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普每一天的日子似乎都是喧闹又浮华的。五颜六色的镇子与夏季淡蓝色的天空还有翠绿色的草木都显得格外相称。

小镇虽然不大,距离装卸货物的码头也有着相当的距离,不过旅行所需要的帐篷,大衣,毛毯煤油之类的倒是一应俱全,唯一遗憾的是...颜色都鲜艳得不像话。

“我就是死也不会穿这样的东西。”锡洛指着一堆带着花里胡哨的羽毛装饰的皮毛大声抱怨。

这是他们前几天订购的雪猿皮毛,相当保暖。因为这是得从相当靠北的地方才能搞得到的东西,像波普这样的地方当然没人会需要,所以他们才不得不从附近出海的货商那里专门订购,然后委托马克利夫找到镇子上“最出色”的裁缝做成毛皮大衣,这几乎花光了他们所有的钱。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所谓“出色”的裁缝,不仅仅帮着他们做好了大衣,甚至还根据“波普的艺术风格”,帮他们用各种鸟类的羽毛和其他五颜六色的动物毛发做了些色彩浓郁的拼接。

“这是赠送的,希望你们能喜欢。”

是裁缝塞在里面的字条。不过这会,已经被恼怒的锡洛撕的粉碎。

“我倒蛮喜欢的,”拉维尼亚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那一件披在身上原地转了两圈,“怎么样?”

也不知道在问谁。

“那个...”

“知道了,就知道我穿上会很好看。”没等诺亚把话说下去,她就自顾自的赞美起来自己来。

“哈...”诺亚叹了口气。算了,难得拉维尼亚会开始在意自己的穿着,刚开始有那么点女人的样子还是不要打击她的好。

但是,就像锡洛说的一样,这种玩意自己宁愿冻死也不会想要把它套在身上。

当然,除了拉维尼亚。

“黑怎么看呢?”作为最后一个还能发表意见的人,黑的意见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用来御寒的装扮吗?蠢透了...”一如既往的,一开口就要贬低别人的傲慢态度,“我不需要穿这种滑稽的东西来取悦天气。”

“取悦天气?”

“不然呢?”

“这不叫做取悦,叫做适应啊!适应!”锡洛对于黑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始终还是非常反感,如果不是坚信着黑与破界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些联系,他早就离开这个狂妄的“小子”了。

“人类没有皮毛,气候寒冷的话,就得让衣服变厚实一些,穿在身上就像外挂的皮毛一样可以在寒冷中保持温度。所谓人类,就是这样一代一代适应着自然而生存的啊!”他解释着。

“哼,一派胡言,都是弱者的说辞。”黑不屑的冷哼一声,“什么‘适应自然’,真正的强者会让‘环境’低头,让‘自然’来适应自己才对。”

“你...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锡洛放弃了。像黑这种连空间都能粉碎的家伙,大概无论跟他说多少次没有办法了解“人类”生存的艰辛。

“总之,这样不行。”

“怎么办呢...”诺亚犯了难。

“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啊?”马克利夫这个小老头,拄着拐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哟!这就是桑塔斯夫做的大衣吗?真是不得了啊,不得了!”

他摸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羽毛,丝毫不在意三个男人对他投来的厌恶的目光。

“你认真的吗?老头子。”锡洛简直觉得他疯了。

“啊,不愧是我们镇上最出色的裁缝。”

“那还真是不得了。”

“对吧?”

“你还真是分不清好话坏话啊...”锡洛嘀咕了一句。

“啊?”

“不是很适合你们这些小丑吗?”

“说的就是啊。”马克利夫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绝大多数时候,黑都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吵来吵去,但是一旦说起话来就会完全不顾气氛,也不分场合和立场。

“你说什么?”果然,引来了锡洛的不满。

“不不不,是这样的马克利夫会长。”诺亚赶紧接过话头,又发生什么争执就不好了,毕竟他们还得继续住在结社里,更何况,最现实的问题是,他们的钱已经快用完了。

“这些大衣虽然很...漂亮...”

“是吧?”

“但是啊,我们毕竟是去打探情报,穿成这个样子怎么说也太显眼了一点...”

“哦......原来如此,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您能理解实在太好了。”诺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所以,能不能请那位......”

“桑塔斯夫!”马克利夫强调着。

“啊,桑塔斯夫再重新改得朴素一点,把这些装饰拿掉吧。”

“这样啊...”好像说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一样,马克利夫显得很犹豫,

“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工钱要另算。”

“啥?!”锡洛终于坐不住了,但在将要站起来的一瞬间,就被诺亚紧紧的抓住了衣摆。

“好的好的,我们会付的。”他说。

“那就没问题了。”马克利夫一副“早该如此”的态度,将五件大衣重新包进了包裹,“身为会长的我还要帮你们跑腿,真是的。”

“抱歉啊...”诺亚笑着赔礼。但是,“不就是为了拿回扣吗。”他其实是这么想的。

“嘛,算了,看在你态度还算不错的份上,跑腿费就免了吧。”说完,这个讨厌的老头消失在了房间门口。

“为什么又要付钱给他啊?”锡洛对于诺亚的做法十分不满,“让客人满意才是他们的工作吧?我们才是客人啊,客人。”

“没办法啊...谁让我们只能姑且寄人篱下呢。”诺亚摊了摊手。

“嘁...”无法反驳的锡洛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自顾自的走向门口。

“你去哪里啊?”

“出去透透气。”他头也没回的挥了挥手,就转身走了出去。

“真是...”

“拜~”

稍一不注意,黑也离开了房间。

“啊,这帮家伙...”

“算了,让他们去吧。”拉维尼亚把手搭在诺亚的肩膀上,“又要耽误些日子,他们俩其实应该相当焦躁吧...”

“焦躁?为什么?”

“因为要追寻的目标已经很清楚了吧。”

“......原来如此。”这样想的话,诺亚也不是不能够理解,“但是说起来,为什么这两个人对于‘破界者’的事这么执着啊?”

“谁知道。但是,一定有他们的理由吧。”

“从没听他们说过...”

“那种事如果对方不说的话,最好也不要问。大概都是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难以启齿的理由,像你一样。”

“我?”

“嗯,被自己的身世所困扰的,‘愚蠢’的弟弟。”

“是吗。”诺亚回过头仔细端详着拉维尼亚,就像从来都不认识一样。

“干嘛这么看着我?”被弟弟用奇怪的眼神一直盯着,就算是拉维尼亚也有些不太自在。

“不,没什么。”诺亚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拉维尼亚真的变了,还是作为弟弟的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姐姐。总而言之,他是第一次觉得姐姐有点...帅气。

“你们什么人啊?”

“哪来的?干什么啊?”

楼下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喧闹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人要闯入的样子。

“去看看吧。”

“嗯。”

诺亚和拉维尼亚走出房间,站在二楼的栏杆上朝门口看去。果然,流浪者们都簇拥在那里,在他们对面站着的,是几个卫兵以及一个贵族打扮的男人,另外还有.......一个奇怪家伙。

除了从缝隙中透出的几撮头发和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浑身上下都被密不透风的绷带缠绕着。

“这家伙...”

因为装束实在过于诡异,站在楼上的诺亚一眼就看到了他,还有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莫名的阴沉又危险的气息。

“你也注意到了吗?”

“啊...”姐弟俩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闪开!这位是麦斯威尔城迪兰公爵的常务副官科莫尔大人!”卫兵大叫着,用手里的长矛把人群不停的向外推,将中间的科莫尔护得死死的。

“什么公爵副官的,不知道啊!”

“不管是谁,浪人结社可不是卫兵说进就能进的!”流浪者们显然没有被对方的来头唬住。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聚集在这里的人多半对于贵族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各位流浪者!”科莫尔伸出双手,整齐修建的八字胡随着他的嘴唇上下翻飞,“我们来这里并没有恶意,只是接到线报有我们麦斯威尔的的孩子跑到了这个镇上,所以在下也是奉命来调查而已。”

“孩子?这里没有什么孩子!”

“回去!”

会长马克利夫不在,流浪者们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科莫尔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

“怎么了?”非常不巧的,本打算跟哥哥威利跑去拉维尼亚的房间跟几人告别的爱丽丝,正撞上了这场堵在门口的大骚乱。

“哥...哥哥...那是...”看到科莫尔,爱丽丝手里的鲜花散落了一地,那是她一大清早去河边采回来的,准备向护送他们来这里的恩人们表示感谢的。

而作为哥哥的威利,此时也并不比爱丽丝好多少。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眼中满是惶恐和不安,身体也开始明显的颤抖起来。

“这....这家伙......”

他们认得科莫尔,那个衣冠楚楚的贵族禽兽。就是他,把他们送进了地下的监牢里;也是他,指挥着那些白衣的蒙面人往他们的身体里注射着奇怪的药物;更是他,让他们恐惧,痛苦,孤独,绝望不已。

“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威利和爱丽丝就感觉被人抓着手腕,一把拽到了附近的墙角躲了起来。

“嘘...”

是杰克,那个满脸雀斑的男孩,“不要出声。”他把这对惊魂未定的姐弟俩挡在身后,一个人从墙角伸出脑袋向往张望。

“啊!!!在那里!!还说没有?”没想到,爱丽丝姐弟没有被发现,反倒是自己这轻率的举动让科莫尔逮了个正着,这样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我现在有冲分的理由怀疑你们绑架了麦斯威尔的儿童!”

“你说什么?!”

“胡说八道!”

流浪者们当然不会乖乖就范。

“列队!”科莫尔不顾成员们的反抗,一声令下,近百人组成的小分队便以半圆形包围了结社的大门,把围观的群众堵截在距离结社十几米远的地方。

流浪者们也随手拿起了棍子,扫把,板凳,菜刀等等所有他们能顺手找到的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

就现在态势来看,暴动随时都可能发生。

“等等,等等!”马克利夫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等一下!”

不过刚到门前,就被卫兵拦截住了。

“会长!”看到马克利夫回来,流浪者们的骚动才渐渐平息下来。

科莫尔扬了扬手,让卫兵放他进来,“你就是这里的头头?”

“是的是的。”马克利夫带着谄媚的笑容。

“我怀疑你们这里有人绑架了麦斯威尔的儿童。”

“哈???”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不得了的事情,马克利夫惊讶的表情十分浮夸,“怎么会呢?”

“那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检查?”

“这个嘛...”马克利夫不自然的用手摸着衣袋,随着“啊!”的一声惊叫,几枚明晃晃的金币从衣袋里掉了出来。

“大人,你的钱掉了。”他弯下腰,他金币捧在手心里,向科莫尔递过去。这是金币,以库伦的通货交换法则,一枚金币是能换成300枚银币的,而一枚银币,又等同于500枚铜板。

像一般性的民宿,住一晚的话也才只需要3-5枚铜板而已。可见,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对于普通人来说。

科莫尔用眼角扫视着马克利夫以及被他捧在手心的三枚金币。

“想搞这种把戏蒙混过去?开什么玩笑!”科莫尔啪!的一巴掌把马克利夫手中的金币扫飞了出去,而失去重心的马克利夫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在地上。

“会长!!!!”流浪者们开始试着向外冲,但却被卫兵死死得堵在里面。

“等等...等等哟...”马克利夫向流浪者们伸出手掌,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正午的太阳简直晒得人心慌,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上半边脸,让人无法看清这个老人现在的表情。

“真是的,衣服都弄脏了,这下绮罗妮又该抱怨个没完了。”马克利夫坐在原地,用收回的右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看来并不打算就此站起来。

“贵族先生哟,这里没有人做你说的那种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算了?”像听到了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科莫尔的右眼眼角和嘴角一齐不以极自然的频率小幅度的抽搐着,“把这个舔干净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看看。”

说完,便一脚踩在马克利夫瘦弱的肩膀上,“呸!”还不忘在上面吐上一口唾沫。

“会长!!!”

“呀!!这样就太好了,没想到贵族先生是这么宽宏大量的人啊。”马克利夫反倒笑得一脸轻松。

他转过头,慢慢张开嘴,把舌头伸了出来。看来,他还真的打算去舔那只恶心的鞋子。

“滚开!你个让人作呕的老头子!”科莫尔却一脚把马克利夫踹翻在地,“去死吧!”

他一把抢过卫兵的长矛朝着马克利夫的脑袋挥舞下去。

“会长!!!!”

嘭!!长矛的木杆和一根木质的手杖撞在了一起。

“你......啊!!!!”

是雷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