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结束,让我们再回到历史上吧。或许是时候向您展示这段历史的转折之处了,不同于之前偏向于侧面的历史见证,这是实打实的历史事件,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在……有了,从这里开始吧。

“报告!第13部队在青金城C-34地区遭遇敌军例外装甲,目前已失去联系,预计将会损失……”

“知道了,继续你的任务!”

“明白!”

西提对维埃作战指挥部收到消息,尝试突击的第13部队在与例外装甲的遭遇战中全灭了,全程不到一小时。几个月的部署准备,一旦开战也就是几小时的事,能获胜还好,可是自从开战以来完全处于劣势,神职派的军队总是借口各种原因,拒绝提供支援,这样下去西提必败。

蒋友将军按住隐隐作痛的胃部,思考应对敌人的战术。“科利乌尔,要是现在立即调集北部的A-5部队和西南的A-9部队在青金城布下伏兵,胜算有多少?”将军踱步盯着分析目镜,等待电脑的计算结果。

“经过计算,有17%的可能性,如果继续增加支援部队,同比百分比增幅约为5%。提醒您:以人海战术对付例外装甲是损失最大的方案。”

“这我当然知道!”蒋友将军咬紧牙,要想赢过例外装甲,损失注定不会小。

自开战以来,维埃以例外装甲实施渗透战术,西提联邦只得不断增加防御工事的密集度被动防守,每个战场都布满战壕,每个据点都如同要塞,龟缩在里面祈求反击的机会。然而这样下去,只有输的可能,维埃后援补给都准备得很充分,盟国希隆更是势如破竹。

“报告,西南方向侦测到敌机!”

“立即出动F-45所有小队,绝不能让敌方掌握制空权!”

“明白!”

蒋友将军很清楚几个星期里维埃频繁地发动空战的目的:只要维埃掌握了制空权,必然会实施蛙跳战术,到时候西提的前线要塞将形同虚设。

“科利乌尔,现在的局势,如果排除敌方例外装甲的因素,我方胜率能有多少提升?”

“至少提高19%。”

“目前有可行性超过30%的战术吗?”

检索结果不出意外的是零。

“接CMSS!”

最近正变得越来越忙,CAS里的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维埃在一步步逼近,局势很紧张,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特别是欧文,一有空就抓紧时间做研究,就算是空档期重合也不一定见得到他。自从弗兰茨离开之后,气氛一直有些寂寥。

芙露托起脸颊,叹一口气。刚结束任务回到CAS,完全没有展开训练的心情,可欧文以外的成员都依然在执行任务,而他忙着研究,妙音在接受治疗。所以空荡荡的大厅里,只看得见负责打扫的机器人偶尔路过。坐得下七个人的环形沙发显得空旷多余,一个人看的节目无聊又乏味。感觉秋日的凉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渗透进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怎么了?不开心?”

“多格特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有急事。”没有插科打诨,没有一丝笑意。

芙露会心一笑,摆了摆头“明白了,去哪里?”

“维埃。”多格特没有坐下,他转过身靠在沙发上,从胸口上的口袋里掏出镜布擦拭分析目镜。

“是个很熟悉的地方呢,真不错。”

“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会自己看的,不管什么任务,大人物的命令也好,高危险的任务也好,还不是要做。比起这个,还不如聊些别的。”

“好吧。”多格特将擦拭好的分析目镜收起,环顾熟悉的四周“欧文是在出任务还是在研究室?”

“在研究室呢,最近宵月姬的病情有加重,他是再也抽不出时间了。”

“真是拼命啊。以前那么随意,没想到能做到这种程度。老实说,他把自己弄得也患病的事,傻得让我嫉妒。用生命表明决心这种事,换做我一定做不到。”

“不止是你,根本也没有几个人会这样。这可能源于医者的品质,也可能来自爱情的力量,或者是厌恶了我们的任务也说不定。”

“他这么认真,我还是不打扰他了。妙音的状况怎么样?”

“无论是身体行动,语言使用,都越来越不灵活,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只可能是量子电脑方面的问题了。希望能好转吧,位置又空掉总会想起一些伤心事。”

“千笔,科林和李星都在执行任务,好像只能和你聊聊了。”

“什么啊,我这么不招待见?”

“你马上也要去执行任务,还是好好准备吧。如果回来时我还在,一定第一个迎接你。”

“好好好,多格特队长,我这就去准备。”

只是两三天的休息,又要重复紧张的任务,芙露习惯性的开始思考。战火越来越猛烈,局势愈发难以逆转,如果西提战败,自己该何去何从?如果在那之前没有死于任务中,也不要再苟活下去。与其再一次流离失所,不如直接与天国的母亲相会。

想到明天的任务,她终于止住思绪。

第二天下午,芙露在奥古斯都的机场准备前往维埃,这个犹豫中的中立国没有给西提人留下好印象。早先希隆与维埃结盟之时,杜克公国就向奥古斯都提出结盟以制止两国的方案,不少摇摆不定的国家都关注着结果。可是奥古斯都拒绝了方案,依旧保持中立且不结盟的态度,使得那些国家保持中立,也对东边的杜克公国对西提提供支援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避开关于奥古斯都的思绪,芙露回想起早上的道别。这是没有通知,极不正式的道别,就连到场的也只有多格特和妙音两个人。

“只是平常的出个任务。还是说你们只是恰好在这里?”

“好好道个别吧。最近的任务比较多,也都很危险,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多格特勉强的笑笑,最近他憔悴了许多。“必要时还是以性命为优先级,要是难以完成就直接回来。”

“芙露姐,一路,顺风。”表面看上去,妙音的状态没有什么问题,但一说话还是显现出了毛病。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听起来像是故意这么断句,但看吃力的表情就知道这不是本意。

“你们不要这么沉重,一副我很难成功的样子,我的自信心会消失的。妙音你还是回去继续检查吧,不要让大家担心你。”

“没,事,等一下,再去。”

“欧文那家伙,说是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抱歉不能送你。”

“不用解释这些,欧文的事,大家都能体谅。该去赶航班了,多格特你还是陪妙音再检查检查吧。”

“等你的好消息。”多格特最后挥了挥手。

他们混杂期待、担忧、信任的眼神,浮现在脑海。在这异国他乡的机场,芙露的心中涌现一股力量。

“已将登记表发送入个人终端,请输入您的个人信息。”柜台机器人发出提示音,芙露眼前同时弹出窗口。

利落的输入信息,并且将碎片病毒夹杂在其中。这个病毒会在指定时间自我组合,然后攻击酒店的监控系统,在起效果到被防御系统清除会有大约十分钟的时间,足够芙露从房间离开酒店。

“喂,老哥吗?我是小荻呀,我到维埃了。现在已经找地方住下了,行李好好的,放心吧,我会给你们带东西回去的。”在21点时,芙露打了一通电话。

“啊,这两天要怎么打发呢?”第二天醒来的芙露,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呆呆的坐在床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映射在她对面的墙上,将房间分为光亮与黑暗的两部分。

一番打扮后,芙露拎着包走上街头。初升的朝阳正取代街灯赋予街道光明,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增加,冰冷的空气愈发温暖,诺尔斯金格勒正在苏醒。行色匆匆的人们一如既往,完全看不出战争的影响。芙露慢慢行走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脸上不自觉露出落寞的表情。

维埃也好,希隆也好,西提也好,所有的人,看起来都如此相似,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但是却因为彼此微小的差别划分界限,各自为伍,然后因为利益纠纷大打出手。到头来获得的与失去的,究竟如何衡量?

芙露加快脚步,使自己专注于逛街。一天里,她进出几十家服装店,一路上体验了十几种维埃特色小吃,也买了不少精致的小礼品。这一天看上去充实又开心。

一回到酒店,她就把带回去的衣服,礼品,小吃,全都扔在了垃圾桶机器人旁边,而垃圾机器人检视了一下,并没有将其收走。

“喂,老哥。我这边一切安好。今天逛了一整天街,给大家买好礼品了。这边的人很好,既有礼貌也很热心,没有你想的那种尾行变态啦,你们安心吧。”

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之后也会一样。

,芙露看似无心的到了诺尔斯公园。这座公园有一个著名的景点,一条两旁种植有各种不同灌木的道路,这条道路几乎贯穿整个公园,一年四季都有花朵盛开。素有诺尔斯公园的绸带的美名。她行走在其中,也不由自主惊叹了好一会儿。在路上的某个地方,她慢慢停下了。从这里可以看到远方楼群中,自己所暂住的酒店,事实上,这就是芙露选择那家酒店的理由。明天目标将会走过这条路,芙露只需在房间里架好枪,等着目标经过这段路,然后执行任务。

芙露耸拉着头,不时踹下脚边的石子,最后走进了灌木深处一个亭子里。她背对着道路坐下,把提包放在旁边,拿出一罐酒喝起来。亭子位于灌木里侧,周围是翠绿的草坪,往前是坡度不大的堤岸,尽头是翠绿的湖泊。或许就是这样普通的景色,才衬托出了缎带的美名。芙露一边欣赏,一边等待。

不知是过了多久,另一个女子也进入这个亭子,她坐在芙露旁边,放下了一个同款的提包。“能给我一罐酒吗?我可以付钱。”旁边的女子掏出钱包。

“不用了,请你的。”芙露递出包里剩下的一罐。

女子接过酒,提起靠近芙露的那个包离开了。

芙露又盯着周围的风景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喝光罐子里的酒。“呿,这酒味道真一般。”她把空罐子放在了垃圾桶机器人头上。路上有许多一家一起在游玩的人,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满赞叹,欣喜与快乐。只有芙露,迈着略微摇晃的步子,一个人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妈妈,我们这边也要打仗了吗?”芙露盯着窗外树枝上跳动的鸟儿。

“不会,希隆只会打到弗福斯,上头的人这么说的。”芙露的妈妈正在烹煮浓汤。

“布洛克的爸爸告诉他,我们这里也会打仗,希隆一定会打过来。”

“别相信那些鬼话,那是他爸爸说来唬人的。”

“可是他爸爸当过兵,听说他的手还是义肢呢。”

“胡说!那手其实是他自己摔断的!”芙露妈妈转过身,接着说“好了,我的小可爱,帮妈妈看着汤。”

“可是……”芙露的声音很大,吓跑了枝头的鸟儿。

“爸爸马上就回来了,芙露别打扰妈妈做饭了好吗?”

“哦。”

在希隆开始进攻其他国家,乃至进攻到芙露的祖国之前,芙露一家人都过着幸福美满,平平淡淡的普通生活。

芙露停下思绪从床上起身,到联系时间了。“喂,老哥,我今天见到住在维埃的朋友了,一起吃了饭,也玩了一会儿,相处的挺好的,我们还互相交换了礼物呢。”

“芙……小安,发生什么了吗?听起来你有些不开心?”

“没有没有,放心吧哥哥,这边一切都好。”

“不要勉强自己,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限量的东西买不到就算了,早点回家,我们都挺想你的。”

“你要相信我呀,老哥。我会把东西带回去的,就这样了,拜。”

芙露关闭个人终端,又倒在床上。正如从现在看已经发生的,希隆的野心一直没有满足。攻下弗福斯之后,希隆立即开始进攻临近的国家,也包括芙露所在的国家。战火很快蔓延到小镇。

“快!芙露!我们去找你爸爸!”芙露妈妈拉着她,在成为废墟的房子间穿行。

“爸爸在哪里?”

“他在东边的维修站取车,我们一起过去就可以乘车离开了!”

“我们要到哪里去?”芙露的眼眶里渐渐溢出泪水。

“不要担心,我们会有地方去的!”

炮火声渐渐稀少,附近的枪声却渐渐增加。幸运的是前方正有一辆车驶来,而且这正是芙露爸爸的车。车子正转过方向,后面却传来骇人的声音。

“前面的人!立即停止移动!”

“妈妈……”芙露怯生生的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不要停!芙露!快上爸爸的车!”芙露妈妈依旧拉着芙露,没有回头。

“重复一遍!立即停止移动!”枪声的警告响起。

另一边,车子已经调头。芙露的妈妈将她托起送进车子,与此同时,枪声划破空气,将惊恐传递至每个人心底。

芙露妈妈也上了车,带着好几处伤口。车子速度很快,也没有被追击,他们迅速离开了镇子,但重伤的芙露妈妈再也起不来了。年幼的芙露趴在妈妈身上,哭了很久,一直到沉默的父亲终于停下车子。

夕阳正在缓缓下沉,芙露的爸爸将她抱下车,在妈妈身边检查了一会儿。

“去车里待着。”留下这么一句话,芙露的爸爸从车里拿了什么,抱起妈妈消失在土坡后。

当天空中显现第十六颗星星时,芙露注意到爸爸回来了,他叼着一支烟,眼眶泛红,身上粘上了不少泥土,在暮色下迈着略微踉跄的步子朝这边靠近。芙露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强忍着痛哭的欲望,蜷缩在座椅上抽泣。爸爸在外面抽完那支烟,又发动车子,在夜色下赶路。

,芙露的爸爸将她摇醒,递给她一袋压缩食品。爸爸没有解释什么,芙露也没有去问。两天之后,车子的能源耗尽,芙露抱着一袋东西,跟在背着巨大背包的爸爸后面,又走了约半天的路程。最后,他们到了一个充满陌生人的地方,爸爸只告诉芙露这里叫做难民营,他们会在这里住很久,然后就找了个位置摆弄帐篷。

“这个。”某天爸爸递给芙露一把手枪“爸爸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这个是真的吗?”芙露以前玩过玩具枪,但真家伙是第一次见,这份重量也是第一次体验到。

“没有几颗子弹。到了开枪的时候,先上膛,然后打开保险。”父亲做着演示“最后,一定要瞄准,记住,瞄准了再开枪。”

在难民营里的日子危险又乏味,平日里常做的事很多已经成为奢望,芙露爸爸每天都忙着出去打听消息或者以物易物,芙露一个人总是陷入最近悲伤的回忆。只有这一天,芙露从妈妈逝世之后,久违的感受到了开心的感觉。

趁爸爸出去,芙露带着枪到了难民营外围。先拙劣的模仿爸爸上膛,打开保险的动作,最后把枪对准树上的鸟儿,鸟儿立刻就飞了出去。但芙露没有放弃。

瞄准……瞄准……芙露在心底重复着爸爸的话,根据以前玩玩具枪的感觉,扣下扳机。

枪声伴着鸟儿落下。不远处一个难民鼓起零落的掌声,有几个坐着的难民慢慢起身。芙露慌忙把枪藏在衣服下,跑回住的帐篷。

当晚,芙露还没有从激动中缓过神来,一伙人却隐秘的将她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将在那里和其他孩子一起,接受作为杀手的训练。

芙露睁开眼睛,看着窗外迷蒙的光线,床边的墙上显示着06:53。她坐起身子,看着自己的双手。如果当初没有打下CMSS的监视鸟,现在的自己会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到卫生间用冷水湿润了自己的脸颊,努力使自己摆脱悲伤的回忆。她打开提包,拿出熟悉的“喀戎”特制狙击枪的零件,一件一件的细细检查。

最后她又检查了一遍弹夹。

两颗。

只准备两颗,只需要两颗。

以前的任务也好,这次的任务也好,都一定会出色漂亮的完成。

芙露穿好衣服,将狙击枪组装起来架在阳台边,透过栏杆瞄向公园。

目标会在九点到达公园,之后多久会到狙击地点,谁也说不清楚。芙露透过狙击镜盯着楼群间能见的那一小段道路,这约莫七八米的一段,是生与死的距离。

略带朦胧的世界越发明朗,时间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去。个人终端显现于视野内时间的提醒,醒目又恐怖。芙露盯着每一个自右侧出现的人,直到他消失在狙击镜的另一边。

这个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一个个,一对对,一群群……

时断时续,或多或少,这边的人,那边的人,他们出现在视野里,又消失在视野里。可是芙露依旧不带一丝放松的,死死的盯着那头。

终于,出现了,见过无数次的那张面孔,被西提人牢牢记住的人物,在战场上依靠例外装甲叱咤风云的他,此时正褪去军装,毫无防备的展现在狙击镜下。此时的他,正开心的笑着,和旁边的女性一起,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开心的笑着。

芙露心里一颤。

这并不是战场上那个令人无奈风丧胆的“红色的云豹”,他和周围的人一样,是一个幸福家庭的一员。而现在,芙露将亲手终结这一切,就如同自己曾经遭受的一样。

不应该动摇,决不能动摇!这是身为一个狙击手的觉悟。芙露的心跳在加速,呼吸也有点紊乱,她迅速调整过来。还来得及,路程还有一半,已经足够了。

慢慢调整枪口。瞄准,一定要瞄准。

芙露习惯性的卸下第一颗子弹,这是属于狙击手的仪式。冷汗缓缓从芙露额头渗出,只要食指用力,立即就能结束这次任务。

突然,视野里出现一架无人机,打断了芙露。不管这是不是负责三水炎将军护卫的无人机,但它几乎挡住了他。

芙露缓缓吸一口气,汗珠划过脸颊。该放弃吗?可是还有机会,只要无人机离开。

目标越来越接近路程末端,无人机也摇晃着要离开了的样子。

决意地扣下扳机,子弹呼啸的破空而去,似乎任务就要成功。

然而,倒下的,却是目标旁边的女子。

透过狙击镜,芙露看到了一个慌张的丈夫与不知所措的女儿。她无力的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彼端的公园,曾经的经历浮萦绕在脑海里,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慌张起身离开酒店。

利用个人终端启动事先准备的病毒,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离开电梯,在酒店大厅便看到了外面的军警混合机动队。芙露躲在柱子后面,绝望的看着外面众多且还在增加的敌人。刚才的事,曾经的事,全都萦绕在心头。她缓缓把手枪举起,闭上双眼。

“对不起……”随后是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