轉過身,拿起燭火,走出了客房,看向了左右無人的走廊,聆聽着那細微無比的腳步聲。

右邊!

捕捉到蛛絲馬跡的他立即轉過身,快步朝那走了過去。

走走停停,豎直雙耳。

而那腳步聲也似乎是如此,斷斷續續,並最終停留在了那個房間之中。

突然,望着那暗沉色的門扉,他愣住了。

這是……已經逝世的母親的房間……

為什麼她會來到這裡?

懷揣着不解的疑問,他走上前,推開虛掩的房門,朝着屋內探去了腦袋。

在那黑漆漆的房間中,依稀能辨地看見了尤利婭的身影。

銀髮的她靜靜地站在那散發著玫瑰花香的櫥櫃之前,盯着他母親的畫像出了神。

“尤利婭?”

朗德斯感到了幾分怪異,便進入了屋內,走到了她的身旁。

這才發現,在她與畫像之中,還有一個盛滿了清澈泉水的暗金酒杯。

聽聞着他的到來,她伸出如雪般潔白的雙手,捧起了酒杯。

“有些,渴了呢。”

她輕聲說著,閉上雙眼,將神聖的泉水灌入了自己的口中。

一瞬間,茫然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