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诺亚有点不知所措，虽然就他以往的经验来说，像这种危险又事不关己的事情，直接无视掉走开就好，但眼下可没办法这么从容的逃避，至少姐姐拉维尼亚的记忆以及改造人的事情是必须要弄清楚的。
更何况，心底里正莫名涌起一阵阵的兴奋，连诺亚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蠢蠢欲动的喜悦感简直无法抑制，正因为这样他又开始恐惧，恐惧着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感觉。
“没办法，叫醒吧。”锡洛刚刚向前一步。
“等等啊！”诺亚从后面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子。
“干什么啊？！”
“那么大的一头怪物叫醒了肯定会发飙的吧？”
“呃...我想也是。”锡洛大大方方的承认。
“那么你要怎么办？”
“斩...是不能斩了...”锡洛看着诺亚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慌忙改口，“喂，黑，能不能用你的魔法想想办法？”
“魔法？”黑色的少年扬起了眉毛，“原来如此，想必你是把一切无法理解之事都归结于‘魔法’这种莫须有的概念才能顺利的说服自己吧？真是幼稚，伏地哭泣的婴儿都要比你成熟些。”
“你这家伙...”
“我不会插手哦，那是你们人类之间的事情。”
黑色的少年没有留给气急败坏的锡洛任何一点反击的余地。
但是，锡洛绝不是这样就能简单敷衍掉的角色。
“人类？你管那东西叫做人类？”
“当然。”
“那副姿态，究竟哪里像人类了？”
“那副姿态？”黑发的少年饶有兴趣的扬起了嘴角，“你目视之物便只有这种程度吗？无论外貌如何，性情如何，灵魂都是一样的啊，真是肤浅的家伙。”
“好了好了...”趁矛盾还没有升级，诺亚赶紧拦在两个人中间，“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吧，无论如何我们得在天亮之前想出办法来才是啊。”
“所以说不是在让那家伙帮忙吗...”锡洛指着站在一边，一脸轻松的黑发少年嚷嚷着。
“所以说我不是说了那是你们人类自己的事情吗？”黑发少年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
“啊！不要吵啦！难道我们就这样吵到天亮这头怪物就会老老实实的变回去了嘛？！”
诺亚发现如果自己不展现出一点气概的话，他的话是没办法传达到这两个人的耳朵里的。
“你说什么？”
果然，大喊大叫带来了卓越的成效，锡洛的注意力从跟黑言语的交锋中转移了过来。
“不要吵了？”虽然停止了争执固然是件好事，但诺亚确实不知道锡洛究竟在紧张什么。
“不不，后面那句。”
“吵到天亮就能老老实实的变回去了吗？”诺亚有点不置可否。
“对了！就是这个！”锡洛的惊呼吓了他一跳。
“就这么办！”
“这么办？这么办是怎么办？”诺亚完全被对方乱七八糟的逻辑搞糊涂了。
“我们就这样等到天亮。”
“啥？”
这样，诺亚实在忍不住发出了惊呼，打了这么久的哑谜，没想到得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结论，任谁也无法接受吧。
“这头怪物醒过来的话，要出大乱子吧。”
“嘛...如果那样的话，倒也不错。”
“喂，请你说话负点责任啊！”
“别急嘛，”锡洛挥了挥手，示意诺亚先冷静下来，“之前那个老头子一直在强调着‘天黑了就不妙了’这样的事吧？”
“嗯......是。”
“所以说，眼下的情况就是‘不妙’了的情况啊。”
“所以呢？”
“所以，我们在遇到那位老者的时候是在黄昏，这就证明了至少在黑夜来临之前他的外形跟普通的人类没有差别，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黑对于诺亚的愚钝和锡洛那意味深长的官腔感到了烦躁，于是突兀的插了一句。
“对，所以说不定天亮之后，这头怪物就会变回那个老头。”
终于，这么简单的逻辑终于被锡洛大费周章的解释完毕。
不过...
“等等，说不定是...？”
“啊，就是有可能也不会变回去的意思。”
锡洛很干脆的回应了诺亚的担忧，然而这份回应却毫无用处。
“那要让人怎么放心啊！”
“那砍了好了。”
“不行！”
“你很烦啊...”锡洛终于因为诺亚的矫情而开始变得烦躁起来，毕竟，因为拉维尼亚的事情在烦恼着的，并不是只有诺亚一个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比起总是依靠别人的话，不如自己想想办法啊！”
于是，毫无顾忌的，严厉的说了些过分的话。
“......”
“不...那个...”
“抱歉...
尽管看着诺亚那张黯然失色的脸，锡洛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话大概说的有些重了，不过补救的机会也已经没有了。
“虽然十分不好意思，但是守夜的事情还是要拜托你们了...”虽然诺亚极力的掩饰着，打着哈欠，摆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在别人看来，此刻的他不过就是把头埋进沙丘的鸵鸟，只能骗骗自己而已。
“呃...嗯..好...”锡洛也不知道这句话该不该由自己来回答，以至于声音小的像是蚊子一样。
对于诺亚这突如其来的平静，他当然是束手无策的，尽管他很反感这种极端的逃避行为，但是对方的心情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何况，语出伤人就首先是这边的过错。
对此，黑也只是嘴角勾着那抹津津有味的笑容向锡洛摊了摊手，毕竟，人类的喜怒哀乐于他来说，都是超级有趣的剧目。
说的也是...一涉及到“人类”黑那家伙就完全帮不上忙啊。
锡洛看着面向墙壁的诺亚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甘心...诺亚的手颤抖着抓着自己的衣领，紧紧的勒住自己的脖子，好让自己的啜泣能够隐秘在巨兽隆隆的鼾声中。
不甘心...
眼泪早就流进了嘴巴里，这份似曾相识的苦涩，在莫桑克夫妇被害后的无数个夜晚，诺亚便已经尝够了。
本以为自己已经变强了，已经不去依靠任何人了，但是...一路走过来，自己不就是理所当然的在依靠着别人吗？拉维尼亚也好，锡洛也好，黑也好，说到底，自己根本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吧。
不甘心...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这个小巷的时候，黑，诺亚，锡洛，几乎同时被一声刺耳的，像撕裂了金属一般尖利的嚎叫吵醒了。
没错...那个难熬的夜晚，三人都先后睡了过去，即便是黑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倦。
当他们睁开惺忪的睡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便如飓风一般将他们还残存着的睡意一卷而空。
一个干瘪的，瘦弱的，皱巴巴的老头，赤身裸体的发出了可怕的尖叫。
“你们几个！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眼前所视之物过于震撼，连吐槽都不知该从何吐起，三人便同时异口同声的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恶心。”
“说谁恶心啊！要说恶心的话，是你们几个盯着一个老人家的身体还兴致勃勃的才叫恶心吧！”
“不，并没有兴致勃勃...”黑很爽快的表达着心底的想法。
“问题根本不在那里吧...”
眼下这个状况对于锡洛来说，说不定比应付夜里那头巨兽还要困难，不过...
“看，变回来了吧？”
他笑着冲诺亚眨了眨眼，尽管度过了一个不太愉快的夜晚，但至少从结果上来说，算是皆大欢喜，他也希望以此多多少少的，能淡化一些昨晚发生的尴尬。
“啊...嗯...是呢。”诺亚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仅仅说明他是愿意放下这点芥蒂的，但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了，便不那么容易被连根拔起。
这一点，锡洛当然也心知肚明。
“喂！你们！要懂得尊重长辈啊！光顾着自己说话是很失礼的，你们没有受过教育吗？！”
奇怪的老人气的手舞足蹈，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正赤身裸体立于化日之下这件事。
“抱歉，教育我的人并没有教过我如何应付变态的老人家...”锡洛随手将自己身上披着的斗篷扔给了对方。
“姑且遮掩一下吧，身为长辈的话，最起码的羞耻心也是必要的。”
“......”
老头一下子把自己矮小的身躯缩进递来的斗篷里，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不堪入目的样子，终于停止了吵闹。
“那么，如果你的头脑已经清醒了的话，不妨就昨天的话题，我们继续聊聊吧？”
“不...我的头还有点晕...好像一思考的话，就会裂开一样。”
面对锡洛咄咄逼人的气势，老人选择了装傻来试图逃避过去，不过，这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锡洛的拳头已经捏的咯吱作响，带着那副决然的，玩味的表情，似乎在说“我就等着你这么说”一样，一步一步来的靠了过来。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活了一把年纪，老人当然懂得这个道理，
“要说那件事的话，就要先从我自己说起，话说，昨晚你们已经见过了吧......”老人竖起一根手指，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嗯...”
这轻描淡写的反应，让老人好像吃坏了东西一样，表情不自然的扭曲起来。
“你们...都不害怕吗？”
“害怕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吧。”锡洛不耐烦的耸了耸肩，“况且，也不是第一次见。”
“不是第一次？”
“啊，是啊，不是第一次，这家伙还砍了两头。”
黑一脸木讷的指了指旁边的锡洛。
“喂！”
已经晚了，老人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已经颤抖着迈开了逃跑的步子。
“在说清楚之前哪里也不能去哦。”
锡洛从后面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是——”
这一声回答，因为恐惧都已经走了调。
“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去那边！这边我们负责！”
远处，传来了巡逻兵的声音。像麦斯威尔这么大的城市，有巡逻兵在街上巡视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老人眼里突然出现的焦虑和紧张还是没有逃过锡洛那双敏锐的眼睛。
“是不是要换个地方？”
“啊...如果可以的话，就感激不尽了。”
话说到这个分上，黑和诺亚自然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有合适的地方吗？”
“嗯...不过，我们得先想办法出城才行。”
出城，对于黑一行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要带上这个古怪的老人就另当别论了。
“这里。”老人指了指巷子尽头，“我们从地下走。”
“地下？”
不过很快，他们的疑虑就变成了目瞪口呆，在巷子的阴影中，老人掀开了一块铁质的格栅，在那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通往地下的通道。
“你挖的？”诺亚使劲儿朝里面看了看，但也不知道是真的很深还是眼睛还一时无法适应黑暗，总之除了呛鼻的腥臭之外，依然看不到底。
“怎么可能，我只是个瘦弱的老人家而已。”老人笑着扬起下巴，“这是这座城市的排水枢纽，简直四通八达，如果说迪兰那个混蛋这些年有做什么好事的话，大概就只有这个了。”如果只从言语的态度来看的话，真的会以为他一个人就做了如此的壮举。
“那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哼，虽然并非由我亲手建造，但这个被废弃的入口可是我先发现的，这就是所谓的经验丰富啊年轻人。”
如果不是诺亚拼命拦着，锡洛真想一刀剁了这个老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碰到的老头子都让人火大的很。
“我先下去喽。”一不留神的功夫，奇怪的老头子不知道哪里来的敏捷的身手，像泥鳅一样“唰”的钻了下去。
“等等！”不顾冲天的臭气，可不能放跑了到手的线索，锡洛也“英勇”的跳了下去，尽管随之而来的，是不住的惨叫声。
“似乎...还没到底啊...”诺亚勉强堆积出一个非常不自然的笑容。
“真是肮脏，不过倒是很合适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黑抱着双臂，紧紧盯着地面上冒着臭气的黑洞。
“不...也别那么说嘛...毕竟...喂！喂！！你要去哪里啊？！”
诺亚那尴尬的笑容消失了，因为黑已经高高的浮到了空中，
“我是不会陪你们做老鼠打洞的游戏的。”
“老鼠打洞...这也...喂！！”一阵疾风掠过，已经消失在了诺亚的视野里。
“啊，麻烦的状况接连不断啊...”诺亚露出一脸疲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