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今天是你值日么？”
坂川一脸疑惑，羽生则是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
“我要等人……所以放学真的不能跟你走……”
此时是下午第四节课，按照惯例，在放学前北泉高中总会留下半小时的自习时间。
“等人……是谁啦，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抱歉，真的不能告诉你。”羽生摇了摇头
总不能跟坂川说『其实我也不认识对方』这种话吧。
况且……羽生实在不希望别人发现他轻小说作家的身份。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但是他隐隐能感受出来，小说家，学生，当这两个身份真正融合起来，将在学校里给他带来无尽的困扰。
“切……有什么好嘚瑟的。”
坂川无趣地转过头。
“难道说……羽生你这家伙谈恋爱了？！！”
“等等等等坂川你声音太大了！！！这样谣言很容易传出来的啊！！！”
经一兴奋起来就完全不懂『安静』为何物的坂川一喊，小半个教室的人都听见了。
几个跟羽生还算是有一面之交的男生诧异地转过头来，发出一阵『哦？』的惊讶声。
似乎在惊诧『这种人居然还能找得到女朋友？！！』
………………
羽生在学校里面的朋友少得可怜。
至少，在『那件事情』之后是这样。
“哈？还说没有，不然你放学后这么鬼鬼祟祟的想见谁？”
“谁跟你说我是要陪我女朋友了啊！！！”
“等等……那个意思是你还是有了喔？”
坂川一下子抓住羽生话里面的把柄……神棍果然还是神棍。
“不不不不那是被你刚刚张口就来的不当话语惊到而——”
“听说过欲盖弥彰这个成语么？！羽生你就别狡辩了！”
用『高阶话术』套到羽生情报的坂川一脸得意，他轻轻挥拳，打向羽生后背。
以坂川身体体质来说的『轻轻』。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越痛越好！你这个小子竟然敢瞒着我脱单！”
“喂！你们两个在干嘛！！！！”
好说歹说，虽然心怀不满，坂川总算还是放行了羽生。
下午五点，放学铃声准时响起，由于是周一，作业也没有很多，羽生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全部离开了教室，只剩下假装自习的他一个人。
“六楼……天台么……”
环顾了一圈无人的教室，羽生的心里一阵发毛。
…………这好像……电影里发生凶杀案的现场。
“呼……呼……冷静。”
沿着教学楼楼梯上行，羽生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羽生在午休时接收到了一个名为『☆』的『Here』讯息，对方发过来了一张羽生昨日丢失的U盘图片，又说出了『想要就放学后到六楼天台上』这种话……
怎么听都不像是想要物归原主的意思。
虽说如此，但是羽生除了按照对方的话照办，似乎没有第二种选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种东西被看到还不如去死好了！！！”
羽生低着头低吼着，话中的恐惧听不出来半点虚假。
U盘里面的文件，主要是千岛羽生自《UnderAttack》以来所有的电子稿。（写得奇烂无比，所以不仅没有出版，而且日常被希京嘲讽），以及——
羽生收集了数年的『日语学习资料.zip』
近30g的精品R18内容物合集。
那种东西万一被传播出去，然后再附上『我在路上居然捡到了《UnderAttack》作家满含R18内容物的U盘』……
羽生的作家生涯就等于结束了。
……也就是说，这个u盘就是羽生的把柄。
“……有人么？”
六楼的天台空空荡荡，羽生站在中央，于风中瑟瑟发抖。
——幸好今天穿上了卫衣。
“……离放学才过了十分钟啊……这不能算是我爽约吧……”
羽生茫然地环顾四周。
真·四下无人。
“……W·T·F？！！”
感到自己被放了鸽子额羽生，孤独地倚靠在栏杆上。
他打开手机，在『Here』中对『☆』发了一条讯息。
“？？？”
……这人，打从一开始，就准备耍我吧。
“唉。”
正当羽生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
“千~岛~羽~生~❤”
——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
“咦咦咦咦咦——”
还没等羽生反应过来，两团柔软的东西已经倚上了他的后背。
“唔——”
羽生整个人被夹在了一团肉体和栏杆之间，快……快不能呼吸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快点放开我？！！！！你是谁？！）”
羽生微微向后靠去，试图挣脱束缚，但……后背的中心处立即传来了恰到好处的回弹感。
那大小……但从感觉上来看，根本不像是女高中生会拥有的。
羽生的分身差一点便控制不住。
“呵呵~感觉被治愈了么？羽生。”
身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女孩子声音，充满了关切。
“什么东西？！！”
“我说，你有感觉到整个人都好起来了么？”
“丝毫没有！还有你放开我！”
“呵呵呵呵，在羽生完全恢复之前，我是不会放手的哦？！！”
“把我叫到天台上就是为了在栏杆前抱住我的么？北泉高中什么时候民风淳朴至斯了？！！还有我好得很！不用什么恢复！！”
“这么说来你还是很痛苦了？”
“是啊我很痛苦！被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强行挤压到没法呼吸换做谁都会很痛苦的吧！！！你给我放开！！！”
“是么……那好吧。
出乎意料，当羽生说“自己很痛苦”之后，立刻被放开了。
“呼……呼……”
他一边大口大口把珍贵的空气重新灌进肺部，一边转过头来，想看清突然抱住自己的女孩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虽然十分不舒服，但……果然还是有那么一丝欣喜的吧。
羽生的记忆中可不认识这样的人。
逆着光线羽生勉强看清了对方的轮廓。
“……你是……”
羽生惊讶地喊了出来。
女孩子留着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不知是否是因为害羞，双手不自然地握在身后。她微微前倾，一脸关切地望着羽生。
——这是昨天晚上，在电车上与羽生遇见的女孩子。
在羽生与她互不相识的情况下，她突然向羽生表示了自己的关心……简直如同轻小说一般的相遇，给了当时正处于失落状态的羽生不小冲击。
“你好啊，千岛羽生。”
女孩子笑了。
“二次见面，我叫藤。高二生，以后请多关照。”
逆着已经略微减弱的日光，从羽生的角度看过去，她整个人被镶上了一道金色光边。
——像是某种宗教里面经常出现的形象，带给人救赎的圣母。
“……所以，今天把我叫过来，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么？”
“主要是u盘吧。然后我还有很多很多，想要跟羽生同学说的话呢。”
藤轻笑道。
两个人现在在六楼的天台上，靠着栏杆近乎闲聊般对话。
奇怪……明明只是第二次对话，羽生却感到很轻松。
那种气氛，仿佛是和多年老友谈心。
“u盘……是你在电车上捡到的吧。”
“没错，当时车上离我近的只有羽生同学一个人了。”
“这样么……是我大意疏忽了，抱歉。”
羽生还以为u盘是被落在编辑部或者学校里了，没想到竟然是昨晚的电车上……多亏了眼前的藤，不然他这辈子都别想要找回原稿和『日语学习资料.zip』。
一想到这种可怕的后果，羽生不禁对面前的女孩子生出发自内心的感激。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羽生向眼前的女孩子提出疑问。
“哦……我回家插上电脑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原稿的结尾都写上作者的名字了。”
“不不不不不那种东西请你一定看过了马上就忘掉最好连同记忆一起删除好么！！！”
近乎黑历史般的原稿被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看过一遍，羽生感到自己快要羞耻至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怎么不早点把这些东西删掉！”
“没……没事的哦？其实我看了，觉得还好啦……”
“不不不不不那都是一坨粪作是我毫无感觉时写的不代表我的水平请你立刻把它们从记忆里删除啊啊啊啊啊！！！”
“哦……好吧，羽生同学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啊。”
“所以求求你了赶紧忘掉那些粪一样的稿子！”
“好啦好啦，有什么关系……其实羽生同学是轻小说家，我一直是知道的哦？”
“什——什么？”
“我已经关注你很久了。”
“！！！”
『那件事情』之后，羽生断绝了与几乎所有女生的来往。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女……女孩子说『我已经关注你很久了~』
得知自己被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关注的事实，羽生备受冲击。
难道说，这是如同晚上八点肥皂剧一样的……其实眼前的藤，她对我……
羽生的脸颊闪过一丝燥红。
在这个时候借着还U盘的机会，把羽生单独叫到六楼天台上，藤肯定要趁这个机会对羽生表白——他是这么想的。
“藤同学，我……”
羽生扭扭捏捏开口道。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关注我呢……”
“因为……”藤的脸颊上也闪过一丝害羞的红晕。
“因为，我最喜欢治愈羽生这样子痛苦的同学了~❤”
“……”
“？？？”
羽生一脸懵逼盯着藤。
“呵呵呵呵，我对羽生同学的一举一动可是了如指掌哦~❤”
藤说着，把身上的小单肩包取下，当着羽生的面打开，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
单肩包里面洒出来的，并非是一般女高中生会随身携带的东西。
里面是一叠整整齐齐的打印稿，散落到地上。
羽生捡起其中的一张。
『2月12日记录
……
下午 4:50 放学，与同为三班的坂川一起来到校门口。
下午 5:05 乘上17路公交车，根据前天的调查，应该前往XX路，具体目的地不详，今日追踪。
下午 5:20 在XX路公交车站点下车
下午 5:30 走入PAD文库编辑部大楼
……』
整张打印纸密密麻麻，记载了千岛羽生一天的行程。
——从他进入校门开始，几乎每15分钟更新一次。
更要命的是，上面……除了文字以外，还附上了用来注解的七八张图片，或者是在吃饭，或者是在和坂川聊天，或者是在车窗旁发呆，配合文字，极为清晰地勾勒出羽生一天的状态。
——而地上散落着几十张——也许更多——这样的纸。
——羽生的大脑一片混乱。
过了许久，他经过严密的分析，得出结论。
这是一份专业间谍也未必能够做到的，对羽生一个人日常生活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追踪报告。在行程之外，每张报告还另附了类似于『当日心情分析』『总体性格分析』这种判断羽生此刻心里想法的东西。
羽生被一个跟踪狂盯上了。
他身上的打底衫不知不觉间被冷汗浸透。羽生抬起头，藤正低头在笔记本上面速记着什么，想必是羽生此刻的心理分析和神态描写。她见到羽生抬头，也把目光从笔记本上移开，露出一个人畜无害、圣母慈悲般的笑容。
“羽生同学，我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关注你了哦~❤”
藤的话语中蕴含着发自内心，没有半点虚假的关切。
“我TM要报警了！！！”
羽生当即后退两步远离藤，掏出手机。
“别别别别别别羽生同学你没有被我治愈么！！”
“丝毫没有！恰好相反我的心灵受到了重创！喂警察么我现在————”
“不要————”
羽生无视耳边传来的见到，开始准备讲述自己被一个变态跟踪狂盯上的事件——然而他的话还没开口便戛然而止。
“碰——”
羽生的耳边传来一阵玻璃破裂的声音，下一个瞬间，他的后脑勺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机——？！！”
情急之下藤一下子把正在报警的羽生扑倒在地，羽生手里的智能手机飞出去，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而藤就这样骑在了羽生升上。
从身体上某块部位传来了肌肤完美相贴的契合感。虽然被人压在身下，但是完全没有因为过重而感到难受，羽生的身体甚至能够感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兴奋。
但他现在无心这些。
“给我下来！你个死变态！跟踪狂！赔我手机啊啊啊——”
“额……手机的事情我很抱歉……可是我身上没带现金……如果羽生同学想要的话，我现在、怎么样赔偿都是可以的呦~❤”
“别这样骑在一个男生的身上然后一本正经说出来倒贴系女主角的台词好么！赶！紧！给！我！下！来！”
“好吧……我想这样羽生同学已经差不多被治愈完全了。”
藤说完，终于从羽生的身上起来。
“呜……”感受到躯干传来的疼痛，羽生不禁一阵呻吟。他捡起身旁的手机，屏幕已经 明显不能正常使用了。
羽生盯着面前的女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起。
“……我说，藤。”
“嗯？怎么了，羽生同学？”
“一个年级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被你跟踪呢？”
“那不叫跟踪。那只是我为了治愈羽生同学所做的一些『课前预习』罢了。”
“『课前预习』？”
“是啊。如果连羽生同学的性格、脾气、好友关系、每日行程这些最基本的信息都没有，我就会对于是否能够治愈羽生同学这件事一点把握都没有。”
“……我对于藤同学把玩文字颠倒黑白的功底感到由衷钦佩。”
“羽生同学过奖了。”
“所以谁他妈交个朋友还要先像一个跟踪狂一样调查几十天你是不是有病啊？！！！”
“啊，羽生同学，别激动。我不只是想要和羽生同学交朋友，我想要治愈羽生同学。”
“治……愈？”
的确，从两个人碰面开始，治愈这个字眼就一直挂在藤的嘴边。
“藤同学也不是医生，我也没有什么值得滕同学治疗的地方。”
“不。有的喔。”
“敢问那是什么？”
“羽生同学啊，”藤慢慢靠近羽生，盯着他的脸。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孤独呢。”
她轻轻说道。
羽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愤怒，无助，绝望，恼羞，抑或都有。他想要发作，但是某种更深处的柔软的东西止住了。
他跪倒在地上。
为了走出『那件事情』，受到冲击远不及千岛雪的千岛羽生，用了几乎一年。
那时候的回忆都是破碎不堪的，恍惚间又是一天。两天。三天。
可是那种感觉从未遗失，埋在羽生的心底。藤的几句话，便让他重新陷落进去。
“我想……我想要治愈羽生同学啊。因为如果不治愈的话，我会很难受的……我会觉得是自己的错……我会觉得羽生同学没有变成一个开朗的人，是我能力不够啊。”
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
“为了治愈羽生同学，无论是跟踪，偷拍，还是别的事情，我都不需要做……别苛责我啊，羽生同学……我想要治愈你呢，好吗？”
藤的声音带着一股焦虑和希冀，听了使人根本无法拒绝。
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全他妈没了——
羽生就这样跪在地上，发出一阵常人难以听清的呻吟。
“我不知道你曾经发生了什么哦？羽生同学。但是不要怕，会过去的——”
“滚！！！！！”
羽生嘴里发出含糊不清，如同野兽一般的怒吼。
他一把把藤推开，后者的身躯重重撞到天台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我还没有堕落到要你这种圣母婊来拯救！！！！！”
羽生整张脸扭曲到一起，冲着一脸茫然的藤嘶吼道。
扔下这句话，他一甩天台大门，头也不回就往楼下跑。
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
羽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冲去。
只要能离开、离开那个天台、离开藤和她那段该死的话、离开这所学校离开这一切——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别人成为轻小说家啊。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别人活到了现在啊。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别人能够满怀对未来的憧憬生存下去啊。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别人要怀着这种痛苦强颜欢笑啊。
对着千岛雪微笑、对着坂川微笑、对着希京微笑，等回过头来，已经没有地方能够哭泣了。
……像一只无法适应新环境的野兽一样。
道路两旁的景色开始抽搐、收缩，凝固成一团再散开。
羽生往前。往左。往右。无论哪里都是一样的云，薄饼一样叠起来，从马路这头压到马路那头。
我要离开，但是我居然以为离开了就能躲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羽生用尽全身力气，毫不顾忌路人眼神狂奔着。
……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模糊的意识已经使得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藤不知道自己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她仍然靠着天台的栏杆，一如之前羽生还没有走的时候与她聊天的姿势。羽生摔门而出之后她整个身躯僵硬在原地，再也没有移动一下。
天色不早了。寒风拍过来，让她偶尔哆嗦几下。
“圣母婊。”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这是第几次重复了？
“圣母婊。”
藤的脸上仍然维持着笑意，不知情的人看到想必会觉得这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吧。
她慢慢把嘴巴里的热气哈出去，淡淡的白雾升腾上去，然后消逝在空气中。
“我知道的呢。”她喃喃自语着。
“我知道总会有一天被别人骂出这个词语，可是为什么我还要这么做呢？”
“也不知道这样被骂，和看着他孤独一人，哪个更让人痛心。”
藤的视线慢慢变得朦胧。
“啊。不行呢。不能流泪的，在治愈一个人之前我不能流泪。”
“在治愈一个人之前我不能流泪……”
虽然这么说，泪水还是下来了。
“呜…………”
藤轻轻抽泣着，然后用手把眼泪抹去。她慢慢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对着空白的一堵墙，再次露出那个标准的微笑。
“羽……羽生同学，又见到你了呢！”
藤对着空气，不断重复着遇见羽生时应该有的话语。
“不对……太僵硬了，应该再活泼一点，重音也不对……”
“羽……羽生同学，又见到你了呢！”
她越说，泪水越止不住，到最后，每句话都像是带了哭腔一样。但是藤仍然站在天台上，用着含糊不清的口吻重复着一句句话。
等羽生回过神来时，眼前的景象已经无比陌生。
“呼……呼……呼……”
耳畔只有嗡嗡嗡的蜂鸣声。
“这是……哪里。”
他传出疲惫的轻叹。
“……打开手机，看看附近有什么店先吃点东西吧。”
“呐。给你点了一杯了。”
“？！！！是谁？”
耳边传来的话令羽生感到莫名亲切。
眼前仍然是一片红色，现实与幻想融合在了一起。羽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办不到，只要稍作思考脑海中便会回想起那些他最不愿意想的东西。
“不要么？超大杯，半糖，你的最爱。”
“……”
主观上大概过了一个世纪或者几秒。羽生看到说出这些话语的主人了。
坂川坐在一家甜品店的门口，旁边空了一个座位，明显是给羽生留下的，空座位前放了一杯奶茶。
坂川的脸庞十分平静，平静到略微有些诡异，感觉好像这是两个人在这里约喝下午茶。
“为什么……”
羽生喃喃道——但那更像是在低吼。
羽生和坂川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默默喝着奶茶，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此时阳光已有几分颓势，把杯子里泛黄的奶茶笼罩上一层光辉。
在几分钟后羽生完全冷静了下来，惊讶地发现这里其实他来过。
这家店叫做NeverDessert，离北泉县立高中大约三四公里。羽生和坂川曾经在放学后来这里小坐过一两次，边聊着些有的没的，边享受已经晚了的下午茶时光。
可是今天坂川像是知道了羽生会来这里一样，点好了他爱喝的饮品，一直坐在店门口直到现在。
羽生不敢直视坂川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像个懦夫。
“所以……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羽生发出嘶哑的声音，把半杯芒果抹茶一饮而尽。
“……”
坂川坐在羽生对面，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我没看错的话，你和藤在天台上会面了吧。”
“……”
“……”
“……是的。”羽生最后承认了，“所以呢？”
“然后我看到你在街上狂奔啊，如果是藤的话，我大概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羽生愣了愣，抬头望向坂川的脸庞，那张脸上，满满的是一种称之为怜悯的情绪。
胸更加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