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观察者,请将视线稍加停留。你现在收到的是一个陌生人的消息,请不要因此就将我忽视!我只是遥远世界的一个历史记录者,没有能力对你造成任何干预。竭尽所能向你传达这条消息,目的只是希望你能在闲暇之余,看看下面分享的一些记录。

就是如此单纯的目的而已,是不是有些太可笑了呢?

之所以选中这个世界,选中你,是出于我的一点私心。不过嘛,我可不会说。接下来还是一边开始展示,一边和你说说别的吧。

 

942年 恩格藤斯 恩特

 

灰暗的积雨云布满天空,细雨乘着风飘向大地,这些黑云遮天蔽日,给地上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阴霾,湿润的城市反射出奄奄一息的光芒,微弱的如同火堆中最后的火星。

自从希隆第十一帝国入侵以来,这场雨就没有停过。

从希隆向恩格藤斯宣战,到恩特城被包围不过五天,希隆的军队像潮水般悄无声息,无所不至,使恩特城成了一座孤岛,一座被迫存在的孤岛。我这个艺术旅行中的画家,是少数进入这里的人之一。

没有其他理由,只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

走过一条又一条陌生的街道,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冰冷的色调。这里的人,不论是个人,还是群体;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即使是年幼的孩子,目光中都没有一点生气。有的人在失神地慢慢移动,重复着比往常更为单调的日子;有的人眼神游离,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或者说渴求着什么;有的人不时看一下坏掉的个人终端,然后发出重重的叹息。

这里没有值得我画的东西,这是两天以来我得出的结论。继续走在叫不出名字的街上,时不时看看斑驳的天空。

我和这群人有多大区别呢?

还是早些结束这一站吧,战争之地还是别多待,能有这么一段经历或许也不错?思考着这样那样的琐事,我总算遇到了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最有意义的事。

蝉鸣时节降下的雨水,黄昏时分最后的暮色。一条因雨水略微显现出车辙的路边,一个因天气似乎散发着霉湿味的地方。我看见了。女孩独自一人跪坐在路边,抱着颇有情调的老式吉他,闭着眼睛哼唱从未听过的歌曲。

我呆呆的站在不远处,直到一曲终了。她的睫毛微微颤动,随之双眼缓缓睁开,正好与我四目相接,我的心中立即荡起一阵涟漪。眼前苍白的世界,似乎在一瞬间上好了颜色。她的眼神里,有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在自己眼前被毁掉般的失落、有自己喜欢的人突然叫住自己般的期待、有像是不断尝试却一直失败般的倦怠,就如同镜子中的那个我。不听话的心脏加快跳动频率的同时,一层火也燎原般扫过脸颊。

我们都愣在原地,而我在她开口前丢下雨伞,用尽全力开始往回奔跑。不顾被溅起积水弄湿的裤子,也不顾被我撞到的行人,即使因此胃里翻腾不止,喉咙里发痒难忍,也没有停留,一口气跑回了租住的公寓。

一进房间,不得不先在卫生间把胃里翻滚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迅速调整好状态。然后根据刚才的记忆,全身心投入创作。等我完成作品后,已是凌晨三点多。

那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画面。这是我所作最满意的作品。

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裱画机后,疲惫感一下子布满全身。浑浑噩噩的洗过澡,再设置好闹钟,最后在激动心情与疲惫感觉的交替支配下进入了梦乡。

 

“现在是6月19日早上8点,天气雨,本地通讯尚未恢复……”

“停!”

盯着天花板出神几秒,便起身开始新的一天。房间草草收拾即可,除了尽早把画送过去,我什么也做不成。

雨水随微风划过脸颊,意外地十分舒畅。或许是积雨云散了一些,地上的反光明朗了许多。一边想着如何开口,一边加快了行走的速度。到达目的地,我躲在一棵树后,做了一个深呼吸。她是不是还在那里呢?探出头看向那个方向。

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说不幸,她仍然独自一人跪坐在那个地方,背后不知是什么建筑破旧的墙壁,怀里抱着那把吉他。完全和昨天一样的场景。她是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待在这里呢?从略显脏乱的连衣裙和乐器推测,她或许是一个街头流浪的艺人。但在这样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演奏,又是为了什么?

摇摇头将思绪收回,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她旁边,驻足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你好!”在开口时预想的一切都蒸发了,脑海空白一片只能下意识开口。记忆里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无论是被警察叫住回答问题,亦或是向喜欢的女孩告白,绝没有这样紧张过。

她睁开眼睛,转过头呆呆地看着我,两片嘴唇慢慢分离。我看着她的样子出神,感觉时间飞逝,而苦于等待回答,又觉得这段时间很长。

“啊!您是昨天那位先生吗?!”她的话让我不由得吃了一惊,不仅因为出乎意料的内容,还有那风铃般悦耳的声音。这清脆又空灵的声音撩拨着我的心弦,可惜昨天没有仔细听,不知她的歌声又会是怎样的美妙。

“额……不是,哦不,不对!是我!那个人是我!”一下子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尴尬无比,所幸她倒是没有对我的局促有什么反应,只是笑着重复“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说着说着,她的眼角还渗出了一些泪水。

“我应该没做错什么吧?”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硬着头皮直接发问。

“当然!您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我个人的原因!”她慌忙擦去眼角的泪水。似乎是因为我松了一口气,她又接着说“不介意的话,能否听我唱一首歌呢?”

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是她看穿了我的想法。

“求之不得呢,不过在那之前,先给我一点时间吧。”她眨眨眼睛,轻轻点头。

“这个。”我走过去,递出早已准备好的画。“我给你的礼物,请一定收下。”渐渐地恢复了状态,掩饰着心中的忐忑退回去,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她收起手中的乐器,小心地打开画的包装,仔细地观察了好一阵子。“嗯?这幅画有些奇怪,明明用的大都是明亮欢快的色彩,却透着一种悲伤的氛围,画里这个看不清脸的少女……欸!?这个是我吗?”说到一半她惊讶的转过头来。

“哈哈,不是叫你作什么点评,这是礼物,只要你喜欢就可以了。”

“没有的事,您送的礼物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谢谢夸奖,不过我并不是什么艺术家,不用这么尊敬我的。”雨幕彼端的楼群正反射着明亮的光芒“我叫卓叶,希望你能换个称呼,也希望知道你的名字。”

“卓叶先生您误会了,我的意思并不限于您的成就,只是对于我们机器人来说,尊敬人类是必须的。”她低下头,伸出手展示手腕上的编号——机器人的可识别代码,脸上的微笑似乎带有些许遗憾。

听到这一番话,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转念一想,心里反而放下了什么,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紧张的感觉更轻了不少。回想活过的日子,遇到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烦人恶心的社交法则,肮脏难受的人脉维持。在人类社会交织的大网之外的机器人,或许更值得坦诚相待。再者,所谓人类,究竟高贵在哪里呢?若是有着不亚于人类思考能力的机器人,她又卑劣在哪里呢?

“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我叫徵羽妙音,是量产型SGR歌姬机器人,编号是……”她如同背诵事先准备好的答案般淡然地开口。不知此时说着这样话语的她,是怎样的心情。

“妙音,这么说吧,我喜欢你!”没有丝毫的慌乱与局促,认真的看着妙音,脸上挂着会心的微笑。短暂停顿,我又继续说“这是爱情意义上的喜欢,这份感情不因你是机器人而起,也不会因此而消失。就算你是妖魔鬼怪、精神妄想、杀父仇人,我爱上了你,也是无法回避的事实。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能确实的感觉到,越是相处,这份心意只会越浓烈!”

妙音惊讶的抬头,随后理解过来,将头垂的更深,别过脸去不再看向这边。“即便我们之间没有结果,即便我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机器人也一样吗?”

“当然!因为我对妙音你的爱并不是出于肉欲或者癖好,更不是什么刻意的玩笑!我们能互相诉说,能互相倾听,能知晓彼此的快乐这听上去的确很唐突,不切实际,但无论如何都请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要以更近的距离去了解你!也想向你展现我的一切!”不知不觉中,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更像是歇斯底里的狂吠。

猛地冷静过来。而此后,能听到的只有雨声,以及被雨声隐藏的啜泣声。

……

“抱歉,我有些激动了……”

依旧只有雨声。

“刚才的话,蠢得让人不禁发笑吧?太少和别人说话,越来越笨拙了。”

“没……没有,卓叶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可以做朋友,只能做朋友,真的,只能做朋友……”许久之后,妙音终于抬起头,用湿润的笑脸给了我回答。

“没问题!这样我也很满足了。”轻浮的举动无法传达真诚,信任需要日积月累。我深信这点,所以很后悔刚才的做法。但我没有放弃,就算最后只是一场空,至少要先尝试不是吗?“既然成了朋友,那就不要叫先生了,直接说名字吧!”

“唔……如果要这样的话,那我可以叫你……叶君……吗?”妙音的视线转到了一边“我认为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感觉有点像外号呢,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不要用‘您’这种字眼吧。”

“嗯!”妙音简单的回答,接着将手中的画收起来,抱起吉他“那现在,叶君,叶君你可以听我唱歌吗?”她顿了一下,似乎不太适应这个称呼。

“求之不得。”

“那么,请细细聆听这首《牵丝戏》,这是很不错的一首歌呢。”妙音轻轻拨动吉他弦,伴着雨声开始演唱。

雨声潺潺,混杂着不同于吉他的婉转悠扬的乐声,微风顺应而来,拂过她银白色的长发。斑驳的天空透出更为明亮的光芒,和着歌声散落在周围,耳边的雨声慢慢淡去,只剩歌声在脑海回荡。待到曲终,回过神的我已泪流满面,舒畅的心中夹杂些许忧伤。

“叶君你哭了?我唱得太差劲了吗?”妙音看着我,眉尾深深的斜下去。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不不不!妙音,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了!”

“叶君能喜欢真是太好了。”她的眉头舒展开来,表情又恢复到往常淡淡的笑容上。

“那究竟是什么乐器?听声音不像是吉他。”

“呵呵,叶君,这把乐器名叫‘泣露’,是所谓综合型弦乐器。”妙音笑了笑,抚摸着“泣露”说。

“那种通过调律发出各种声音的乐器,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仔细端详泣露,发现这的确不是吉他,仔细看其实很好分辨。

“这么说也不对,因为没有规定的造型。”她回答后,又接着说“话说,叶君来自哪里呢?”

“我来自希隆,正在进行艺术旅行,这里是其中一站。你呢?本地人吗?”

“……嗯。”

还在生产强人工智能的国家明明只有恩格藤斯,却顺着妙音的话反问了过去,一下子后悔这愚蠢的问题起来。“是吗?之前遇到的人全都憔悴得不成样子,妙音你就好多了。”

“或许因为我是机器人吧。”

我们各自望着面前的雨景,又一次陷入沉默,淅沥的雨声在空气中饱和。肚子里传来一阵蠕动的感觉,我吞下一颗压缩食品胶囊,活动活动麻木的腿,继续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妙音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昨天也是这个样子吧?”

“因为腿坏掉了。”妙音保持着从容的微笑,淡淡地说。

“这个……对不起……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一个情况始料未及,妙音的态度也让人吃惊。

“因为战争开始不久,恩特的电子设备就几乎完全被破坏了,我所在的公司无法运转而破产,里面的机器人没有容身之处,只得沦落街头。我事前就有腿部故障,还没有来得及修理,到了这里之后已经完全不能行动了。”即使说着这样的过去,妙音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原来有这样的事。这么说,没有人愿意帮你吗?”望着妙音的侧脸,心里似乎刮过一阵冷风。仔细想的话,之前遇到过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脸上尽是交织起来的愤怒、叹息、憎恶、麻木…而他们仍旧不停扭动着身体继续生存。这样的一群人,又怎么能顾及妙音呢?

妙音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

“那就交给我吧!”我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也不会像他们一样对妙音不管不顾。

“欸!叶君有自己的事要忙吧?不能因为帮我就耽误你。”妙音歪着头,不停的摆手。

“我没什么要紧事,就让我尽朋友之谊帮你这个忙吧。真的没有什么事。”妙音犹豫着点点头后,我迈开步子“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开始准备,我会带着好消息回来的。”

“对了,妙音,要不……去我那里住如何?虽然不算方便,还是有办法的。”踏出第一步,我正巧有了这个想法。

“谢谢你的好意,叶君。这个地方没有什么问题的,可以避雨,也没有什么危险,我很满意。”

这个提议还是有些不合时宜。“那好吧,明天见。”

“……嗯,再见。”临别之际,她做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但似乎又有一点不同。

 

晚上,我浏览了一下机器人维修相关资料,将目光锁定在机器人维修鼠上,仔细查询了相关信息以后,才细细将之前弄乱的房间打扫了一遍,靠在玻璃落地窗边休息。

窗外这座城市,不久之前仍是一片歌舞升平,曾经的“娱乐之都”几次打击之后基本也就能维持电力供应,夜晚中形如死城。往日的欢笑声如同呼出的水汽,与城市一并模糊在了玻璃上,渐渐淡去。

夜晚的梦里,我独自站在空无一物的黑色空间中,目光所及皆是黑暗。无论走多久,朝哪边,景色也没有丝毫变化。不知过了多久,空间颜色突然开始改变,成了完全的红色,依然看不见什么东西。随后是灰紫、深绿。不管是什么颜色,依旧无法看见边界,也没有任何物体和任何声音。我跪在地上,想要大声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可奈何的低下头,终于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这纯白的面具没有孔洞,紧闭着眼口,而面具后仍是面具,似乎整个头部就是面具。

我伸出手,而他也伸出手,我触碰到了冰冷的地面,而他的手却继续前进,直接抓住了我。一股强大的拉力袭来,拉扯着我穿过地面,来到另一个空间。这也是一个纯色的空间,不过空间里到处有石头堆叠的各种颜色的柱子,每根柱子都差不多有两米高。后面一股推力将我推向前,随后四面八方也传来同样的推力,明明看不到任何人,我却被球一般被推来推去。

我慌忙的再次跪倒在地上,想要找到他,地面上又一次显现出他的样子,伸出手,希望能像刚才一样,但这次他没有拉住我,只是在那头重复着与我相同的动作。石柱不知何时围拢过来,轰然倒塌,而我被埋在下面,却也没再感受到任何推力。

我放弃了抵抗,任由时间离去。不知不觉间,上方开始降下带有颜色的雨滴,不同颜色的雨滴发出不同的声音,就像是歌声。雨声渐渐消失,而所有的一切开始褪去,越来越白……

我睁开眼睛,傻傻地注视着公寓天花板。

尽力使自己忘却了奇怪的梦,在恩格城电子街上,四处寻找机器人维修鼠,却一无所获。由于希隆的进攻,许多商品都已经断货很久,这不算预料之外的事。

正走进不知第几家店铺,一个短发的小女孩正好迎面走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就一下子闪到一边了。

“老板,这里有机器人维修鼠吗?”

一脸倦意的老板下意识地启动个人终端,随后叹一口气,拿出一张纸质表看了一会儿。“没有了。”他死气沉沉地回答“什么都没有了!希隆一来,我们还能有什么啊!”

这种反应之前见过很多,我立即动身去下一家,却又撞见刚才那个女孩,她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眼神中却渗透出丝丝寒意。

“这边。”她拉住我的衣角,用简短而不带感情的声音说。

“你是谁?”跟着她走出店门,我仍没有想起之前与她有过交集。

“千笔。”简洁而又迅速,冰冷而又锋利。

在走过好几条街道,还有穿过一个广场这段时间里,我苦苦思索着这个名字,依然没有任何印象。虽然忘掉别人名字的事常有,但不至于没有一点印象,但保险起见,我还是直接提问了。

“我们之前应该不认识吧?”

“嗯。”

避免了忘记名字的尴尬,白白费心却还是有点儿难堪。这个叫千笔的女孩对此没有察觉,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甚至于我是否跟着她都不在乎,毕竟她就没有回过头。她垂到腰间柳条般的低马尾,仿佛就是我们之间的联系,轻轻就能扯断。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不,你是要帮我吗?”

“对。”

这个女孩是我遇到的第二个与众不同的人,她自始至终保持着冰冷的态度,而且从不多说话。这种人是平日里我喜欢的类型,因为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因此显得这种莫名其妙的帮助很奇怪,必须保持警戒。不过她只是个小孩子,我不至于被她威胁到。如果她有同伙,我也有信心更快报警。

要是在平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拒绝帮助,现在的话,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她吧。固守自封绝不是生存之道,以后要多与人接触才行。就算她有什么目的,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又是几条街的路程后,我们转进一条小巷。很难相信,现在还有这样脏乱的小巷,垃圾四处散落,准确进入垃圾箱的少之又少,墙壁上尽是涂鸦,虽然有些还算不错。还有一些难以描述的痕迹,恶心到了刻意的地步。

“你究竟想带我去哪里?”

“仓库。”

她继续保持原有速度前进,丝毫不管停下的我。我只好继续走,跟上她。

“你为什么要帮我?”

“机器朋友,受伤死了。”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用和声音同样冰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的后背一凉,忽然觉得自己认为她没有危险实在太过草率。她继续走,我松了一口气默默跟在后面。原来她也有朋友吗?能和她做朋友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巷子里大概走了五分钟,她在一扇老式自动门前停下。进门之后是一段不算长的走廊,之后是酒店式的前台,有华丽的装潢却看不见人影,然而还没走进去,千笔就在门口停下了。

“过来。”她指了指脚下的地毯,我顶着疑惑照做了。

千笔将手伸到门框后,似乎按动了什么,接着脚下的地板竟开始缓缓下降。我终于理解过来,也渐渐有些紧张。

这个隐藏的地下室是一个酒吧似的地方。广阔的大厅里有大约二三十个座位,分布在左右两个吧台,里面坐满了人,大多是充满地痞气质的壮汉,还有一些衣冠不整的女人。似乎不少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身边是空酒瓶,甚至还有酒架、杯刷、呕吐物、饮料喷头、电子毒品包装盒……就像是堆满尸体的垃圾场。

“千笔姐,你也……嗝!来一瓶吗?”一个人先发现千笔,举起手中的酒瓶说。

“你醉傻了吗?千,千笔姐是来拿东西的!”另一个人朝刚才那个人扔了一个空酒瓶,酒瓶砸中他面前睡死的另一人。

“维修鼠。”

“好咧!我这就去……找找。”有个比较清醒的人起身,略带摇晃的离开了。

“你是他们的老大?”我吃惊地望向她,这里这帮人,称她为“千笔姐”绝不会是因为年龄。

“不是。”

虽然她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了,继续深入并没有什么好处。好一段时间之后,那个人终于又摇摇晃晃地出现了,他一路走过来,踩到了好几个人,他们都睡得死死的,没有一点反应。

“喏,就这两只了……嗝!”他拿出两只维修鼠,打了一个满是味道的嗝。

千笔接过维修鼠,直接递给了我,那个人打量我一眼,随后又回去喝酒了。我擦了擦冷汗,看着呼叫失败的反馈。本地通讯还没有恢复,实在是很失算的一步,况且这些始料未及的情况,我预想的计划恐怕毫无用处。临走时,我又看了一眼里面,那样的一幅颓废景象,对这群人来说算是正常吗?我没有多想,紧跟着千笔离开了。

再次通过那条小巷,我没有像刚才那样再在意那些东西,这些奇怪的情景,奇怪的人,一定有着某些经历,这是我无法想象的,也是普通的生活不需要的。不一会走出巷口,我向着妙音所在的路口前进,千笔则走向另一边。

“好好照顾他。”走过几步,背后似乎传来千笔的声音“还有,小心雨水。”

我疑惑地转过头去,却没有再看见她,只看见附近的地上有包装好的口罩和一小瓶喷雾。这是她留在这里的吗?也有可能是谁掉在这里的吧。我犹豫着捡起地上的东西观察,口罩似乎是与千笔那副一样的,喷雾就没有见过了,而且都扫描不出具体的生产信息。最后我还是把这些扔在了小巷的垃圾堆里,垃圾还是扔在那里比较好。

 

再次来到路口,妙音依旧在那里唱歌,只是这次没有闭眼。她看见我之后,停下歌唱对我微笑。

“叶君,你真的来了。”

“当然,我答应过要帮你修腿的。”我关上雨伞走到妙音身边,把机器人维修鼠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地上,维修鼠在妙音的小腿边嗅探似的移动。

“叶君这样帮我,我有点过意不去。”妙音的睫毛稍稍垂下,嘴角也有些许下降。

“这个嘛,我当然会提出相应的要求的。”

“叶君难道还是……”妙音盯着地面,睫毛进一步低垂,眉头也不自觉的皱起来。已然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了。

“一首歌,我的要求是你的一首歌。”不等妙音说完,我便打断了她。要是她因说错话而难堪,我肯定会不知所措。

“欸!就,就只是这样吗?”妙音一下子抬起头。

“就这样。”我用自以为认真的口气回答,但妙音似乎不这么认为。

“叶君!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叶君愿意为我修腿,对我来说是值得认真回报的!如果叶君真的把我当作人类对待,就请认真说一个对等的要求!”她转过身,用比平时大不少的声音说。

不管是困扰,抑或是生气,我都是第一次看到妙音这样的表情,惊讶之余脸上也开心的露出笑容。

“那就这样吧!”我心一横,索性将准备的计划说了出来“等到你的腿修好了,就和我一起去登山吧!”

“登山?”

“对,据我所知,因为仿生神经的存在,机器人使用刚维修过的地方时会有不协调的时期,就在这段时间和我去登山,同意这个要求吗?”我的计划不止如此,考虑到可能的修正,只是提及开头,这样也比较适合。

“唔……这样啊,总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呢。”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如果叶君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说出来听听!”

我不禁为妙音的话捏一把汗,这种容易吃亏的性格简直是在证明她不是人类。

很快,维修鼠检查出了问题所在,将所需材料发送到了我的个人终端。我收起维修鼠,向妙音露出微笑“我会尽快把零件找齐,然后来修好你的腿。”

“谢谢你,叶君。”妙音也回以微笑。

回到公寓的路上,我在人潮中边回避边思索,这群人即使已面临死路也依然挣扎着执着地求生,应该是有什么难以舍弃的美好吧。就像曾经我浑浑噩噩的活着,自杀的念头也有过不少次,而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这种想法,说起来,所谓了无牵挂也就是这样吧。活着,不就是为了追寻那些不愿舍弃的美好吗?

细雨随微风吹划过脸颊。这场雨好像小了一点,仿佛不久之后天空就会晴朗开来。

 

又是新的一天,我再次走上恩特的电子街,一边搜寻零件一边观察四周,终于又在一家店前看见了那个扎着低马尾的短发女孩儿。

“嘿!千笔。”我走上前去向她打招呼,这是我活到现在屈指可数的行为之一。

千笔看了我一眼,然后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忙按住她的肩膀。她瞥了一眼我的手,我立马识趣的放开了。她无言地伫立,散发出一股寒气。“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关于机器人朋友的!”

“哦?”千笔终于回了我一句话,虽然只有一个字。

“我准备和她一起旅行,看不胜收的风景,听大自然的声音,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我的爱意。我有一个很长的计划,将从脚下,从这里开始。”

“女孩?”千笔似乎有了一点笑意,大概是我的错觉。

“是的……”我似乎渗出了冷汗“所以请你推荐下恩特城有不错风景的地方,最好在城外,交通封锁线以内,人流量小一点的地方。”

对于我啰啰嗦嗦提出的要求,千笔没有丝毫为难的样子,只是静静沉思。

“西山。”

“西山?那里有什么?”

“繁星和烟花。”千笔停顿了几秒,接着说。

此后我们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一起找了会东西,转眼便到了分别之时。

 

带着好不容易找齐的零件,我再次来到妙音所在的路口。

这次妙音没有唱歌,似乎是在等待我的到来。我们相视一笑,这个路口俨然成了我们的“约会”地点。

“零件已经找全了,妙音。”

“辛苦你了,叶君。”

我把维修鼠放在妙音脚边,而零件早已放入它腹部的空间中。妙音调整坐姿,将小腿伸出斜坐着。这时我才看清,妙音腿上的故障已经在腿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叶君,你在看什么呢?”

妙音的话使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啊!那个,我在看维修鼠的修理方法。”

我立即假装在看维修鼠,而两只维修鼠正立在那里,伸长细长的机械臂从肚子里拿零件,我最终没有再看这难以言喻的场景。

“除了音乐之外,妙音有喜欢的东西吗?”

“有啊,我很喜欢故事呢。嗯,叶君你在旅行,一定经历过不少事吧?有没有什么开心的故事呢?”

“开心的故事……”我回忆着那些或悲伤或平淡的日子“似乎没有,在这种战争时期,没有多少人会快乐吧?悲剧倒是可以说不少。”

“不行不行,不是喜剧可不行。”

“我觉得悲剧也很不错。”

“可是悲剧太压抑了!轻轻松松享受喜剧多好啊!”妙音看向天空,绽开笑容“叶君以后可要多多注意,将那些开心快乐的故事收集起来,会讲故事一定会更受欢迎的。我相信叶君以后的的妻子或者孩子也会喜欢那些故事的。”

“说的也是。”我偷偷看着妙音,在心里勾画我们的未来“我也觉得,她一定会喜欢喜剧的。”

个人终端响起提示音,维修鼠已经完成了使命,一动不动的呆在地上。妙音腿上的仿真皮肤上留下了淡淡的不规则疤痕。

不知不觉间伞面的震动已渐渐稀疏,我移开雨伞,抬头看向天空。虽然天空依然斑驳不清,但雨总归停了,既然如此,天空放晴的日子也不会太远,想必今晚一定会有令人难忘的星空。

“雨停了呢,正好让我们为登山做准备。”我向妙音伸出手,与千笔约定的日子就是雨停的那天,所以必须行动了。

“嗯。就按叶君说的来吧。”妙音也伸出手,将我的手紧紧握住。

我带着妙音在商店里买了衣服,然后回到公寓,在那里做了一些准备。画和旧衣服暂时寄存下了,而“泣露”妙音却执意要带在身上。

傍晚时分,我和妙音终于来到西山脚下。此时的天空像是蒙上了几层薄纱,天边只隐隐约约现出几点星光,我先一步走上石阶。

“妙音,要不我还是扶着你吧。”

“不用,叶君不是说过吗,让我遵从这个要求。”

“这,好吧,那就把‘泣露’给我,这不在要求内。”

妙音拗不过我,最终答应了。我们缓慢的一步一步前进,不过这玩笑似的长路依然打败了我,妙音则每一步都带着摇晃和颤抖。

“妙音…呼…还是让我…呼…扶着你吧。”

“叶君你这么累,就不要管我了,‘泣露’也还给我吧。”

“没事…呼…”

类似这样的对话发生了很多次,等到达山顶,我在心底好好抱怨了一番没有告诉我这件事的千笔。

西山山顶有一座天象馆,不过这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地。我扫视四周,寻找千笔说的小道。半球似的天象馆周围有环形的平地,外围是低矮的灌木,而在这儿灌木的隐藏下,小道的踪迹更是难以发现。终于找到一个有可能的缺口,我走过去查看。

小小的缺口之后有一条隐约的路,我领着妙音走了进去。夜色中的森林格外清新,湿润的水汽在空气中饱和,伴着露水沾满我们的衣裳,满天的繁星在枝丫间若隐若现。就是这里了!我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刚才的疲惫早已抛却到九霄之外。

“妙音,快!就在前面!”从未到过这里的我,不知为何自信满满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森林尽头,头顶拥挤的枝丫突然消失,满天的繁星瞬间铺展开来。地上的草坪齐整的像是人为修剪过,而草丛一直延伸到断崖边。直直看过去,不远处便是半明半暗的恩特城,在夜色下犹如大地上的一颗玉石。

我和妙音在一棵遒劲的老松边坐下,享受着舒适的静谧。

“真是美不胜收的月色。”

“叶君不要开玩笑了。”

我陪着妙音笑起来,想着这个不知是指星空,还是心意的玩笑。这时个人终端传来提醒,距离21点整还有一分钟“好戏现在才要开始。”

“咻~啪!”一朵烟花升上天空,在群星之下盛放开来,接着是两朵、五朵、数不清的花火接连绽放,璀璨夺目,簇拥着繁星,围绕着我们,成为夏夜空中最难忘的回忆。

妙音看着不断升上天空的烟花,惊讶的说不上话来。我坐在她旁边,也注视着这美景。放下的右手不小心与妙音的左手接触,慢慢将其握住,很难相信这柔软、纤细,温暖的手是人类的造物。妙音楞一下,也握住了我的手。

各种形状的焰火自由盛开,最绚烂的花火,自一团爆开,半透明的光球缓慢四散,又成一个大光球,其中飞散出五彩缤纷的半透明蝴蝶,同时伴着五彩的光束。此后又是重复爆开的过程,不同的是轨迹越到后面越是多样。而有的烟花之间还会互相影响,吸引,排斥,甚至有潮汐撕裂般的壮观。

 

恩特城某条街上,一群人正在路边,检查着旁边的箱子。

“千笔姐,这批电子烟花都已经没电了,要换一批继续吗?”

千笔轻轻摇头。

“完事了,兄弟们!回去继续喝!”

“哦!”

在其他人都离开后,千笔看着西边的山头,若有所思。

 

绚烂的花火之后,我和妙音在草坪上铺上席子,坐在上面欣赏着深邃的星空。突然,妙音像是想到了什么,抱起“泣露”。

“叶君,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美丽的烟花和星空,我不知道该怎样回报你,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无论如何都要做的事。这首《你所不知道的故事》,为你而唱。”

说着,妙音开始歌唱,我们不约而同的闭上双眼。轻快的声音顺着血液传遍全身,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万物与时间都静止不动,只有歌声与星空依旧,群星如聚光灯闪耀,照亮整个世界。那长长的银河缓缓流淌,泻入我的心田。

“这完全足够了!”曲终之时,我不加思索直接对她说。

“叶君能喜欢就好。”妙音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对了,我们一起来找夏日大三角吧!”

“就像歌里一样呢。”

就这样,我们头挨着头躺在席子上,寻找着夏日大三角。

“啊!那是牛郎星!”

“天津四在那里!”

“为什么没有看见织女呢?”

“是你不够仔细,再找找吧。”

……

我们就这样故意持续着寻找织女星的游戏,诉说着许多有趣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血红的朝阳升起,给大地染上一层黄红色,草坪上的水珠犹如颗颗钻石在闪烁,恩特城展现出别样的美景,可惜我没有时间欣赏。

因为我是在疼痛中醒来的。

大脑昏昏沉沉的,让人难以保持平衡,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感觉,而且疼痛也随之泵向全身,肺里像有火在烧,呼吸的空气似乎有铁锈味道。

“啊!呃啊!啊……”声带的疼痛无法与身上的痛苦相比。

“叶君?”妙音从休眠中醒来“叶君你怎么了?”

虽然能听见妙音的声音,像是要爆炸开的脑袋却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视野中隐约出现悬崖,却有了明确的想法。对,悬崖,从那里跳下去就可以解脱了!我遵从脑袋里首先冒出的想法。只要跳下去,就可以从这痛苦中解放出来了!

突然,一道人影闪到我的面前,抓住我的肩膀,等残存的理性告诉我这是妙音时,她已经吻了过来,嘴唇重叠在一起,久久未能分开。我的大脑一下子陷入空白。

分开嘴唇,我看见妙音的眼里噙着泪水。“叶君,快点冷静下来!”

还没等我理解,妙音颤抖的身子忽然倒了下去、她的腿本就没有完全恢复,又做出这样莽撞的动作,在这悬崖边上。

妙音的身子失去平衡,径直向悬崖下落去,我下意识地抓住她,手臂一下子受到拉扯,不巧的是刚才的疼痛感又开始袭来。

“妙音!”

妙音抬头看着我,微笑着,哭泣着。

“太好了,叶君终于恢复理智了。虽然有些勉强,还是成功了呢。从这里掉下去说不定会报废吧?就像故事里一样,有些话藏着掖着,最后却只能在这样的场景下说出来了。”

“不要说这种话!我……马上就……拉你上来!”虽然想用力,却只有疼痛感在加强。

“能遇到叶君,我很开心!”

……

“叶君说喜欢我,我很开心!”

“都说……不要说……这种话……”

“叶君帮我修腿,我很开心!”

愤怒、无力、自责涌上心头。眼泪划过了脸颊,滴落在妙音脸上。

“叶君喜欢我的歌,我很开心!”

“不要……说……”

“所以啊!”

仿佛在耳边的轻语,仿佛直达心底的声音。

“我最喜欢叶君了!”

妙音拨开我的手,任由自己飘向大地。倘若失去妙音,我还能追寻什么?我的计划还有什么意义?之前的疼痛逐渐恢复,越发强烈。我顺身滑下悬崖。

嶙峋的石壁和树枝与我擦身而过,留下各种各样的伤痕。左臂猛地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使我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砰地一声,右肩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脑袋和耳朵里轰鸣不止,全身各处也疼痛不已,充满了燥热感。我吃力的从草丛中爬起,四处扫视搜寻妙音的踪迹。

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静静躺在那里的她。我拖动身子,用缓慢的速度移动。身上各个地方都变得滚烫,体内每个器官都满溢出疼痛。难以维持平衡的我摔倒在地,继续以爬都算不上的姿势前进。

“妙音……”拼尽全力发出嘶哑而微弱的声音,伴随着喉咙中涌出的血腥味胃酸。

终于到了妙音面前,才发现她摔在一块石头旁,而石头和她身上都沾满了淡蓝色的液体。我任凭泪水肆意流淌,用尽全力抱住妙音,在这清晨的阳光下。

 

 

希隆第X帝国是位于大陆西部的军事主义国家,东邻维埃、西提、福斯布拉德、怀特等国家,占地面积约357.167万平方千米,人口8.26亿,约占世界三分之一的人口。采用元首世袭制,由皇室血脉中军衔高于上尉的候选人中选出下一任元首,因此也有空窗期……

在上上世纪末的大战中损失惨重,国家四分五裂,因此附近的国家基本都是希隆民族。在海涅西斯二世上台后,加快了上尉以下军衔的晋升速度,重视军事风气的整顿,并定下了“希隆的荣耀高于个人高于一切”的准则……

近一个世纪内,民族主义思想泛滥。古兹一世更是疯狂策划战争,将周围的小国吞并,并且每占领一个国家会视为国家新生,然后将国家名称数字增加一位……

 

恩格藤斯是位于中部偏南的小国,处于西提、伊莱文以及奥古斯都三国交界处,只有三座达到国际标准的城市,是众多国家中最年轻的一个……

以发达的娱乐业闻名各国,首都恩特城更是有“娱乐之都”的称号,对于娱乐方面的研究多而丰富,甚至将强人工智能机器人代入其中,因此也是唯一仍允许生产高智能机器人的国家……                                                       ——《国家历史考》

 

在这次展示之后,你要是静下来思考,肯定会这样想:这个自称历史记录者的人就是卓叶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本人的记录是基于镜像模拟系统的历史记录,加上代入系统所得感受,最后由本人加工而成,所以在体裁上有时会有变化,这是我故意的。

哦,对了,后面的资料是为了便于你理解特意搜集来的。嗯……会不会说的迟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