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村的村口仍然保留着创生神的神像,村民照旧在特定的日子向这位护佑着他们的神明祈福,只不过免去了贡品。

翁奇说这是神明大人的宽厚和仁慈,对于乔森的事情则一个字也没有讲,就连桑格也被他三言两语的搪塞过去了。

看到萤火森林的光芒再度照亮夜空,生产得以继续,酒坊能酿制美酒,药坊能产出良药,枝头也重新挂满了奇异的果实,村民们对此也终于心生感激。至于过程和细节,慢慢也就没人再去深究了。

这大概也是乔森的愿望吧,那孩子最后可是笑着离开的。

翁奇坐在森林深处的花海里,这里被他列为村子的禁地,告诉大家是神明得以降临的圣地,没有人可以来这里。

但其实,他只是想没有人打扰的跟孙子单独相处一会。

因为黑的关系,这里层层叠叠遮盖住天空的树冠被开了一个大洞,漫天的星光正好可以倾泄到花海之上,加上周围点缀着荧光草摇曳的萤火,站在这里,就如同站在星汉之间,让浮躁的心都能得以平静。

翁奇决定相信有这样一个地方,在死者的世界,让灵魂得以安息的地方,被人们称为天堂。

这样人的思念就不会流离失所,没有归处。

“我来看你了,乔森...”

乔森的身体与森林融为了一体,他抚摸着大地,就好像抚摸着孙子的脸。

“说起来,那几个孩子也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啊...走也不说一声。”他叹了口气,“不过,起码有跟你道别吧?毕竟你们也算是朋友了呢。”

他温柔的笑着,好像乔森就坐在身边一样。

无论是萤火还是星光,总会有思念留下,无论是他对于乔森的,还是乔森对于他的。

“看起来,神明也陨落了呢。”不远处的树丛中传出一个娇柔妩媚的声音,很熟悉,翁奇是不会忘了这个声音的。

那个黑一直等也没有等来的声音。

翁奇只是稍稍一愣,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就觉得你差不多该出现了啊。”他笑了笑,该来的总会来的,活了一大把年纪,只有“经验”这种东西比常人积累得更多。

“诶?难道不应该惊慌失措一点吗?”莎椤穿着宽松的衣服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手里依旧握着那支精致的烟杆。

“抱歉让你失望了啊,活久了就没办法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战战兢兢了啊...”翁奇努力用拐杖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

“那么,有何贵干呢...”

真是绝世的容颜啊,他看着莎椤的脸。

如果是个好女人就好了。这让他有点怅惘。

“啊呀,像你这么聪明的老头,不用问也知道的吧?”莎椤掩面而笑,声音像流水一样清脆,配上那副倾城之貌,让翁奇也有些心醉。

“这些草木还真是烦人啊。”在莎椤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壮硕的男人。赤红色的头发和胡须,隆起的肌肉像岩石一样。

“就只剩下这个糟老头子了吗?”

库劳,“修钟人”里脾气最火爆的家伙。

被库劳这么莽莽撞撞的闯进来,翁奇顿时失去了跟莎椤继续周旋下去的兴致,如果是两个人的话,他起码希望能死在美丽女人的手里啊。

“哎呀哎呀,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冒失的可以。”他叹了口气。

“哈?!”库劳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本来对于翁奇这种干枯瘦弱的老人他是完全没有兴趣的,却没想到先被对方挑衅了。堂堂的爆拳的库劳,居然被一个糟老头子小看了,愤怒的火焰一下子就烧到了头发。

“怎么回事啊这个嚣张的老爷子!”他揪着翁奇的领子,一把把翁奇拎了起来,像抓起一只老鼠那样轻松。

收紧的衣领让翁奇感觉有点窒息,双脚在半空飘荡着,感觉身体的关节都发出了哀鸣。

“说吧,究竟透露出去多少事情呢?这家伙可不像我这么有耐心。”莎椤指了指库劳。

那种事不用说就知道啊。翁奇心想。

但是,他除了“啊...啊...”的发出沙哑的声音,实在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词句来。库劳的手劲儿太大了,感觉喉咙都被压扁了。

“放下他库劳。”莎椤优雅的呼出一口烟,弥散在空气中。

“少命令我!”焦躁的库劳看起来也并不打算买莎椤的帐。

“哦呀,那么你就勒死他好了,你看,眼白都翻出来了哦。”

莎椤并没有夸张,翁奇真的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都这把年纪了,哪能经得住这么折腾,库劳的双手就算不握成爆拳,对于翁奇这把老骨头,也几乎就是毁灭性的力量。

“嘁!”库劳松开了手,作为战士,起码的自尊还算有的,欺凌幼小这种事自己怎么会做。

咚的一声,翁奇摔在地上,感觉全身都散架了,苍老的面孔胀的通红,在拼命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看着就非常难受。

“好了,可以说了吧。”

“咳咳...说什么啊...咳...”翁奇还是觉得呼吸困难,早知道他就应该服了毒药无痛苦的死掉。但终究还是舍不得这片森林,舍不得乔森。不过,看起来,再怎么拖延,今天也是最后了呢。

“不要跟这老家伙磨蹭了,带回去就好了吧?”库劳显然失去了周旋的耐心,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带回乔森,或者翁奇,任何一个。

“那还是免了吧...”翁奇摸着自己的屁股,严刑拷打什么的他这把年纪可真是扛不住。

“我只是把你们是破界者这件事说漏嘴了而已,其他的事情乔森也没有跟我说过...”

这是他的实话,想想看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哦?”莎椤一脸狐疑之色,看起来并不打算轻易相信,这让翁奇可是为难了,毕竟他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知道你们不信...”翁奇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你们在计划着什么危险的事吧?”

“改变世界哟。”莎椤痛快的回答了他。

翁奇楞了一下,本来只是想调侃一下的。但对方太过爽快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代表着“已经无所谓了”,让他知道也无所谓了,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因为“死人”,不会开口说话。

但是...

“要‘实验资料’也是为了这个?”起码趁现在多套出一些话来。

“嗯。”

“那还真不巧,资料已经被烧毁了...”

“没关系。”

“哈?”这倒出乎翁奇的意料,尽管自己也没有看过,但拉维尼亚烧毁的那份关于诺亚的资料他们应该是很想要才对,起码乔森是跟自己这么说的。

“没关系?”

“是,没关系。”莎椤的回答很笃定,不像是在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