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少女不再迷茫

第十五章,他的迷茫是未来的奏鸣曲(15)

1

我的声音彻底乱成一团了。

这下就连我都听得出来,我弹出的那些机械一样的音符。

这根本就不是音乐了!

“……你还好吧?”

我看起来很糟糕吗?啊,不行,现在还不是沮丧的时候,就算终于知道了自己弹琴的模样也不应该就这么消沉啊。

“听说你最近在林幕声那边很拼命啊?为什么不理我?”

说的也是,反正我只会拼命地做这做那把时间排的满满的让自己没空去难过吧。

“跟我说话啊笨蛋!”

我被人从身后踹倒,乐依因为那一记飞踢自己也摔倒在地。

“你打算无视我到什么时候?!”

“抱歉……没注意到。”

“你说什么?!”

她扑上来对我拳打脚踢。

“你这家伙也开始变得和林幕声一样讨厌了!那家伙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拿我开玩笑!我又不是他的出气筒!还有你——我又没说什么很伤人的话,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啊!一个劲儿的沮丧恶心死了!”

“也不是在沮丧啦……”

只不过突然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总感觉,学姐和林幕声学长都说过我的长处,是不是因为这样我就有些飘飘然了?居然一时间忘记了差距……说到底,我来音乐部就是来学习的吧,于是慌不择路的我急忙的将眼前能看见的东西都塞入脑海里,无论是之前从未见过的器具,还是从没兴趣的古典乐什么的,一股脑的都塞进我的日程表中,结果就成了这样子。

为什么啊……分明我是想拼命学会新东西的,可这么做不就根本是在逃避了吗?

“我该怎么做啊?”

“我怎么知道?”

“唔……”

“不是……啊啊!不对啊!不是那个意思啦,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不是吗?啊够了!总之你快点给我打——起——精——神——来!”

她一边跺脚一边大喊着,正巧这时候林幕声学长路过,他见势不妙正准备退出去,结果被乐依拔住外套无法逃脱。

“你也来帮我!”

“那是你的事,别托我下水。”

“你不是很闲吗!给我过来!”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很闲了?等下我还要去体育场,那边好像负责灯光的学生请假了,以防万一我要再去交待清楚。”他看了我一眼,“况且没什么问题吧?搞艺术的家伙如果没经历几次这种状态是不会进步的。”

“给——我——过——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等我回来再说!”

“我——不——要——”

她已经完全变成任性的小孩子一般,大喊大叫着耍着脾气,一会儿缠在他胳膊上一会儿盘在他腿上,两人争执了半天结果一步都没办法挪动。

到最后,一脸无奈的林幕声学长只好被她强行拽到这边来。

“所以说……你是怎么了?因为终于知道了自己弹琴的那副模样所以就自闭了?亏你能一直弹到现在啊?那种把所有声音都清楚的过筛一遍才肯放出来的声音,一到精彩的地方就卡壳的让人火大的琴声?”

毫不留情啊。

“镜那家伙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教给你吗?”

“呃……”

倒也不是啦,我姑且也在想办法。

“我该这么做啊?”

“你这家伙……想做的话无论如何都能做到的,但你虽然练习量足够,说实话基本功很扎实,但你却像个初学者一样不敢违背自己心里定下的框架——一般来说会这样吗——首先去把自己最讨厌的歌改的面目全非然后演奏出来吧!放心没人会惩罚你的!还有——徐乐依你给我下来!不要往上爬!也不准拽我头发!你是树懒吗!”

“唔唔唔!”

“不许咬衣服!”

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去寻找答案吗?也对啊,那种简简单单的解决公式根本不可能轻易的出现吧,那么果然要自己去动手。

他们两个还在吵闹着,乐依似乎很执着的贴在他身上,而林幕声学长又没办法随意的对她动手。

“行了吧!我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

“再说点什么再说点什么!”

“已经足够了!”

“哇——哇——”

“不准叫!”

他们吵起来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很有教养的老父亲在被不懂事的女儿纠缠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大家都还没来,估计绝对会引起不小的骚动吧。话说乐依和林幕声学长的关系真好啊。

但是说实话,我刚刚还在认真思考的……不过这样一来别说是烦恼了,就连思考都没办法了。好不容易有点想法了,结果思路被莫名其妙的打断,我试着回想,结果因为眼前的闹剧就连那些已经想好的事情也乱成一团了。

说实话,虽然他们是在担心我,但我还是心生不悦——不光是因为觉得吵闹。

我起身……合上了手里写到一半的笔记本。

“我去外边帮忙了。”

“喂!你打算把这东西丢给我吗!”

“快——去——追——!”

“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喂帮我一把啊!”

“快——点——”

说完我就想快点脱离这里,他们两个因为扭打在一起所以相互都没办法脱身,结果让我轻易的逃脱了。

答案要靠我自己去寻找。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我当然也没有在自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乐依觉得我这几天一直在沮丧——啊,当然还是有的,不过我也不可能一直沮丧到现在啊。那种事早就被我封印在脑后了。我一边思索着一边不自觉的动起了手指。

吉他和钢琴的声音,差距很大,但是林幕声学长弹奏的钢琴,那种安静的和平,让人心旷神怡。那个时候分明隔着一道门,在我面前展开的,却是宛如最高级待遇一般的体验。即便我并不擅长钢琴,但还是被触动到了。

没错,如果我想要走出这种困境,就必须朝着不一样的方向走。

而眼前就有这样的一条路。

我想试一下。

2

说实话,我在音乐部呆了几天就注意到了,音乐部有着特殊的秩序,在这里可以大声说话,可以随意的使用音乐部的器具,甚至可以闯入别人的曲调里,但只要有必要他们就会瞬间安静下来,并且不约而同的遵循着这里的秩序。

我以为那是因为他们就是不管别人的感受,但其实并非如此。

这里的大部分人,他们并不是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他们不在乎的,是别人对自己的影响。

我大概……某种程度上也是如此。

只不过我的情况大概要更恶劣一点。

为此,我得想办法去改变,然后心里这个最糟糕的自己击溃。

流行乐……摇滚乐大概不行,只要一沾上这些我的手指就不自然的想要去寻找最优解,说实话,因为家人的工作,我基本所有有名乐队的歌都听过,只要听了就忍不住想要构建起名为“最佳”的牢笼,所以不行。

要去试试交响乐吗?可是那边根本没有吉他的位置啊。

到最后,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首歌的旋律。

《lmagine》。

是钢琴曲为主旋律的版本。

它的确也有吉他版,这么有名的曲子不可能没人翻唱,在这之中甚至还有不少奇异的版本,跟那些相比吉他版已经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我记得我应该听过一遍,但是那是心里觉得不如原版就放弃了。

在笔记本上画出分割线,将那一行一行变成乐谱的样子,然后试着写下音符。

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要困难很多,因为没有参考,这种事如果说给乐依听她肯定一下子就给出答案了吧,总感觉会变成这样……可是那样我不就会继续跟着规定好的条条框框去弹了吗?一旦对完成品有了印象就挥之不去了,所以我才想试着自己写乐谱。

或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吧。

但说是这么说,我到现在也才写下了前奏,而且总感觉哪里是不是还可以加点什么,哪里是不是多了什么……是不是不要这么平淡比较好?虽然原曲的前奏就是简单的旋律,但我是不是没必要去遵守那种规定?

到最后,一进入主弦律我的思路就直接陷入了无边无尽的迷宫。

我得靠自己去找答案啊。

我苦恼着,一遍遍的将笔记本打开又合上,甚至产生了“音符会自己排列好”的妄想。

不行啊……

正当我走入死胡同的时候,一旁的喧闹声终于引起了我的注意。

“所以说那里是要提起来的不是平滑的过去的。”

“你在说什么啊……”

“林幕声那家伙没注意到吗?如果就这么平躺着过去会直接把后面的音符锁死的啦!要把它们放开,放开懂吗?”

“可是……那样一来不就变调了吗?”

“嗯,倒不如说整首曲子的风格就全变了呢!”

“那不是当然的吗——!还有,能放开我吗!”

“哎呀?我怀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可爱?”

“是你把我抓来的唉!”

“学姐不要当着我的面出轨啦!”

怎么回事?在我全神贯注的盯着笔记本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学姐会出现在这里?响学姐也来了?被她抱着的女生又是谁?

我疑惑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这里……是音乐部的活动室吧?

她突然转头看向我,露出微笑,似乎早就发现了我。

“镜——!”此时林幕声学长也破门而入,似乎是急匆匆的赶回来的,跟在他身后的是岚学姐和几个音乐部的成员,岚学姐一脸“糟糕了”的表情,看来有人将镜学姐来音乐部的消息告诉他了。

“呀~林幕声,是特意回来见我的吗?”

“……你在这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看我心爱的成员有没有好好的接受教育啊——他们来这边也已经快一个月了吧?我可不是让他们给你当苦力的。”

“然后呢?看完了就回去。”

“讨厌啦!”镜学姐露出苦笑的脸,“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可是最喜欢你们了,能够一起演奏的人我都最喜欢了。”

“那可真是遗憾,我最讨厌你了。”

毫不客气的回敬了,大概是因为在这个比较关键的时候吧,镜学姐的出现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于突然,就算是在所有人面前,林幕声学长还是少有的展露出了些许怒意。虽然平时就经常被舞和雪气的发火,但面对镜学姐的这股怒意完全不一样。

“林幕声……说真的,我可是真心的喜欢你们呀,你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当初我组建Flactuings的时候你不也是第一个支持我的吗?少了你的琴声我和小乐仪肯定没办法那么完美的合奏呀——虽然最后因为毕业解散了。”

“你——闭嘴!”最终,似乎是终于忍耐不住了,“因为毕业解散?亏你还说得出口,说到底Flactuings的解散那不都是你的错吗!你这人真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自大狂妄,装模作样的站在高处,可是你一点水平都没有只会不顾别人的感受去做事,到最后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所有人!”

“林幕声……”岚学姐想要上前去阻止情绪激动的学长,但学长却自己停下了激动的说辞。

“我说的是事实……如果没有她……如果没有镜——可恶。”

“如果没有我,你们根本不可能聚在一起,对吧?”

“啧——”

不知为何,我有些心疼林幕声学长了。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要来吵架的话我没时间,跟你这种人讨论太浪费时间了。”

“彼此彼此……你真的很讨厌我呢,真难过——还记得我们可是一起加入音乐部的,第二年你当上了部长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赶走。”

“你不是也顺带拐走了我们的一个部员吗?”

学长将目光落在了学姐身旁的响学姐那边。

原来她们一开始都是呆在音乐部的吗?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响学姐主动跟着镜学姐离开了音乐部吧。

“好了好了,我也不和你废话了,我是来弹琴的,音乐部不会拒绝琴声吧——少年,我的吉他在你那里还好吗?”

“啊……好的。”

她伸手,我本能的上前去将吉他递过去。

“你说弹琴……”

“林幕声,我想了很多,上次输给你之后我想了很久很久,到底为什么我会输?”

“是你技艺不精总想耍小聪明而已。”

“不是的哦,我的努力可不允许我承认这种事,”学姐将吉他的线全部连接好,调整着音色,“最后我想明白了,问题出在我不应该在这种评分游戏里战斗,我的琴声,可不是用来给那些人评分用的嘛。”

紧接着,镜学姐的演出开始了。

3

她压住琴弦的末端,使得弹奏出的声音闷沉又急促,短暂的停留给人留下瞬间的印象,那是重复的前奏。

我察觉到了异样,就连学长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学姐在弹奏的,是《lmagine》,并非是印象里那种安静又祥和的旋律,学姐选择了低沉又短暂的声音,我从未想过要这样演奏,因为总感觉在印象里《lmagine》就是应该安静的将一切都感化,缓缓展露出神圣的模样。

那才是《lmagine》……

就像林幕声学长做的那样。

安静……安静……

但是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从那电吉他里流传出来的声音仿佛是低沉的风声,在这股电音与沉闷之中,因为急促的声音转瞬即逝,整首歌曲居然展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安静……学姐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演奏这首应该由钢琴为主场的歌曲。

学长的演奏,是一种置身于郊外的安静,这里的每一寸花花草草都是为了让演出更加美丽而存在的,而学姐的演奏,则是身处城市的安静,周围都是耸立的房屋,抬头只能看到半边天空,人来人往,车流穿梭……却一点杂音都没有的安静。

为什么学姐能做到?

不……为什么学姐也选了《lmagine》?

是巧合吗?

如果说是因为学长而选择这首歌来反击,那么还说的过去,可是偏偏我也在思考如何用自己的方法演奏它的时候,学姐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将完整的、完美的东西毫不客气的甩在了我的面前,而我也只能狼狈的俯身去观望。

太过分了……这样做的话,我还怎么去思考?

演奏结束。

这是更加宏大的和平,更加稳固的和平,也是……更加安静的和平。

如果让我评分,我绝对会选择学姐的。

虽然不情愿。

“……如何?是我赢回来了对吧?”

“这种事能说明什么——”

学姐的目光并没有看着林幕声学长,而是看着我,刚刚的问题也是在向我发问吗?注意到这一点的学长自然的也看向这边,然后他愣住了。

我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被学姐的琴声感动到了吗?

但毫无疑问的是,原本在学长心中或许还存有些许摇摆的指针,如今已经指向了学姐。

“……这样啊。”他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叹自己的失误,“所以……把他送来,再让他自己回去,这都是你计算好的?”

“毕竟我也很了解少年嘛~~”学姐吐着舌头,“那么林幕声,胜负已经很明显了,接下来我需要你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我们缺少学分,你知道吧?反正过几天就是学校的校庆演出,我要演出的学分。”

“……不可能,你也知道学分不可能随意转移——”

“没要你转移。只要挂上我们的名字就好了,反正挂上了就说明我们也参与了,我可是知道的,参与学校组织的演出能够拿到一个学分,而从当中获得优异奖还可以再拿到一个学分,我要的是这个。”

“你以为那么容易?分明都在老师的黑名单上。”

“我的话肯定不可能,但你肯定有办法吧?你不是最擅长和那些人交涉了吗?”

“……这才是你的目的吗?就算利用别人对你的信任也无所谓?”

“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目的不目的的,这些不都是你的lmagine(想象)吗?哼,”学姐露出笑容,“你不会拒绝吧?毕竟你很了解我嘛,上次不管是选曲还是技术都是针对我选的吧?不过真遗憾,你忘记了一件事……我也最了解你了。”

学长大概是真的不想对学姐手下留情。

选择了一堆对自己有利的手段。

但是还是输了。

虽然没有输在评分上,却没注意到在我这里栽了跟头。

我想起学姐说的,只要足够了解某个东西,自然就会找到解决的办法,可是如今的场面真的算是解决的方法吗?

“……我知道了,就这一次。”

“林幕声!”

“没关系,责任全部我来承担。”

“可是!”

“我说了没关系!全都回到岗位上去。”

顿时,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众人也纷纷挪动起脚步。

“那么,这两个小家伙我就带走了。”

“镜……你这样迟早要完蛋的。”

“那到时候我就来投靠你啦!”不知是不是开玩笑,学姐一点都不在意学长的警告,“走吧,少年。”

要走吗……

呆在音乐部难道不好吗?

学姐不也曾经是音乐部的成员吗?她们不都是吗?

不能好好相处吗……

“你在发什么愣啊?走啊。”

乐依在一旁催促着,她刚刚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又突然冒出来。

如果乐依要回那边去……我是不是也只能回去了?

不,说到底,我真的想要回去吗?

4

最终我还是被抓回了演奏部。

自我疑问的话语说不出口,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问。

但如果乐依想要来这边,那或许我也只能追着光亮回来,就算心里又疑问也没办法,我又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反抗。

我甚至连要反抗什么都不知道。

“好嘞!过了这么久我们又重新团聚啦!”学姐依旧是坐到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那么马上进入正题吧,我们现在又三个学分,算上林幕声那边预定的就有五个学分了,已经完成一半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她拍着手,我们也跟着拍手。

“原本我是打算把你们放到校庆演出结束的,毕竟到时候林幕声的歌都演完了也没法不认账了,不过看起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要超出预料了不少,少年?”不知为何要特意提示我这边,“我们要出去演出了。”

“唉?”

“没错,还记得漫进部的那个人吗?从他家人就职的公司那边终于想起来还有我们这样的无名外援了,虽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工作,不过确确实实是正式的委托!”

她将手里的传真纸丢到我们面前。

【挥洒热血吧!第29届xx学院运动会】

“这是……”

“大学运动会的开幕演出。”

偏偏是这个时候。

我握紧了手里的笔记本,那里面未能完成的乐章似乎只能永远停留在那里了。

就算被拉扯着,我也只能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