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將返祖石拿出來,竟然感覺到返祖石有一絲燙手,就像是剛剛煮好的地瓜一樣,將返祖石來回在手裡扔來扔去。

雨水彙集在我的手掌心上,我好不容易才能拿穩返祖石,接着,我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將返祖石靠近付洐的傷口。

在左思留下的筆記當中,對於返祖石的作用描述的很少,因為脈衝射擊之後,所有的實驗資料就歸安保局管制了,一直到委員會撤離賀州,左思都沒能再接近實驗。但從左思僅有的那些實驗數據來看,返祖石的能力也是有些許的差別。

我從他的筆記當中得知,我手上的這塊返祖石,是從馬里亞納海溝當中獲得的,按照其他返祖石實驗的推測來說,應當是能引發海嘯或者是山洪,但不知道為什麼,脈衝射擊后它沒有引發自然災害,反而引發了喪屍危機。

左思因此在筆記當中寫過,他有兩個猜想,第一,這個返祖石確實從一開始就在海溝當中,它的能力並不是關於海嘯山洪。第二,他猜想這個隕石原本並不是在海溝當中,是人為或者是自然力量將它送入到海溝當中。

總而言之,海溝返祖石的力量,左思就寫了寥寥幾筆,大致的意思為,真正的返祖。

將人類進行基因級別的改造......

“返祖石的能力,一靠脈衝射擊,二靠返祖石耐受者,但目前為止,耐受者驅動返祖石力量的例子只有一個。”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為像露露那樣,可以驅動返祖石力量的人,但現在返祖石在我手上熱得發燙,我覺得,應該去試試。

基因改造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我明白,這場喪屍危機的根源,就在我的手上,如果運用得當,說不定可以救付洐一命。

我將返祖石伸的更遠,幾乎貼在了繃帶上。

什麼都不做,付洐可能會流血過多而死亡,試着用一下返祖石,還有一絲生還的可能,最差的情況,不過就是......喪屍化。

如果真到了那種情況,我會親手送付洐上路,我不願意看見他成為喪屍。

成姐趴在地面上,任由風吹雨打,京苑保護着池方表妹,看向我這裡。

楊哥和皮衣男正在和變異喪屍搏鬥。

我抹了一把臉,將臉上的雨水和汗水一同抹去,一聲驚雷響起,我明白,我必須要做些什麼。

“拜託了......返祖石......全部靠你了!”

返祖石越來越燙,我開始承受不住這樣的溫度。

我咬牙堅持,因為我看見返祖石的綠光透過了繃帶,在付洐的傷口上朝四周擴散,就像是蛛網一樣,不斷延長......延長。

溫度已經上升到剛剛燒開的水一樣,我閉上眼睛,眼角流出了淚水,千萬不能半途而廢,已經堅持到這個地步了,要是因為怕疼怕燙而放棄了,就再也救不回來了......

“撐住......”

我的手因返祖石而起了水泡,我咬緊牙關,渾身不斷地在顫抖......

返祖石的綠光像是沿着血管不斷上升,最後在付洐的心臟處停下,我甚至能感受得到,付洐心臟的跳動。

“啊!”

最終,我還是放手了,因為我的雙手已經沒有了知覺。

“叮鈴。”

返祖石落在地面上的聲音清脆而響亮,所有人都看向我這邊,包括那隻變異喪屍。

楊哥舉起自己的手槍,朝着我這個方向開槍。

“砰!”

不知道是雨水讓他的精度受到了影響,還是與變異喪屍戰鬥之後擾亂了他的心神,他沒有打中我和付洐,他想繼續開槍,卻發現變異喪屍朝他猛衝過來,他只能不斷閃避,和皮衣男勉強支撐局面。

我看着付洐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繃帶上的血漬不再擴大,我鬆了一口氣,然後將返祖石重新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它還略微有些燙,但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正當我想去救成姐和京苑的時候,我感覺腰部一涼,接着便是難以忍受的疼痛......

“想救人?”黃毛將匕首抽出來,“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存在?”

我其實,真的忘了他的存在......

我和付洐躺在一塊兒,看着黃毛因興奮而扭曲的臉:“今天,我要你們兩個下去陪我死去的兄弟們。”

我閉上眼,意識到萬事休矣。

大概,就要捐在這一場了。

......

等待了好久,都沒有迎來死亡。

是已經死了嗎?

我稍微睜開眼,發現躺在我旁邊的付洐已經不見了。

我勉強翻身,只見付洐站在我的前面,用手直接抓着匕首,但手上完全沒有流血,另一隻手死死的掐住黃毛的脖子。

“咳......咳......”黃毛鬆開了握着匕首的右手,雙手在付洐的手臂上亂撓。

付洐索性將匕首丟掉,改為雙手抓着黃毛的脖子。

黃毛被生生地舉起來。

他的雙腿在空中踢來踢去,嘴裡不斷發出氣泡聲。

我看見他的雙眼充滿血絲,嘴角流出口水,整個人臉憋的通紅。

“不......要......饒......”黃毛拍打着付洐的手臂,但毫無作用。

“轟隆!”

又是一聲驚雷響起,照亮了付洐和黃毛。

黃毛的雙腿不再晃蕩,雙手無力地垂下。

我捏着鼻子,聞到了惡臭味,黃毛大小便失禁了......

付洐像是甩垃圾一樣,將黃毛甩開。

雨水不斷地拍打在付洐的身上,我眯着眼睛看向付洐,他纏着繃帶的左手手臂,顏色似乎不大對勁,從一般的肉色,變成了灰白色......

就像是變異喪屍手臂的顏色一樣,但這樣的灰白到了腋下就停止了,他回過頭來,眼神當中還保留着清明,至少以我的視角來看,付洐還是付洐,沒有任何的改變。

“蘇木。”

“付洐。”

他將黃毛丟下的匕首撿起來,單膝跪在黃毛的屍體旁,手臂舉起來,一刀插在黃毛的胸口上。

“老錢!”

付洐朝着天空吶喊。

“老金!”

付洐雙手舉高,閉上眼大喊道:“這是我為你們報的第一個仇!”

“你們等着,我一定會將那個童哥也送下去,兄弟的仇,我一直記着!”

原來他一直記得老錢和老金......

我之前一直以為,他這樣朝前看的人,是不會回頭看死去的人。

但我錯了,付洐他,一直惦記着死去的舍友。

付洐站起來,扶我起來,然後讓我背靠着大石頭。

“還撐得住嗎?”

我點點頭,說:“撐得住。”

付洐笑了一下,說:“那你等會兒。”

說完,付洐將廣場中央那把陪伴着他從學校出來的砍刀撿起來,看向楊哥和皮衣男。

我感覺到了,殺氣。

2.

我從帳篷里爬起來。

搭帳篷的方法是大叔教給我們的,很簡單,一塊油布,四塊石頭,一根竹竿,一條繩子就行了,繩子是成姐店裡跳繩拆下來的,油布是景區里找到的,國人在景區亂丟垃圾的惡習,在末世竟然幫助到了我們,不得不說算是另類諷刺。

油布四個角落都用繩子綁上石頭,提起一角,用繩子綁在竹竿上,將竹竿立起來就可以了,穩定性差一些,這個帳篷更適合在室內,但我們現在能有一個帳篷就很知足了。

前方的火堆已經熄滅,昨晚是付洐和成姐輪流值夜,但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成姐已經睡著了,只有付洐一個人坐在櫻花樹下,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喲,你醒了?”付洐看見我從帳篷里出來,朝我打招呼。

我點點頭,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從身後的背包里拿出礦泉水瓶,漱口,洗臉,以保持面部的乾淨,也許付洐會說我奢侈,但人的牙齒要是沒有經常護理的話,很容易出現口腔病和牙病,在末世這種條件下,哪怕是感冒都能要了命,更何況其他複雜的癥狀。

“沒出什麼事兒吧?”

付洐聽到我在問他,用下巴指了指前面,我看了一眼,發現前面躺着兩個喪屍,腦袋上都有一個大大的血洞,不過喪屍的血洞是流不出血的,最多流出黑色的液體。

只要是付洐守的夜,基本上都能睡個好覺,只不過我有點擔心他的身體是否吃得消,畢竟現在不像之前那樣有大量的營養物質可以補充,天天熬夜,又沒有補身體,很容易垮掉的。

付洐撐着一根竹竿,走進我的帳篷,說:“我去眯一會兒,午飯的時候叫我。”

我點點頭,走到他剛剛坐的位置上,天才剛剛亮,看樣子應該是七點多,沒有手機,沒有手錶,我差不多已經忘了時間這個概念,只知道是白天還是晚上。

拿出左思留下的公文包,裡面除了方舟托盤之外,還有一本手寫筆記本,和一張照片,上面是左思一家人和露露的合照。

他的父親和他長得很像,多了些鬍子,眼鏡也是老式的黑框眼鏡,他母親倒是挺普通,不過......他身旁怎麼有一個矮矮的男孩?

是他弟弟嗎?那為什麼,他沒提起過?

我將這張照片放回公文包,等會出發經過左思的墓前,把這張照片燒給他吧。

付洐昨天在知道了左思跳崖自殺后,趕忙跑到下游去,終於發現了他的屍體,我們幾個人合力在景區最大的櫻花樹下將他埋了起來,還立了一個木牌,不過上面什麼都沒寫。

翻開那本筆記本,上面寫滿了各種數據,看的我頭疼,我一個文科生,確實看不懂這些數據,如果是付洐的話,多半看兩眼就扔掉了,但我想,這些數據對於其他人來說一定十分重要,比如接管了研究院的安保局。

我決定將這本手寫筆記本留着,等到合適的機會,交給有需要的人。

我翻到後面關於返祖石的篇章,好不容易才找到左思寫的一些漢字。

“個人記錄—實驗員C(陳露)着實驗服進入山峰返祖石保管室,代替實驗員B進行24小時輻射實驗,我本人反對這項實驗,但實驗員C堅決要求。”

“24小時后,實驗結果稱,實驗時間內返祖石輻射量穩定在安全閾值內。組長申請將所有返祖石交給實驗員C保管,實驗員C必須全天候接受監督管理。”

......

“我是不想這麼做的。這個實驗已經夠危險了,我一個人就足夠,為什麼要扯上露露......”

“露露和我說,昨天晚上感覺到返祖石的熱量不斷上升,我讓她將返祖石重新放回保管室當中,但她拒絕了。”

“我之前是一個堅決的無神論者,但我現在想請求上帝,保佑露露平安......”

我蓋上了筆記本,沒有想到,左思是這麼的愛着一個人,我似乎不難理解,他尋死的原因了。

京苑從帳篷里走出來,對我打了個招呼,我點了點頭,將筆記本和方舟托盤一塊兒放回到公文包當中。

京苑拿出昨天做好的小型爐灶,從旁邊的小溪當中接了一瓶溪水,用付洐的打火機點燃火堆,開始燒水。

“今天要走了嗎?”

京苑點頭,說:“大姐昨天上了一線天峽谷,在最高處看到屍潮......說今天中午就要走。”

我看了看周圍,可惜了這一片景區和取之不盡的自然資源了,如果可能的話,我真的想就在這裡定居下去,但屍潮不給我們這個機會,朝景區方向開始移動了,就我們幾個人,這些裝備,是不可能在屍潮當中撐過去的。

於是我也開始燒水,接下來的旅途一定十分艱難,多做些準備,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我看向京苑,她的手上多了幾道傷痕,應該是這些天跟我們跑上跑下,做事情留下來的,原本她這個年齡應該是在學校當中度過,這該死的末日......

“你幾歲了?”

京苑呆住了,似乎我問這個問題令她大腦宕機了一樣。

“啊......抱歉,問的太突然了。”

京苑搖搖頭,說:“二十歲。”

“二十歲?!”我看着她的身材,根本猜不出來她已經這麼大了,我甚至以為她未成年......

“很驚訝嗎?”她往易拉罐里添乾草,說:“大姐也是這麼說的,她還以為我未成年。”

......

“我一直很想問你,你當時是怎麼被他們抓住的?”

京苑的眼神黯淡下去,似乎不大想回答這個問題。

我擺擺手,說:“我只是隨便問問,抱歉啊。”

京苑搖搖頭,說:“沒事......我是下了車之後,被他們抓去的。”

“童哥他們嗎?”

“嗯。”京苑將錫紙蓋在易拉罐上,“他們在小區里見到人就抓,分成好幾批運走,我是最後一個出來的。”

“那那個外國人和女的......”

“我不認識。”京苑搖頭,說:“大概是同一個小區的。”

我點點頭,正想問他們爸媽是誰,就看見躺在地上的成姐爬起來,揉揉眼睛,看見正在燒水的我們倆:“早......”

“成姐早。”我向她點點頭,問:“今天中午就要走了嗎?”

“對......”成姐正想回答我,就發現自己身上蓋了一件森林迷彩衝鋒衣。

“這是誰的衣服?”

我看了一眼已經睡的和死豬一樣的付洐,說:“老付的。”

成姐的表情很奇怪,又是想笑,又是想在我們面前裝嚴肅,最後只能擺出一副便秘臉,將衝鋒衣扔進帳篷里,嫌棄道:“一股怪味兒。”

大叔正好從山上下來,他帶着少年一塊兒上山去,這回他們不僅帶回來蘑菇,還帶回來一些野菜,對我們說:“可惜這附近沒有竹林,不然這個季節就有竹筍可以吃了,很甜的。”

在跟着大叔之前,我一直以為末世終究會滅亡人類,因為人口眾多的人類,在吃光了之前所生產的食品之後,就無法生存。但大叔告訴了我們,只要有知識,有經驗,群山就是食物最好的來源。

我這時才明白,在末世里生存,最困難的並不是尋找食物,只要有心,就算不去城鎮或者農場里尋找,也可以自給自足。真正需要怕的,是那些自己不能生產,卻想着從別人身上獲取資源的危險人類。

我不想做這樣的人,但我也不怕這樣的人,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這些人將手伸進我的口袋,伸向我的兄弟親人,我即使是死,也要和他們拼上一拼。

這是我,一個普普通通的末世求生者,最後的底線。

今天照例還是看不見晴空萬里,鉛色的雲層還是在空中漂浮着,我們六個人在告別了左思之後,朝着高速公路出發。

原本我們計劃是帶着左思一起去投靠部隊,一來將左思運送到安全的地方,二來也算是借他的身份能在部隊管制的地方住下來,但隨着左思走了,一切計劃都消失了。

但成姐還是堅持要去部隊那裡看看,我看了一眼京苑,也覺得我們幾個人帶着女生一起流浪實在不算回事,所以說服了付洐,陪她們一起去南邊的部隊管制區。

眼前這是一條唯一通向南面的道路,如果不走高速公路,就需要繞過一片丘陵,如果是裝備齊全還好,但我們連生存都無法保證,更別提穿過群山丘陵。

“就算是貝爺,人穿過群山叢林的時候,還要凱文和直升機跟着,身上肯定也有無線電。”付洐說著他為數不多的經驗:“再看看我們,沒有貝爺的身手,知識和貝爺的凱文,穿過群山就是去送死,不是死在喪屍手上,就是死在蚊蟲毒蛇上。”

我點點頭,深以為然。

但此時,大叔說出了一句令我感到震驚的話:“我們的方向正好相反......”

“大叔?”我回頭問道:“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大叔搖頭,說:“我要帶着北上去找工友,你們走的是南邊......”

成姐拿着地圖說:“大叔......北面現在很危險,而南邊現在有部隊,您確定要帶着孩子一塊兒......”

“這世道,哪邊不是一樣危險?”大叔笑了笑,彷彿沒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有可能......我們今後肯定還會再見的。”

付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說:“我教給你的功夫,你別忘了。”

少年點點頭,然後牽着大叔的手,朝着高速公路的北方走去。

而我們四個人,承載着大叔教給我們的生存技巧,朝着高速公路的南方走去。

3.

付洐一腳踹開前方的喪屍,接着一刀砍在另一隻喪屍的肩膀上。

喪屍身上的肌肉已經開始萎縮,砍上去就和砍刀木樁上一樣,刀子很難抽回來,眼看着付洐就要被喪屍的爪子抓中,我緊跟上去,一腳將那隻喪屍踹開。

我用直刀將這隻喪屍的生命終結,然後看向另一邊,成姐的小腿上綁着一把尼泊爾軍刀的刀鞘,她將尼泊爾軍刀抽出來,插入另一隻喪屍的腦袋當中。

算上這隻,我們在高速公路上已經處理了十隻喪屍了。

這並不是什麼難事,高速公路上的喪屍不是很多,而且大多數已經一個月沒有進食了。

除了左思的筆記本之外,我自己也時常觀察這些喪屍,目前總結出來的經驗是,喪屍在白天行動的更快,夜晚會慢一些,但是夜晚當中的喪屍嗅覺十分敏銳,在景區的那一夜,不論付洐躲在哪,喪屍都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另外,新的喪屍行動很快,而長時間沒有進食的喪屍,行動就變得很慢,威脅很小,甚至小孩子都能將它擊殺,所以我在內心裡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喪屍,只要不是像那天晚上與部隊戰鬥的變異喪屍,普通人都能應付的過來。

眼前的車輛逐漸變多,大多都是私家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許多喪屍要麼卡在門裡,要麼就在車與車之間的縫隙當中遊盪。

我和付洐,成姐三個人先摸過去,那些喪屍在我們靠近它十米之內時就會發現我們,這時候他們就會一瘸一拐朝我們走過來,付洐只要往旁邊一個側身,就能一腳將它踹倒,然後補刀,動作十分麻利。

漸漸在廢棄車群里走了大概有五分鐘,還是一眼望不到頭,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如果不能在太陽落山之前走到收費站或者是服務區的話,很有可能就要在野外支帳篷度過一晚,那麼到時候危險係數就會大大增加。

加油孔都沒有被打開,許多車輛里應該會有汽油,但我們第一沒有時間去收集,第二就算拿到了汽油也用不上,畢竟這裡的車沒有一輛能開。

終於,在天黑之際,我們走到了收費站,上方大大的“賀州”二字,令我們感到陌生而又熟悉,陌生的是,生存了大概有一個星期,我們似乎很快就將人類文明忘卻,但熟悉的是,我們現在還處於賀州的範圍內,還有些“家”的感覺。

壞消息來了。

付洐跑回來和我們說:“收費站有喪屍群,正面硬闖的話肯定過不去,現在已經是晚上,喪屍嗅覺很強,潛行過去也不可能。”

成姐問:“那道路兩邊呢?”

付洐指了指高速公路兩邊的護欄,說:“下去倒是可以,但下面是一片森林,我怕到時候回不來。”

成姐搖頭,說:“出了收費站,我也不知道怎麼走了,我手上這張地圖,最多就到景區。”

手裡也沒有手機,就算是有手機,估計誰也不會提前下載好全國地圖......

“那,能不能就在公路旁,沿着公路走?”

京苑提出了這個想法,我們幾個人一合計,感覺可以,於是摸到護欄旁,四個人輪流跳下去。

盡量保持在視野可見的範圍內,能看到頭頂上的高速公路。

我跳下去的時候,還差點滑倒,多虧付洐拉了我一把,我站穩之後才發現,這坡不是一般的陡。

在公路外走,我們很快來到了收費站的前面,頭頂上傳來喪屍的低吼聲,似乎它們已經發現了我們的存在,但它們看不見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再往前前進幾步,我們就發現過不去了,因為前方有鐵網攔着......

“前面,好像有人......”

我看向前方鐵網,藉著月光,似乎能看到三個人影,兩個胖胖的,一個瘦小的,在鐵網前面不知道幹什麼。

“是人還是喪屍?”

“過去看看吧,就算是三隻喪屍,也能很快解決。”

我點點頭,付洐說的沒錯,現在的我們,對於普通喪屍已經不是很畏懼,而付洐估計膽子更大,只要不是屍潮或者是變異喪屍,他都敢上前闖一闖。

“誰?!”

前方一個高一些的胖子回頭,手上還拿着一串鑰匙,他注意到了我們。

“我們是人,是人。”我小心和他們對話,盡量消除他們的敵意。

那兩個胖子互相看了一眼,將瘦小的妹子護在身後,說:“別過來。”

還沒等我說話,付洐就一步上前,說:“胖子,你手上拿鑰匙是不是鐵門的?”

胖子上下打量了付洐一眼,接著說:“你想幹什麼?”

“別緊張。”付洐盯着他的雙眼,說:“我們也是逃難出來的,收費站過不去,想過來碰碰運氣,我覺得好東西就應該大家分享,你覺得呢?”

付洐的語氣不容拒絕,而且他的左手握在腰帶的砍刀柄上,似乎對方只要說一個不字,付洐就敢上去明搶。

我覺得,付洐是第一個認識到末世殘酷性的人......

那胖子看了看旁邊瘦小的女人,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我趁機上前說道:“這樣吧,你開門,然後和我們一塊兒走,我們可能目的地不相同,但至少能一起走出高速公路,你也看見前面這位猛男,我和你們保證,他能保護你們走出去。”

付洐不滿地看了我一眼,小聲和我說:“搶過來就是了,何必和他們談判?”

我小聲回應:“避免不必要的損失,再說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付洐沒有再說話,而是點點頭,算是為我的保證背書。

他們三個人低下頭商量了半天,成姐時不時看向後面,提醒付洐:“從昨天開始發現屍潮,到現在已經過去二十四個小時了,我怕等會兒屍潮就沿着高速公路過來......”

於是付洐上前一步,喊道:“你們決定好了沒有?!”

領頭的胖子說:“我們......我們同意,不過,你們要和我們拉開距離。”

“胖子,你有沒腦子?”付洐一臉不爽,“拉開距離,你們被喪屍咬了怎麼辦?”

胖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似乎挺怕付洐。

我擺擺手,說:“行了行了,你們的要求我們全部都答應,趕緊開門吧。”

於是胖子點點頭,將大門打開,站在了一邊。

“你們......你們先走。”

看起來還真謹慎。

付洐大大咧咧地走過去,我跟在隊伍的最末尾,在京苑和成姐經過的時候,後面一個穿着白色羽絨服的小胖子,似乎一直在盯着她們兩個人看。

我看了小胖子一眼,這個小胖子就低下頭,假裝沒看見我。

嘖......

於是我跟在隊伍後面,提醒前面的京苑說:“以後還是往臉上抹點泥巴吧......”

京苑點點頭,看來她也發現了剛剛小胖子的目光。

我們幾個人走在前面,而那三個人走在後面。

我邀請大胖子上來,然後說:“我們不認識前面的路,你能和我們一塊兒走嗎?”

那胖子似乎看出來,我並不是那種壞人,於是勉強和我走一塊兒。

“我叫蘇木,你呢?”

“池......池方。”

“那兩個人呢?”

“我弟弟池陽,和一個遠房表妹。”

我點點頭,接着問:“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池方看着旁邊的高速公路,說:“我們當時想去附近的生態山莊遊玩,沒想到堵在收費站最前面......當時運氣好,就我們三個人活下來,旁邊的同學全都死了。”

池方裹緊了自己的羽絨服,說:“我們三個人偷偷進了收費站,在裡面呆了兩個月,想出來的時候發現外面已經聚滿了喪屍,於是拿了鑰匙就往窗戶爬下來......”

我點點頭,身在末世,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走了一段路之後,前面的樹木越來越少,而旁邊的高速公路越來越高,我估計前面應該是一片農田,而高速公路在前方就會變成高架式,要想回到高速公路就要趁現在了。

付洐在池方的指引之下,找到了鋼筋梯,我們先上去打頭陣,而後面三個人等着我們上去之後才跟着一塊兒上來。

付洐急的想跳腳。

因為上來之後,發現這一段高速公路,竟然也塞滿了車!

“嗎的,都走了這麼遠了,還是繞不開這些廢物!”付洐看着在車旁遊盪的喪屍,說:“解決一下?”

我點點頭,這回我和京苑說:“跟在成姐背後,跟緊了。”

京苑點點頭,伸手捏着成姐的衣服,我們四個人蹲伏着往前走,而池方池陽他們三個人則在後面看着我們。

我看了一眼,廢棄車輛不是很多,往前大概跑上兩百多米,車輛就開始少了。

“清完這一波,大概就能沿着公路快速前進了。”

我這麼想着。

4.

這是最後一隻喪屍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氣,就算是三個人合作,連續擊殺十幾隻喪屍也十分消耗體力,畢竟我們沒有吃晚飯,午飯吃的還是蘑菇加野菜,沒有肉類食品,也沒有像大豆這樣含有豐富蛋白質的蔬菜,體力有些跟不上。

喪屍的嗅覺十分敏銳,原本還在前面毫無目的遊盪的它,馬上轉頭,朝我們衝過來。

付洐嫌麻煩,直接一腳將它踹開,然後拿出從一輛後備箱被打開的車子里拿出來的撬棍,一棍子下去,將它的大腦捅個稀爛。

世界,似乎又清凈了一些。

我看向四周,除了廢棄的車輛外,就只剩下夜色籠罩着的,無邊無際的山丘和樹林,以及後面悄悄跟上來的池方和池陽倆兄弟。

池方似乎見識到了我們這個團隊的厲害,臉上也多了一分笑容,不過這樣的笑容究竟是真誠的還是虛偽的,我都懶得去分辨了。

付洐甩了一下撬棍上的黑色汁液,將撬棍扔給我,說:“直刀不好用,收起來吧,這個比直刀管用多了。”

我掂量了一下,這把撬棍重量不輕,而且是屬於尖頭撬棍,看來使用它還需要一定的技巧,不能靠蠻力。

我站起來,往背後看去,無邊無際的廢棄車輛,讓我感覺到末世當中的荒涼。

我問成姐:“接下來該怎麼走?”

“沿着高速公路走吧,剛剛看見指示牌上寫着,還有兩三公里才能到下一個服務區。”

我明白,到了服務區,就不能再沿着高速公路走了,誰知道高速公路還有多遠才能到達下一個城鎮?城鎮離部隊管制區又有多遠?

高速公路上除了喪屍和廢棄車輛之外,是沒有任何資源的,總不能啃鐵吃。

池陽看着我們,說:“我們繼續一塊兒走就好了。”

付洐看向池陽,說:“你什麼意思?”

池陽瞥了一眼付洐,說:“我們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走,而且還很安全,只要你們保證繼續保護我們的話,我們可以告訴你接下來該怎麼走。”

池方原本想攔着池陽,但池陽一口氣將內容全部說出來,現在攔着也沒有用了,於是看着我們,說:“我也是.....這麼個想法。”

“想讓我們保護你?”付洐看向池陽,“你拿什麼來交換?就憑几個小道消息?”

“那不是小道消息!”池陽激動道:“去生態山莊完全有可能!這地方現在只有我和我哥知道。”

“生態山莊?就是你們之前提到過的那個地方?”我問池方。

池陽好像是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他嘟囔道:“反正......就是好地方!愛去不去。”

看着池陽如賭氣一般的話,我心中產生一絲疑惑,這樣的人,能在末世當中活下去嗎?

之前遇上的人,要麼是童哥那樣有實力的變態,要麼是像左思那樣受部隊保護的科學家,要麼就是像成姐和大叔這樣,身上掌握着求生本領的能人,這些人要麼有聰明的大腦,要麼有強壯的身體,至不濟還會審時度勢......

但池陽,只不過是知道生態山莊怎麼走,而且聽起來生態山莊似乎也有喪屍,不然他不可能希望我們繼續保護他們走。

就擁有這樣的消息,為什麼能讓他產生這麼大的優越感?

付洐雙手橫抱在胸前,說:“既然這樣,你們自己去就好了,我們也不稀罕。”

“你......”池陽一激動,臉都紅了起來,“你們這群傻子,不跟着我們走,會後悔的!”

“後悔什麼?又不是求着你們呆在這。”付洐一臉不屑:“去南邊和委員會打架都比在這好。”

“哈,傻X,南邊的委員會早沒了!這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出來混?”

我心裡一驚,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的?”

“就不告訴你們,呸!”池陽見終於找到了我們的錯處,就開始嘲笑我們,根本就是小孩子心性。

付洐剛殺了幾個喪屍,脾氣十分暴躁,他敲了敲旁邊的車子,發出哐哐響聲,然後說:“你他嗎注意一下態度,別惹老子,老子發飆起來連人都殺!”

池陽的氣勢一下子低了下去,他看了看付洐身上那些喪屍留下來的黑色汁液,再看了我兩眼,氣呼呼地走了。

“哎,池陽,池陽!”

池方向我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不好意思啊,他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的,沒吃過苦,見諒,見諒。”

付洐看向一邊,什麼話都不說。

而我則是提醒他:“將他追回來吧,小心碰上喪屍。”

池方向我點頭,然後向前跑去,消失在我們的視野當中。

倒是池方的表妹,一直跟在京苑的後面,沒有說話,我和付洐也沒興趣和他們交談,現在夜已經深了,將這群喪屍解決掉之後,得趕緊連夜趕上兩三公里的路才行。

於是我和付洐一商量,不管這個胖子說的對還是不對,總要去南邊看看部隊到底在不在……

我們決定不休息了,馬上朝服務區方向走,但就在此時,京苑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她拉了一下我的衣角,說:“好像,地震了......”

我試着去感覺,發現確實有種輕微的地震感,成姐爬上一輛大貨車,她視力很好,不像我因為讀書和玩遊戲導致近視。

成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說:“屍潮。”

我第一次見到付洐驚慌的神色,他跟着一塊兒爬上大貨車車頂,我好奇他們倆在上面看到了什麼,付洐低下頭和我說:“烏壓壓一片,肯定是之前在景區上發現的屍潮。”

“怎麼辦?”

“之前不是說了嗎?”成姐回頭,“十隻以上的喪屍,直接繞路。”

“繞不了了。”付洐搖搖頭,“屍潮一旦經過,就連高速公路兩邊的山丘上都會有喪屍,我們也跑不過屍潮當中的喪屍,萬一裡面要是有新屍,很快就能追上我們。”

我們陷入了兩難......現在離服務區還有兩公里的路,這兩公里如果全力奔跑,倒是能在屍潮趕來之前到達服務區,可服務區的情況我們完全不懂,萬一那邊也有喪屍群,裡應外合,我們就真的玩完了。

京苑這時問道:“夜晚的喪屍是靠嗅覺分辨人嗎?”

我不知道她此時此刻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我還是回答:“嗯,付洐試過了,夜晚它們靠嗅覺來分辨人的方向,可能還有聽覺。”

京苑咬着嘴唇,說:“我有一個方法......”

付洐從大貨車頂上跳下來,問:“什麼方法,說來聽聽?”

京苑指着躺了一地的喪屍,說:“抹上這些......然後,撬開車門,躲在車子里,等屍潮過去。”

我看了一眼剛剛被我們幹掉的喪屍,“對啊!這是個好方法。”

付洐點點頭,他看向從大貨車上下來的成姐,成姐思考了一下,說:“試試吧......生存下來的概率,應該比耗盡體力跑來的高一些。”

經過大家的討論之後,我們趕忙將這些喪屍的衣服褲子解開,然後朝着大動脈的地方出刀,刀子一劃,流出不少黑色的汁液,聞起來刺鼻且令人作嘔。

我捏着自己的鼻子,讓付洐面朝著我,右手沾滿黑色的汁液,然後往他的臉上抹,付洐喊道:“別特么往我眼睛上抹,艹!”

“我沒抹你眼睛,白痴!”順手往他衣服上也抹了大量黑色的汁液,我們四個人準備好之後,已經能聽到背後傳來的喪屍吼叫聲了。

我往後一看,池方的表妹竟然還沒動手,就這麼用驚恐的目光看着我們。

“還愣着幹什麼?!動手啊!”付洐看向池方的表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成姐跑上前,隨手給她抹了幾下,剛開始這位表妹還十分地抗拒,被付洐恐嚇之後,她就老老實實接受了身上的黑色汁液。

“池方和池陽兩個人還在外面。”我提醒道。

“管他們倆死活!”

付洐隨手試了一輛車,拉開車門,讓京苑和成姐上了一輛車,隨後關上車門。

他再打開一輛開着門的車,然後讓我進去,說:“剩下這個表妹我來管,你注意安全。”

我點點頭,整個人躺在車子的後排上,關上了車門,還好這輛車的車窗是手搖式的,不然車窗關不上,會很沒有安全感。

隨着付洐關門的聲音傳來,四周一片寂靜......

喪屍聲漸漸靠近,還有大量的腳步聲。

我朝後車窗看了一眼,頭皮發麻,大量的喪屍,幾乎鋪滿了整條高速公路,朝我們走過來......

我連忙躺下,然後捏着鼻子,無奈手上的惡臭讓我趕忙鬆開了手,只能通過憋氣,讓自己發出的聲響不那麼巨大。

第一個喪屍從我的車窗外經過,我的心似乎跳到了嗓子眼。

它並沒有朝車窗里看,而是經過了我所在的車子,直到第二隻,第三隻喪屍經過。

成了!

這些喪屍並沒有注意到,車裡藏着我,它們沒有發現我!

我的耳邊到處都是喪屍的吼叫,以及腳步聲。

還有的喪屍,似乎是撞上了後備箱,車子搖晃了一下,傳來咣當的聲音。

我憋着不敢出氣,只希望屍潮趕快結束......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喪屍漸漸少了,一直到最後一隻喪屍經過我的車窗后,我再等了五分鐘,才敢向外探出頭。

後面沒有喪屍再跟上來,而前面還能依稀看到落後的喪屍的背影。

我鬆了口氣,屍潮總算是撐過去了。

還沒等我打開車門,就聽見遠處似乎傳來人的聲音。

“啊,這味道臭死了!我的羽絨服!”

是池陽的聲音......

他們兩個人竟然沒死,還能撐過這段屍潮?

池方的聲音傳來:“別抱怨了,要不是我們倆在屍體上摔倒,說不定就躲不過剛剛的屍潮了......”

“可惡,可惡!”池陽似乎想不出什麼罵人的語句,他一生氣,一腳踹在一輛顏色較新的亮黃色轎車上。

然後我就聽見了,汽車的警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