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蛮力举起的大锤在两人面前停顿了很短一段时间后,不,该说是根本没有停顿,直接向两人挥下。

认为没法保护自己心爱的人的葛琳娜放弃了魔法,将杰尔拥入怀中,而杰尔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回抱葛琳娜,两人相拥在一起闭上眼。

“锵。”然而响起的却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杰尔睁开虚弱的眼睛,越过抱着自己的葛琳娜,看见了那体堕魂前的身影。

“年轻人可别这么简单的就死去啊......”

身影的主人——诺兰格用法杖接下那体堕魂的锤子顽强地坚持着,仔细一看,可以看见他的身子泛着微微的光芒,似乎是相当简单却实用的强化魔法。

“你也别随便上前线啊!!!”另一个人高喊着这句话,从另一侧将长剑刺入堕魂的侧腹,以强大的蛮力推开那体受伤的堕魂,并借那作用力一口气把深陷堕魂体中的长剑拔出来,而倒下的堕魂则被包围上来的带着畏惧表情的农民们活活打死。

克罗格低下头,大口喘着气,把沾在剑上的堕魂体液甩尽:“要是大魔导师出事了,整个大陆就没有可以对抗堕魂的人了啊。”

诺兰格很想反驳这句话,但是这只是没有意义的争辩,自己配不上大魔导师这个名号。

“而且,不省心的还不止您一个。”克罗格边说边将视线投向一边,于是诺兰格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了被数名士兵保护着,不断砍杀虚弱堕魂的身影。

他就是这个国家的王,斯堪维无上的存在。

然而现在的他却化身一个士兵,跟人们一起冲锋陷阵,尽管年龄上的苛刻让他有些步履蹒跚,但是王的出现,让所有人的士气为之一振,将堕魂的攻势紧紧压制。

诺兰格看着这一切,心中却不由得想起同样奋战在前线的依鲁的王,这两位王的身影似乎在他面前重叠在一起,一瞬间,依鲁的王出现在战场之上,冲锋,砍杀,然后组织手下的骑士和士兵们发起反击。

然而,一柄巨斧的凶刃闪烁着鲜红的不详光芒,在那之后,奋战着的王就受到了无可避免的致命伤,诺兰格几乎下意识地要发出悲鸣,但还是摇了摇头驱除了这个幻想,眼前渐渐恢复了正常,斯堪维的王还在他面前奋战着。

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然后,他再次举起魔杖:“克罗格阁下,去帮助你们的王吧,这里交给我。”

“别太勉强自己啊。”克罗格点点头,奔向斯堪维的王所在的阵列中。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位于大门正前方的诺兰格已经将战况尽收眼底。出现在他前面的堕魂越来越多,压制着大门的士兵一个接一个流尽最后一滴血倒地,却无法阻止它们,已经有几体堕魂和屠杀种突破了人墙。

凭着气势撑起的奇迹最后还是会化作泡沫消散。

“光啊,展现你的奇迹吧——治愈”再简单不过的魔法被释放,杰尔的脸色虽然还是相当惨白,但好歹是止住了血。

两人一起望向诺兰格,诺兰格朝着他们微笑了一下。

有一瞬间,他曾怀疑把这个年轻人治愈,然后让他重新面对这个地狱是不是太残酷了一点,但是这个名叫杰尔的年轻人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杰尔在葛琳娜搀扶下站起身,举起单臂,虽然魔杖已经不知道丢到哪去了,但是这个手势无疑是准备释放法术的姿势。

诺兰格略微睁大了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看向早在刚才已经砍倒无数士兵,逐渐接近自己的屠杀种。

至少,要有配得上大魔导师这个称号的气势。

那体屠杀种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举起战斧,那斧头刚好遮蔽了诺兰格视线中刺眼的太阳光,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个灾厄集合体的全貌。

但是。

“唔噢噢噢噢!!!!!”与诺兰格苍老的呐喊一起响起的是杰尔的呐喊。

这两人发出的呐喊声宛如一支军队发出的呐喊一般洪亮无比。

以常理来讲应该不可能才是。

但从连屠杀种都愣住的这一点看来,这是现实。

紧接着,一阵破空声传来,几枝箭矢命中屠杀种坚硬且粗糙的皮肤,虽然没有任何作用,但是成功地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越过诺兰格等人,望向着箭矢发射的方向,然后低吼一声冲了过去。

从箭矢的力度来看,似乎是从一定距离外射来的,而那个方向,应该没有任何人了才是。

“把他们全部压回去!!!”诺兰格还没回过头,就听到了一声充满气势的命令,紧接着传入耳朵中的,是不绝的马蹄声和士兵们精神万分的应答。

不知是谁在诺兰格之后发现了异变,大声地喊出人们已经等待了太久的话语:

“援军!是援军啊!”

————————

战马已经不眠不休地跑动了将近一天,斯维安心中虽然对它感到抱歉,但还是希望它再坚持一下,身后跟着的是从弗拉德紧急调出来的所有马匹和整编士兵,都是些身经百战的好手,除去留守弗拉德的士兵,剩下没有马匹的人皆以徒步行军的方式回防斯堪维,然后骑兵部队和步兵无可避免地渐渐拉开了距离。

但他并不担心,要说为什么的话——

眼前大开的斯堪维后门打断了他的思考。城门一个卫兵都没有,却能清楚地听见砍杀声。

“全员,准备战斗!”斯维安边喊边拔出剑,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效仿,长剑出鞘的声音整齐一致。

通过没有阳光照射、近乎黑暗的后门,不算广阔但也相当大的王城庭院就出现在眼前,两侧是老人孩子和女人,正前方的男人们已经和堕魂的部队开始战斗,不只是士兵,连农民、商人都加入了战斗,甚至,他还看见了王和正要遭受毒手的大魔导师的身影。

“冲!”斯维安低吼一声,身后的士兵们发出了震天的怒吼,马匹也仿佛一甩疲惫,进行最后的加速,这些都吸引了大部分堕魂和屠杀种的注意力。

此时的斯维安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顺手带上了一副弓和几枝弓箭。

他从挂在马鞍旁的箭袋中拿出弓箭,将它搭在弓上后,以可怕的速度一枝枝射向大魔导师前方的堕魂,纵使马在奔驰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准度,然而杀伤力实在是低过头了。

但这无伤大雅,只要吸引到它的注意力就行了。

“把他们全部压回去!!!”斯维安高喊出声,士兵们以身子压低的备战姿态回应了他,目标直指突破了人墙的堕魂。

战马嘶鸣着冲向它们的敌人,它们的骑手用手中的长剑借冲击力利落地斩下几体堕魂的头颅,随后赶到的骑兵们判断冲锋可能会误伤自己人后,纷纷勒马停下,然后落地以最快的速度加入战斗,牵制住堕魂旁侧的屠杀种。

而他们的判断在另一个意义上是正确的。

马匹们在听见堕魂的咆哮后纷纷慌乱起来,根本无法构成战斗力。

最先冲向堕魂的斯维安已经开始交战。

而那体冲向斯维安的屠杀种则是毫不犹豫地举起大斧,斯维安立刻将剑身倾斜以卸开它的力量,被迫停下脚步,只想逃离战场的战马在这份压力下不由得发出悲鸣,但斯维安没让这持续太久,他咬牙将力道卸去后,释放了强化魔法,用长剑砍向那屠杀种的关节处。

虽然没有一举砍下它的手臂,但还是让它松开了握斧头的手,那这就足以让斯维安杀死他了。

斯维安拔出长剑,压低身子躲过屠杀种用另一只手袭来的攻击,然后一个刺击,从侧面穿透了它的脖子,传来的硬物感应该是它的脊椎没错。

屠杀种挣扎了一会后,最后还是无力地倒在地上,肉体渐渐化为白骨。

“把大门重新夺回来!”斯维安下马发布号令。士兵们回应得相当有气势,以至于堕魂的攻势竟真的被压制住。

“来迟了,万分抱歉!”斯维安赶至奋战中的王和克罗格的身边,并顺手砍倒一体堕魂。

“这可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解决的失态啊。”克罗格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您说是吧,陛下。”

“那是当然。”王将剑抵在地上喘了口气后说道:“这样吧。”他挺直身子,斯维安见状也收起长剑,单膝下跪等待命令,仿佛身后的呐喊声与自己无关一般。

“军团长斯维安·斯堪维洛亚!”

“是,陛下。”

“吾命令你,为了弥补你的过错,将这些污秽之物全部杀尽!”

听见这个命令的克罗格露出了苦笑:“殿下,玩笑开过火了吧,就算是斯维安,也不可能办到啊。”

别说杀尽堕魂了,连把他们赶走都困难无比吧。

王也调皮地眨了眨眼,正打算收回命令时,斯维安的肯定反而让两人睁大了眼。

“明白,殿下。”斯维安回应后,站起身,将视线投向正在肆虐的堕魂和屠杀种。

“斯维安?我想你应该不会傻到听不出来王在开玩笑吧。”克罗格不禁担心地出声问。然而斯维安则是以自信的笑容回应他:

“二位就看着吧。”

说完,他大步向前,以手中长剑轻敲地面。

就在此时,以被敲击处为中心,浮现了一个大型的魔法阵,虽然比起诺兰格在城中画的法阵还是小了些,但相当精细,远处的诺兰格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无奈几体堕魂闯入视野中,让他不由得只能跟身旁的士兵和杰尔先抗击这些堕魂。

“这是......”克罗格发出讶异的声音,王也一脸惊讶,但是回答他的不是斯维安,而是一个宛如银铃般清澈动听的声音。

“慢死了,我跟主人都等好久了。”

“抱歉,我这是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算了,在你剑上留下的定位魔法姑且起了作用,现在把路让开吧。”

斯维安赔罪后靠后一步,法阵中则出现了一个本不可能在这种纷乱的战场上出现的美丽少女。

宛如黑夜的长发飘扬着,姣好的面庞则是因为生气而略微鼓起两腮,但这多给她增添了几分可爱,白如飘雪的连衣裙将她精致的身材烘托出来,细长的美腿让克罗格都看得出神。

但是,宛如破坏这个美丽的景致一般,一体屠杀种砍倒了前方的士兵,靠近出现的神秘女子,举起了大斧,斯维安不由得将手靠在剑柄上,但拔出剑无疑已经太迟了,连克罗格也发出了悲鸣:“当......”

“心”字还没出口,更令人讶异的一幕就出现了。

她看向袭来的巨斧,巨斧竟在她宛如天使的面庞前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别说克罗格他们了,连那体屠杀种都讶异不已。

“真是丑陋的东西呢。”女子用极其冷淡的声音说完后,抬起右手,作出握紧什么东西的姿势。

斯维安对此有印象。

在那之后,那体屠杀种就面露狰狞的表情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那狰狞的表情到底是愤怒还是痛苦,也许只有它自己知道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没有消失的魔法阵再次发生异变。

法阵闪烁着光芒,从法阵中央出现了一对角,接着是头盔,再然后是飘扬的鲜红披风,接着是躯干,等到他完全现身于法阵之上时,法阵也消失无踪。

“到了。”

出现的人用低沉的声音不知对谁说了句话后,转过身,这时克罗格和斯维安才发现他手上抱着一个女孩,似乎是个奴隶,同时,也见到了他的全貌。

那对不详的角原来是骑士盔上的装饰,而从头盔开口窥见的不是任何肤色或是脸型,而是无底的黑暗,身上的铠甲不停地强调着自己的存在,释放出强烈的威压感,色调为黑的甲胄和红色的披风似乎正在诠释何为暴力。

这位黑骑士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他们。

“恭候多时,主人。”神秘女子微低头向黑骑士说道。

黑骑士点头,而后看向斯维安等人。

“照顾一下她。”

没发现人们的动摇,黑骑士语调平缓的讲出这句话,率先做出反应的是斯维安,他将奴隶女孩接下以后,护在自己身后,对黑骑士说道:

“就拜托你们了。”

黑骑士耸耸肩,转过身,看着混乱的战场。“在此之前......”然后边说边迈开步子。

这时,王反应迅速地让自己的护卫围绕住自己和奴隶女孩后,才向斯维安询问:“这两位是?”

“真正的援军。”斯维安如此回答。

————————

混乱的战场,到处都是堕魂和人类,还有令人恐惧的屠杀种混杂其中,一名士兵喘着大气,虽然军团长的援军及时到达,但是战场也因此变得更加混乱,精疲力竭的他迷茫地望着周围,剑尖随着呼吸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但是这一个破绽已经足以置他于死地。一体堕魂就从他视野的角落咆哮着冲了过来,他虽然看见,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反应,不管是防御还是逃走,甚至连闭眼逃避恐惧都做不到。

所以,他才能清楚看清下一秒发生的事。

一只黑色的手,更准确地说,是一只戴着黑色铠甲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拦在那体堕魂的必经之路上。

一声闷响,那只手扫过,直击那体堕魂的喉头,力度之大竟能使它仰面躺倒,接着,士兵终于能看见那只手的主人。

一个身披黑色铠甲的骑士。

黑骑士在打倒那体堕魂后,直接两手抓住堕魂抓武器的右手,然后以自己的右脚狠狠踩向那体堕魂的肩关节处。

“咔”一声脆响,堕魂发出了比刚刚更大声的咆哮,只不过相当凄惨。那黑骑士相当迅速地将另外的左手和双腿如法炮制后,单手提起无力地垂下的堕魂的一只手就往前走,堕魂的咆哮,或者说是惨叫他充耳不闻,心无旁骛地行进着,而前来干扰他的堕魂,全被他轻松地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击退,虽然不至死,但是从堕魂狰狞的表情看来,应该相当痛苦,因为黑骑士打击的都是堕魂脆弱的部位,譬如关节,甚至还有下体,这让士兵看傻了眼,只能呆呆地目送他离去。

————————

“才两人?”克罗格疑问道。

“但是足够了。”斯维安苦笑道,但接下来他的表情更加扭曲,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黑骑士正拖着一体虽然不能战斗但还是活着的堕魂来到他的面前。

护卫们立刻发出了紧张的声音,盯着黑骑士不放,斯维安也慌张地将手搭在剑柄上。

黑骑士将那体堕魂丢在众人面前,一只脚紧紧踩住它的后背,纵使那堕魂不断挣扎,但根本没法挣脱。

“希雅。”黑骑士呼唤了一个人的名字,之后,那个奴隶女孩就怯怯地看着挣扎的堕魂,走到了黑骑士和护卫们之间。

“斯维安,把剑给她。”黑骑士说。

斯维安愣了一下,但还是看向王,王则是微微点头示意。

希雅接过斯维安递来的剑,对于她来说,这把长剑的重量是她双手都只能抬离地面而已的程度。

“杀了它。”黑骑士维持着踩住堕魂的姿势对希雅说道。

“哎?”希雅就这样双手抓着剑柄,让剑尖支在地上,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没听到吗?主人让你......”神秘女子不悦地对奴隶女孩说道。

“玉。”然而黑骑士却打断了她,被称作玉的女子则是气呼呼地将头别到一旁。

“你必须给我一个继续带着你的理由。”黑骑士重新面向希雅。

希雅还是不住地摇着头,不知是因为剑太重,还是因为不愿举起剑。

“听到这些的惨叫了吗,除非你做出选择,不然我就一直等待着你的答案,他们的性命与我无关,但是掌握在你的手上。”黑骑士用下巴指了指身边。

希雅看向周围,士兵们和平民们都已经蒙受了相当大的损失,堕魂仍在肆虐,每一秒都有人倒下死去,惨叫声和咆哮不绝于耳,然后被吸引似的看向两手握住的剑。

不管是放开剑,还是握紧剑,只要做出了选择,人们就能被拯救。黑骑士的态度传递了这个消息。唯一不同的是她自己的命运罢了。

如果杀死了堕魂,自己无可避免地为了跟上黑骑士的脚步就要握起剑,踏上危险的旅程,随时可能丢掉性命,时刻要跟这些恐怖的存在战斗。

而丢开剑,只是不得不在这个国家生活下去而已,斯维安军团长应该会关照自己,自己也能重新开始。

那做出什么选择就显而易见了。

希雅左手松开了剑柄,在一旁偷看的玉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然而,剑却没有倒地。

因为松开左手,只是为了调整双手在剑柄上的位置,方便用力而已。

希雅将松开的左手握住右手下方空出来的剑柄,用力抬起,往前,落下。

先是刺穿皮肉的触感,再是坚硬的物体挡住了剑刃,那体堕魂脖颈受到了致命的损伤。

不断咆哮的堕魂在抽搐了几下后安静了下来。

她为自己一瞬间的迷茫感到羞愧。

希雅抬起头,无视以复杂的表情看着两人的斯维安等人,看着黑骑士露出无畏的笑容:

“剑有些重呢。”

黑骑士赞许似的点点头,抽出背后的大剑,已经见过它的斯维安还是惊异于它的压迫感和美感,而第一次见到它的克罗格和王,乃至护卫们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漆黑的剑身闪耀着黑曜石样的光芒,在剑鄂正中的位置有着一颗血红透明的菱形晶石,两侧剑身中央各有一条深红色细槽从晶石的下角延伸到剑尖。

“玉。”黑骑士转过身,呼唤那个神秘女子的名字。

“是的,主人。”玉微微颔首。

“先把这里清理一下,乱得令人心烦。”

玉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举起手。

整个战场霎时被寒冷的气息环绕,被破坏的大门随着这股气息的出现发生了异变,一堵冰墙拔地而起,高达五米的冰之障壁挡住了堕魂们的通路,将都城内的敌人和王城内的分隔开来,被隔离在王城内的且双腿被冻结的堕魂发出焦躁的低吼,王城之外、都城之内的堕魂也锤击着冰墙,试图击穿它,但冰墙完全不为所动。

“好了,你们这些碍事的家伙退下吧。”玉相当高傲地双手叉腰对着正在奋战的人们说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大部分人听见,这个奇怪的情况让人们不由得环顾了一下自己的身边。

平民们大多都遵照玉的指示开始往后撤,不,应该说是逃走比较恰当,他们踏在结冰的地面上东倒西歪,尽力维持着平衡,而士兵们有些疑惑地回头寻求王或是军团长的解释。

“全军后撤!”斯维安立刻发出号令,士兵们边警惕地盯着奋力挣脱束缚的堕魂,边有序地后退,有几体屠杀种已经挣脱了束缚,试图在冰面上追击士兵们,但无奈,庞大的身躯让他们难以行动。

“这是何等的......”远处的诺兰格则是惊讶地说不出话,这种改变局部气候的魔法,如果不提前画好大型的术式以及数十个魔法师一齐供应魔力的话,是难以释放的,“到底是什么时候画的法阵......又是有多少法师才能释放出这种强度的魔法......”

他忘乎所以地蹲下身子抚摸那片冰层,传来的刺骨寒意让他身子发起抖,但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兴奋,他面前因为保护不能行动的杰尔而留在原地的葛琳娜露出困惑的表情。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画出法阵的这位法师,可能是可以与我争夺大魔导师之位的伟大之人啊。”诺兰格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下一秒的惊呼就将他拉回了现实。

“小心!”不知是杰尔还是葛琳娜喊出的,但没有时间去纠结这件事,诺兰格看见自己和他们都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他回过头,看见了挣脱冰缚的屠杀种已经逼近他的身后,高举战斧。

闭上眼,一颗头颅飞向空中。

人群中出现骚动。

那颗头颅并不属于任何人,因为诺兰格确确实实地听见了这些嘈杂的声音,这就证明他还活着。

他睁开眼,看见那体屠杀种没有头颅的身子在摇晃了一会后,向后倒地,发出了干巴巴的声音。

在危险过去后,他终于有余力感受周遭环境的变化,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身旁传来,跟地下传来的寒意不同,那种冰凉的意志是明确的杀意,毫无怜悯的杀意,他甚至能听见身后两人梗住喉咙的声音。

那股杀意在他的视野角落逐渐展现出它的本体,一个身披鲜红披风手持黑色大剑的黑铠骑士出现在他视野里,他毫不在意地跨过那体正在溃烂的无头尸,将黑剑举起,准确地刺入从右侧冲来的一体堕魂的脑门,黑剑连一点阻碍都没有,剑刃轻易地穿过了那体堕魂的面部、肌肉、骨头,最后穿刺出来。

黑骑士刚将剑拔出来,又一体堕魂从他身后袭来,黑铠骑士华丽地转身,鲜红披风随之飘扬,借光滑的冰面和惯性,将剑刃一横,那体堕魂就自己踏入了死地,黑剑轻巧地画过它的喉头。

黑骑士看到没看那颗飞扬的头颅,强硬地将几乎要飞出去的黑剑收了回来,扛在肩上,继续往堕魂群中迈开脚步,不管是已经挣脱束缚的屠杀种还是仍在努力的堕魂,黑骑士一视同仁,尽数将其杀死。

直到刚才还在惊呼的人们现在已经安静下来,敬畏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开始考虑,是应该害怕宛如灾厄的堕魂,还是应该害怕这位将灾厄轻而易举斩杀的骑士。

转眼间,十几体堕魂和数体屠杀种,这些让士兵们棘手不已的存在已经被屠杀殆尽,剩下的只是正在逐渐化作粉尘的尸体。

不可思议的是,诺兰格看着黑骑士的背影,有种令人奇特的感觉,说不上熟悉,但总觉得在哪见过,然而就在他在脑海中思考的瞬间,这种感觉就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地表的冰层逐渐消失,连冰块融化时应该化作的水都没有出现,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诺兰格惊讶地将自己逐渐回暖的手张开又握紧确认情况。

只有大门处那堵冰墙还是屹立不倒,王城内因为没了堕魂的咆哮声,冰墙外敲击的声音反而更加清晰可辩,平民纷纷往后退了一步,士兵们重新组成阵列,紧张地来回望着黑骑士和王。

“就算是那位大人,也不可能将城内的堕魂杀尽吧,毕竟外面还有数以百计的堕魂和屠杀种。”斯维安走到玉的身旁如此说道。

玉则是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所以,请您解除那堵冰墙吧,让我们与堕魂决一死战。”在之前就已经征得了王同意的斯维安说出这句话。

就这么放任堕魂劫掠自己的城市而毫无作为,跟亡国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就算如果此时此刻逃走了,之后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好心到接受这么多的难民。

“虽然这么说很厚颜无耻,但是我们也想为黑骑士大人尽一份力,就让我们以肉身为人民和黑骑士大人铺出一条血路吧,这样......”

“没有这个必要。”玉无情地打断了斯维安的觉悟发言,“既然主人说了救你们性命,我自然也会为了主人的意愿出一份力。”

“那......”

“不过嘛,”玉停顿了一下露出了妖艳的表情重新开口,“我确实打算解除它。”

玉打了一下响指,大门处立刻发出了建筑倒塌时特有的轰鸣,但声音大到令人皱眉,因为不只是冰墙,连两侧坚固的城墙都一同倒塌,墙外的堕魂因为躲避碎石而后退了一些,在崩塌结束后再次冲了上来,它们似乎以为这些建筑的崩塌都是它们造成的,纷纷发出高昂的咆哮。

见状,人们纷纷发出动摇的声音往后退,连士兵也不例外,斯维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指挥。王则是焦急地试图让自己的卫队去保护诺兰格,但他们纷纷颤抖着双腿,无法前进一步。士兵们在承受精神不安定和肉体疲惫的双重困难后已经濒临极限

大魔导师诺兰格看见这幅光景也不由得往后退,葛琳娜面露绝望的表情努力将杰尔往后拖,杰尔则在用尽力气劝说她逃走。

唯有距离那些堕魂最近的黑骑士仍保持着眺望它们的姿势,一动不动。

在令大地轰鸣的行军声中,一阵甜美的声音在诺兰格身后不远处响起:“主人~”

玉不知何时离开了大后方,出现在前线,呼唤着黑骑士,诺兰格他们自然是还没见过玉,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只是因为她宛如艺术品的容貌,还因为她此时正如字面意义所言,在离地面不高处漂浮着,也因此,诺兰格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她身上蕴藏的魔力量有多巨大。

如果是这种使自己浮空的强化型魔法的话,诺兰格也能使用,但只是因为没有什么太大意义而放弃罢了,因为它不仅要耗费相当大的魔力,连行动时的疲惫感与走路都差不多,起不到代步的作用。

说白了,就是用来展示的魔法。

然而就冲她这样随意地用着这种魔法看来,她的魔法造诣很可能与自己不相上下。诺兰格按捺不住兴奋想着。

听见呼唤的黑骑士转身走来,身后堕魂大军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扩大着,但他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怎么?”黑骑士看都没看一旁的三人,询问玉。

“我觉得我应该在那些无知的人面前稍微展现一下我的实力才行,不然我的风头都被主人抢光啦......”玉边说边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某个人,“而且,我会让您知道,只有我,才能跟着您。”她虽然在笑,但眼里没有任何笑意。

“是吗。”黑骑士感兴趣地将黑剑收回剑鞘,将手盘在胸前。

“请您欣赏我的表演。”玉用两手捻起裙角,轻行一礼,然后越过黑骑士,举起左手,但是之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放下了左手,平举右手向已经相当近的堕魂大军。

霎时,玉的右手手臂被像是白色丝带的东西缠绕,然后印刻在上面。

“光魔法吗?我记得那个种类的魔法虽然威力巨大,但是要咏唱的术式相当长啊,”诺兰格看见后,仿佛逼近的堕魂不存在似的,边自言自语边想象如果自己使用这种魔法的话会有什么效果。

他能做到的最强魔法的最简短咏唱就是“荡平一切——圣裁”,“圣裁”被释放后,会在法杖前端出现一个车辆大小的光球,然后向正前方发射光柱,摧毁沿途的一切,别说屠杀种,什么都不可能幸存。

但是现在使用那种魔法吗?虽然一条线上的敌人会被清除,但是两侧的敌人就没办法了,要是守桥战还好说,不过现在的战场是这么广阔的地方,况且耗费的魔力相当大,实在是杯水车薪。

他结束自己的想象,看着玉。

毫无征兆地,魔法发动。

堕魂大军的脚下立刻就出现了一个圆形区域将他们全部包围起来,圆形的构成是奇怪复杂的术式。

玉的身后也突然出现了黑色粒子构成的暗色羽翼,但诺兰格还没来得及疑惑,因为另一件事更让他惊讶。

“无咏唱?!”诺兰格下意识地就用尖锐的语调喊出了声,葛琳娜和杰尔被诺兰格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话语的内容更令他们震惊。

在他们的认知中,大魔导师已经能把术式缩减成只有二字或是四字的程度,无咏唱几乎不可能。

但现在他们眼前这个不过十几岁的美丽女孩,确确实实地没有咏唱任何术式。

魔法似乎目前只生效了一半,圆形围困住堕魂却没有任何动静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然而。

下一秒,魔法正式发动,玉的黑色翅膀陡然膨胀一倍,向两边伸展开,而出现的魔法不是诺兰格所猜想的圣裁,而是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他从来没听过的、他从来没想到的,一种超过他认知的恐怖魔法。

刺眼的白色光线从圆形的四周亮起,接着的,是宛如太阳出现在堕魂的军中一样的巨大光球,那颗巨大的光球从中间向外、光线从四周向内,不断吞噬着那些堕魂。

然后,才终于传来剧烈爆炸的声音,那音波夹杂着气浪,仿佛要把人们吹倒、把鼓膜震破一般袭向后方。

光芒消散后,堕魂们和它们之前所在的地面一起消失,什么都不剩。

黑色羽翼化作黑色的雪,飘落玉的脚边。

如果说斯堪维的人民要开始信仰神灵的话,此时此刻,在他们面前出现的这位,就是神灵。

玉转身,捻起裙角,向黑骑士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