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熠然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摊位。下午社团的其他同伴都有事要做，所以他也就没拜托别人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帮忙招待顾客，所以可想而知，耽误了这么久，恐怕销量已经要被孟小花赶上了吧。不过也没关系，就当是自己让着她——
“诺。”
孟朵朵见他回来，一脸不耐烦地塞过来一个盒子。
“你不在时候的收入，我大概帮你卖了三十本左右，十二本付了现金，剩下的是转账，之后你自己检查去。”
“你帮我卖了？”
“不然呢？你干嘛去了一直不回来，再晚点我可就要管你要工资了。”
虽然这么说，但孟朵朵看上去一点都不勉强，甚至没想到不管这个摊子，自己的销量说不定就能迎头赶上。
“哈哈哈哈谢啦。”杨熠然笑着接过了钱盒，“不愧是我的青梅竹马。”
“突然之间说什么呢。”孟朵朵白了他一眼，继续招待自己的顾客。
转眼间，这一天的盛典就到了尾声。
虽然两边其实都已经不太在意结果了，但既然是比赛就要有始有终，散场之后，两边的人分别统计起了销量。
孟朵朵还是输了，这也是展会开始前她就猜到的结果，但她没想到的是，两人的销量统计出来竟然……
“只差一本？”
“只差一本。”杨熠然社团那边负责统计的成员点头认同。
“哈哈哈哈真是遗憾呢，不过输了就是输了，怎么样，是不是该老老实实地叫我前辈了？”杨熠然嘻嘻哈哈地凑了过来。
孟朵朵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赢了可要感谢我才行。”
她说的是她自作主张替段筱琬买的那一本，杨熠然理解的却是她帮忙代卖的那段时间，但不管理由为何，对之后的发展影响都不大。
“好好好，感谢你。”杨熠然大手一挥，“我请你吃烤鱼去。”
“带上筱琬她们？”
杨熠然没听出孟朵朵话里的意味深长：“带，都去，都吃。”
“好哇。”孟朵朵怕杨熠然通过自己的表情看出什么，急忙转过脸去，自顾自地笑得像个偷吃到了香油的小老鼠。
天已经黑了下来，这次是正式准备收摊了，两边都开始沉默地忙碌了起来，在将剩下的漫画收进箱子时，孟朵朵突然想起自己应该给师兄留一本的。而且今天的事情，比赛的结果也都该告诉师兄才对。
她当即就拿出了手机准备给师兄打电话。
最近她很努力了，听听师兄的夸奖作为奖励应该不过分吧。
可铃声响了很久，平常几乎二十四小时随时都能联系到的师兄都没接电话。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又播了一遍。这一次，在电话马上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喂，师兄！我……”
……
“哎？”
“好，知道了，好，请问你们那边的地址是……好，谢谢。”
姜忱搬走了一个箱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孟朵朵正握着电话发呆，他随手剥开刚才别人送的糖，递到孟朵朵嘴边，却被对方闪过了。他有些意外：“怎么了？”
孟朵朵的表情还是呆呆的：“师兄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里。”
“哪家医院？”
“啊？”
“你要过去的吧。”姜忱说的比她还果断，“哪家医院？”
***
孟朵朵没能立刻见到陈君尧，但见到了公司的王编辑，从他那里听了个大概，似乎是陈君尧因为过度劳累，在开车的时候没能及时避开迎面开来的大卡车，不小心被撞了一下，但还好人没什么大碍，都是些皮外伤。
“不过还是要住院休养一段时间。”他摇头说道，“大夫说现在他的过劳问题，比车祸的那些擦伤更严重。”
“这样啊。”
孟朵朵垂下了头。
王编辑去办住院的手续，她就这样垂头丧气地站在陈君尧的病房门口。
“我完全没帮上师兄的忙呢。”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姜忱在一旁接话。声音有点闷，也一直没和她对视，而是盯着病房的门看个不停。
“还不够多。”孟朵朵握紧自己的双手，“最近每一次见到师兄的时候，他都看上去都很累的样子，我要是能更重视这种情况一点，就……”
“就能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姜忱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讽刺。
“他是主编，你只是个作者，实习编辑的工作其实就是个社会实践，你原本就帮不了他什么。”
“可是！可是我能更严肃地劝劝他啊！我应该叫他早点回家多多休息，不要一直泡在办公室里，什么工作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
姜忱叹了口气，看着孟朵朵的眼睛，那双黑眸看上去比平常更加冷淡，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医院走廊的灯光向来明亮干净到让人觉得冰冷，这样的光落在姜忱的身上，让孟朵朵感觉不到平常熟悉的那股暖意。
他问：“你用什么身份去劝呢？你是他的爱人？未婚妻？还是女朋友？”
都不是。
“可是……”
孟朵朵觉得有点难过。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别太自责，可是我没办法啊，看到喜欢的人受了伤躺在病房里，我却什么都没做，之后也什么都做不了，我……”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姜忱的拳头猛地砸上了她身侧的墙壁，孟朵朵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后背却也撞到了墙上，退无可退。
“你差不多该认清楚现实了吧。”姜忱的声音突然提高，看上去有些生气了。
他低头看着孟朵朵，两人的脸凑近了些，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温度。
这是怎么回事？孟朵朵在心里问。
他为什么生气？
不，不对。她自己的声音又在心里回答。
你知道他为什么生气的，不是吗？
“你根本不喜欢陈君尧。”姜忱一字一顿地，说得无比认真。
孟朵朵眨了眨眼睛，明明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眼睛里，却突然流出了一滴眼泪。
与此同时，陈君尧的办公室里，温蒂刚刚推门进来。
她的手里握着手机，跟王编辑的通话还在继续，所以暂时没有开灯，就着明亮的月光饶到桌边，在陈君尧的椅子上坐下，继续听关于这间办公室主人现状的报告：“也就是说，至少最近几个月他都没法处理太多工作了。”
然后从对面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行，要给他的安排我会另外找人，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打断了：“温总，我之前说的因为家里有事要离职的事情……”
温蒂一顿。
“好，之后我也会找人跟你交接。”
又说了两句话没什么意义的话，她挂断了电话。在黑暗里，充满嘲讽地嗤笑了一声：“这是第几个了？”
黑暗自然不会回答她的话。她坐了一会，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原本想要抓紧整理的资料仿佛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她觉得有点累，难得地想要偷个懒，直接回家。
而就在这时，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她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公司的投资人。
又来了吗。
温蒂烦躁地接通，脸上的表情因为电话那边的内容逐渐变得僵硬，像是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冷硬的石膏像。
她嘴上温柔地说着好的，可以，脸上却除了月亮投下的光影外再无其他。
这通电话不长，两分钟，时长甚至比不上刚才和王编辑的通话，可以这短短两分钟为分界线，温蒂又一次经历到了那种整个世界朝她压下来的感觉。
她随意地将手机扔了出去，像是扔掉一个廉价的玩具球。而她自己还坐在椅子上，雕像般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她才终于重新找回了点人的温度，想起了该怎么叹气，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头痛，用力按了一下太阳穴。
这时，她的视线突然被桌上一摞稿件最上面的那一份吸引。
驱魔人少女。
她轻声呢喃着这个标着“暂定”的标题，眼睛里突然有一点飘摇灯火般的光缓缓升起。
然后，她对着这份稿子伸出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