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28日 雪

那是如同晴天娃娃一般的白色。

“下雪了。”他站在窗前，目光透过玻璃向外面的世界望去，仿佛十分希望让那雪花飘进这间屋子，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打开那扇窗。

“下雪了。”他又说了一遍，低沉平和的声音绕着墙壁回荡在屋子里，最后又缓缓消失的光年，就像雪融化在了土壤里一样，悄无声息。

似乎是因为太安静了一些，他的心中空荡荡的，像是太平失去了一端的砝码，开始向另一段倾斜。如同坠入无底的深渊一样，他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寒冷，打了个冷战后，他终于收回了目光，低下头紧了紧身上的黑色西装。

“太久没穿这件衣服了，有些不合身了，而且有些旧了，以后恐怕不能再穿了。”他继续说着，小心翼翼的扭上最上面的那颗纽扣来抵御看不见的寒冷。

“今年的雪下的有点早，但是一样很美，就像你形容的那样，是上帝眼泪的结晶，每一片都不一样，洁白美丽，真好看。”

他回过身，温柔的目光落在安静的躺在黑色木箱里的那个身影，那个身着白色衣裙如同天使一样的她，落在她被火炉映照的光洁的额头上，落在她在安睡中还不忘微笑的脸庞上。

她睡着了，睡的如此美丽，如此平静，就像是在梦里一样看到这场美丽的雪一样，看到一直伴她身边的他。

“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的那场雪吗？是怎么样的呢？也是这么安静，就纷纷扬扬的降下来了，那一天这儿没有刮该死的风沙，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一同撒下，天地间都披上了朦胧的白纱，一如你身上的白纱一样，真美！”他陷入了回忆之中，想起那天美丽的景色，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虽然没有人赶来参加这场婚礼，没有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但有了神的祝福和恩赐，有你陪伴在我身边，由我牵着你的手，漫步在我们相遇的的那座不高的布满白雪的小山丘上，就足够了，我敢说没有谁能比我更幸福了。”

“我还记得你在我手上写的哪些字，我还记得哪些你写在雪里的字，仿佛全世界都是你写下的，漫山遍野的雪就是你写的字。你想对我说的哪些话，都在那些字里吧！我在那漫天的雪里听见了你说话，你的声音真好听。”

火炉的光照耀在他有些疲倦有些苍白的脸上，他突然有些热，他扭了扭脖子，又解开了那颗略紧的纽扣。

“雪很美，但它却总会消散，消失在泥土里，消失在我们曾留下脚印的地方，就像我的声音总要消散在风里，你的字句总要淡漠于指尖。美丽的东西似乎总不能长久的停留在这个世间。就像夏日那漫山遍野的紫凝花，那总会过去的紫阳节……我不奢求生命能够永远的延续，下去，爱情会永恒而不变迁，你会一直一直伴随在我的身边……”

“但我希望，不！我知道那些消失在我美丽的梦里的东西会在你的梦里一一显现，并永恒的存在下去。你的梦里会有一场永不会停歇的大雪，一个永不过去的紫阳节，一篇永不凋谢的紫凝花海……晚安，我的爱人，祝你有个好梦。”

他又扭开一颗纽扣，低下头亲吻在他洁白的额头上，然后转过身，一步步缓缓离开。伴随着脚步声的是机括声，他知道他离开之后，火焰就会吞没那个熟悉的身影，连同他的记忆，他的最美的梦，一同烧成灰烬，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再回头。

他走出屋子，面对阳光，一片片白色的“雪花”落在他黑色的旧西装上，却没有融化。

这哪里是雪，这只是纸片，是每一片不相同的“雪花”，是他不分昼夜剪下来的纸片。是他在那片山丘上混着风沙一同释放的所谓“雪”罢了，边境的秋天从来不下雪，只有风沙。

他紧紧握住其中一片，却又松开了手，身体不住颤抖起来，泪水从缝隙里滴落下来。

不能说话的她，不知道在梦里有没有看到这场“雪”，是不是还打算尝试在这雪里写下点什么。

他的名字叫王二，一座边境小镇上的一家酒馆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