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非得这么做的话,我们肯定会暴露的。你稍微控制一点自己的情绪,好吗?”

艾尔莎没有回答他,窗外的雪花比刚才更大了,艾尔莎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流泪,窗外的寒风在替她哀鸣。约瑟尔有些后悔,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失去亲人的小女孩,要是莉雅姐在就好了,她总是能让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破涕为笑,她一定懂这个。约瑟尔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学会她安慰人的方法,那安慰不行的话,反着来会不会有效果?他决定帮艾尔莎把自己的悲伤喊出来,就像大叔在自己伤心时做的那样,

“你就算把十字军的人全都杀光又有什么用?她能活过来吗?她能回到你身边吗?如果不想让她的努力白费的话,就把眼泪擦干走下去!”

艾尔莎没有冲着他咆哮,只是有一种近乎怜悯的表情诘问他:“我该怎么向一个没有双亲的人解释失去他们时的痛苦呢?”

“是的,我没有至亲,我也体会不了你现在的感受。我们认识也不过两天时间而已,”约瑟尔从地上站起来,额发下垂遮住他天蓝色的双瞳,“可我用生命之息把你从死亡边缘救回来,才不是为了看着你在这儿顾影自怜,然后被赶来的敌人抓走,让你妈……母亲的死白费的。我对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家伙保证了,一定要把你安全带到君士坦丁堡去。就算是你不同意也不行!要不然我都觉得对不起你母亲!”

艾尔莎欲言又止,刚张开的嘴巴又紧紧地闭上,约瑟尔害怕自己把她的心伤的更深了,赶紧把自己的声调降下来,“你说我不明白这种痛苦,这是不对的,我和你一样都是人类,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身边的人死了我也会哭泣,会感到悲伤。可是我们能流泪、悲伤,不正是因为我们还活着吗?悼念死者是我们生者的特权,死亡会在每个活着的人身边不断上演,只有当他们在生命的尽头拥抱死亡时才会结束。我猜你母亲的心里一定还有很多没来得及实现的愿望,但无论如何我都相信她万万不会希望你在这里因为悲伤和绝望让她所做的一切牺牲付诸东流,所以坚强起来,好吗?”

“我想自己静一静,行么?”女孩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有气无力地说道。

约瑟尔点点头,安静地转身离开。从走廊向外望去,刚才肆虐的风雪已经消失了,只有细小的冰晶从天空落下,风也停了,房间里抽泣的声音变得微弱。约瑟尔沿着楼梯走向二楼,他紧紧地贴着墙壁,努力不让脚下发出噪音。从二楼开始的衰败沿着楼梯向约瑟尔身后的走廊蔓延,这里与其说是二楼,倒不如说是天台比较合适:四周的墙壁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垮塌,房顶也被风掀开了大半,刚才飘进的雪花给这间屋子增添了不少寒意。约瑟尔心里觉得轻松不少,他不是很喜欢下雪,因为下雪天很冷,一旦冷起来他就会莫名觉得很难过。

那个神秘的银发半精灵投向约瑟尔的那一把短刀没有被收回,因为刀柄上还绑着字条,大概地介绍了前往奥克尔顿公爵领的捷径,还有一星半点与艾尔莎有关的事情。关于法师这种职业,约瑟尔了解的也不少,很多狩猎队伍里就有魔法学徒或者是见习法师。法师这种职业分为两个分支,一是能够以个人精神调动元素流动发动攻击的元素法师,二是靠精神力绘制符文术式的符文法师。两者发动法术的媒介虽然不同,但是产生法术的最终原因都是「精神力」,影响「精神力」稳定的因素有很多,情绪是最主要的一种。根据那个人留下的信息来看,越强大的元素亲和力所带来的精神负担也就越大,艾尔莎身上的这种级别的元素亲和力直接导致了她对于刺激的承受能力会低于一般人。如果受到重大刺激导致情绪失控的话,周围的元素必定和她的精神一起混乱。

约瑟尔抱着剑静静坐在墙角,剑柄上缠着厚厚的布条——他用这种办法来防止平时的碰撞损坏。外面的雪花现在已经变成了雨滴,积雪正在融化,地面正慢慢地裸漏出来。

永夜湖的元素乱流影响了周围的气候,从约瑟尔带着艾尔莎离开永夜湖算起,这鬼天气已经持续了将近两天,周围一直都是阴雨连绵的天气,虽然约瑟尔几乎身处元素乱流的中心,但是还是很难相信这乱流有如此强大的能量。这已经不是一般魔法师暴走所能够达到的程度了,是因为艾尔莎的体质特殊还是元素法师暴走后都会有类似的破坏力?他有些拿不定注意。自己要去奥克尔顿公国是必然,但是现在又多了一个“同伴”,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相信艾尔莎和银发半精灵所说的事情,而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是对的?

“约瑟尔?你在哪?”

“怎么了?”

“我……我们要开始做饭了吗?……”

约瑟尔心里笑了笑,拿起挂在墙上的两条鱼,熟练地用准备好的木棍串起来,艾尔莎坐在一边抱着膝盖看着约瑟尔熟练地生火烤鱼,火光映照在脸上显出一丝丝的红润。

“你在哪睡?”艾尔莎问。

“我是个猎人,平时在野外习惯了,不用担心我……”约瑟尔话没说完,艾尔莎便打断了他。“我用的是你的被子?”艾尔莎不说话了,房间里只剩下柴火噼噼啪啪的声音。约瑟尔小心地把木棍上的鱼翻面,让它们尽量均衡的受热,屋里通风并不是很好,烟气呛得人想要流泪。

“如果觉得呛的话你可以去外面透透气。”约瑟尔说。“这里烟气太大了。”

“没关系。”

约瑟尔沉默了一会儿,“威廉。我一般叫他威廉大叔,年轻时似乎是一名很勇猛的骑士。是他把我带大的”约瑟尔说,“我很崇拜他。他常说骑士的荣耀最重要,身为骑士不能看着女人和弱者受罪不管不问。”

“你真的觉得我很弱吗?”

“能够用破坏力判断强弱的只有魔物和没有生命的兵器。你的力量很强,但你无法驾驭它,只能任由它伤害你。”约瑟尔说,“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吗?你不想承担你的力量带来的责任。我听到你的心在呼唤,所以我做出了回应。”

“我的心?”

“对啊,我觉得很多人都会把自己藏的很深。藏在坚硬的甲胄之中,甲胄可以抵挡风雨也可以抵挡伤害,也能麻痹自己,但是再坚固的甲胄都会有腐朽的一天,当甲胄崩坏剥离的那天来临,里面的人早就已经遍体鳞伤。没有什么护甲是可以抵御所有伤害的,那些打在甲胄上面的伤害都会以另外的方式传达给里面的人。”

艾尔莎没有接话。

“我小时候经常被欺负,所以我很少接近人群。”约瑟尔叹了一口气,火焰上的鱼渗出油滴。

“像一匹独狼?”艾尔莎眼里闪过一缕微光。

“别用那么高大的形容词来形容我啦。”约瑟尔挠了挠头,“我只是个孤儿而已,除了把我养大的两个人以外一无所有,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远处观察别人。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非常柔软的地方,只不过那些坚强的人藏的很深罢了。”

“你的意思是……”

“你心里应该还有其他牵挂吧,艾尔莎。”约瑟尔把一只烤鱼放到嘴边试着咬了一口,“嗯,差不多熟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的表现啊。”约瑟尔把另一只烤鱼递给了她,“如果是威廉大叔因为我不在了,我一定会疯的,但是你只是要求‘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不觉得你太冷静了吗。”

艾尔莎接过烤鱼,“那也可能是我故作镇定给你看。”

“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你有什么必要故作镇定给我看呢?”约瑟尔说要吹了吹烤得刚刚好的鱼肉,“所以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的离开并不至于让你受到非常重的打击。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虽然不是很确定,而且说出来的话还有可能让你生气,但是我还是决定说出来。这件和你相关的事情疑点很多,所以我想在和你一起去君士坦丁堡之前把我的这些疑问全部消除。”约瑟尔说得不紧不慢,“如果你不想说也没什么,我不会介意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告诉我。”

“抱歉,刚刚在屋里对你说了那种话。”艾尔莎重新把头埋进臂弯里,“我确实对你隐瞒了一些东西。首先,我的亲生母亲并不是她,她是我的养母,名字叫贝儿.叶尼塞,是的叶尼塞家族旁系成员。而我的亲生母亲是海伦.冯.叶尼塞,现在的奥克尔顿公爵夫人,也是那位曾经被认为最有天赋的元素法师。而我的养母,也就是贝儿阿姨是她原来的贴身侍女。”

“啊?也就是说奥克尔顿公爵是你的父亲?”约瑟尔一脸迷茫。

“并不是这样,这问题有些复杂,所有我希望你能耐心听我说完。”艾尔莎把头重新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