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我“杀害”追滨幸助已经过了一周。

每一天都怀揣着不安。

我甚至不敢直面自己的妹妹。

那一个瞬间。

哪怕一之宫再晚几秒钟到。

追滨就会真正的死在我的手下。

“我回来了。”

开门走进玄关。

“欢迎回家。”

一之宫站在那里,眼神里满是担忧的神色。

“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很显然,那一幕对于一之宫寒川来说也是一个噩梦。

或许她现在也在担心我突然起意杀掉她也说不定。

“没,樱木似乎不在。”

“不在?”

“嗯。”我点了点头。

方才,我又去旧书店拜访了一下樱木弦崎,但是旧书店却始终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门也被锁上了。这一周以来,我几乎每天都到旧书店转上一转,但是每次都是这样的情况。樱木弦崎就像失踪了一般。

——他能跑到哪儿去呢?

暗自思付着。

关键的时候却消失不见。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估计很快就回来吧。”一之宫宽慰起我。

这一周以来,一之宫一直很担心我的心理情况。她甚至一度希望我能去找专家看上一看。虽然能感觉到她的担心,但是她从来不会强迫我做什么。

“你自己的心,你自己最清楚。”她对我说,“我不希望某天醒过来发现你自杀了。”

“你知道我是救不了你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救你,而不是你来救我吧。

每当想到这点,心里就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能抛弃一之宫和小笃才是。

晚饭过后。

一之宫坐在沙发上看起了落语表演。

但是无论台上的人怎么说。

一之宫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我也是一样。

“为什么要看这个呢?”

“不知道。”一之宫干脆利落的回答。

虽然有趣的落语会让人为之一笑。但是对我们两个内心空虚的人来说,发自内心的笑却成了难事。

“那为什么还要看呢?”

“不知道。”

恰似恢复以往漫无目的的对话。

但实际上,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

只是我不问,她不说而已。

即便节目对我们毫无效果,一之宫还是把遥控器紧紧攥在手里,没有更换频道的意思。

寂静的深夜,小笃也已经睡下了。

除了电视节目的声音,周围一切都很是寂静。

这种寂静让我倍感焦虑。或许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对未来的惶恐。

追滨一事发生之后,我们都惊讶的发现。

过去的阴影根本无法被摆脱,也许我们会因为短暂的幸福而暂时忘却。但是住在我们心房里的恶魔却从未走远。待到夜深人静之时,它们就又会突然跳出来。伤害周围的一切。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根本就是谎言。

对于心里住下恶魔的人来说,一切都不会变得更好,只会更加糟糕。

“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么,我很想对一之宫说出这句话。

就像这神奇的三个字能打破心里的不安和恐惧一般。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一之宫说道。

“我,又一次伤害到了你。”

“不要再说了。”电视荧幕的光线照亮了一之宫毫无表情的面庞,她和我一样,也明白自己的过去根本没有办法摆脱,大概现在也很紧张吧。

我该怎么做呢?

或许?

我鼓起勇气。

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或许会被臭骂一顿。

亦或是被毒打一番。

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我们不能放弃彼此的存在。

我希望这一点成为我们之间的共识。

令人惊讶的事,一之宫寒川出乎意料的没有反抗,而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喂。”

“怎么了?”

“你还好么?”

“你说的是哪方面?”如果是生理方面,我急需一个异性来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开玩笑的。

“你觉得呢。”一之宫冷冰冰的问道。

“不知道。”

“我也是。”

“所以我们才会相遇的吧?”

“应该是,否则你这样的无用短小男才不配这样抱着如花似玉的我。”

她并没有生气,还好还好。

仅仅是抱着她,就感觉自己消耗了仅存的一点勇气和力量。

我能保护好她么?

过去从未走远。

我能在未来保护好她么?

发自内心的疑问。

但是答案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左右。

“你觉得,追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这是一次明知故问。

“因为他认为非松崎不可吧。”一之宫回答。每一次,她都能完美的解答出我心里的,就像能钻进我的心房找出我想听的答案一般,“对于他来说,松崎不可替代,即便与全世界为敌,也不肯相信松崎是因为自己去世的。”

“你感觉他做错了么?”

“你想问我的主观看法,还是客观看法。”

“我想问你个人的看法。”

“那就是主观咯。”她在我怀里微微一笑,“我认为男人都是混蛋——也包括你。”

“我知道。”

我也为了自己而伤害到了一之宫。

一之宫才是想让满岛彻灭亡的人。

而我却帮助追滨救了满岛。

我的的确确是个混蛋。

如果再让我选。

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做出这样愚蠢的选择。

“不过,也挺浪漫的,追滨对于松崎来说......如果有人这样真心对我,即便下地狱我也能笑出声了。”

“现在才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一想到之前的追滨和完全变了一个人般的追滨,“没想到,他的思想已经扭曲到了那种程度。表面上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实际上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内心都填满了黑暗。”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只不过谁都不愿意相信而已。”一之宫靠在我的肩上,“像我们这样相信的人,反倒成了少数派。”

少数派承受着多数人的鄙夷和嫉恨。一之宫大概是想说这个吧。

作为整起事件的后续,一之宫也告诉了我,在那天之后,追滨就彻底疯了,虽然他没能去成山涧,也没能从那里纵身一跃从世上消失。但是他已经真正崩溃了。听说辗转各家医院都没有办法好转。最后在医生的推荐下送去了疗养院静养。

听三浦说,追滨现在每天什么话也不说。

多数情况下只望着房间的窗子。

就像是一具尸体。

“或许,他死了更好。”

在我的心里,追滨这个样子,他还不如死掉。

或许又是我的愤怒在作祟。又或许是一种怜悯。

直到那天,我都一直相信着身为朋友的追滨。

他却给了我重重的一击。

“我不希望你是杀人犯。”一之宫反驳道。

“假如有必要,我发现我完全下得去手。”

“那也不可以。”一之宫挣脱了我的怀抱,对我怒目而视。

虽然她在生气。

但我却觉得这样的她更加可爱。

我大概是病了。

“不知道是谁在设计我们的人生。”我仰起头,看向天花板,“感觉都很愚蠢。”

我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很愚蠢。

我却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心里想着够了够了,却怎么样也没办法终结。

“要是我们活在小说里,结局多半会很美好吧?”

自我安慰般的。

一之宫笑了出声。

“活在小说里。”

“亏你想得出来呢。”

令人不适的气氛慢慢的化解。

心底的恶魔似乎暂时回到了巢穴。

我不在乎结局的好坏。

我只希望在结局时。

我能陪伴在她身边。

这样就够了。

我思付着,有一次抱住她。

但这一次,她灵活地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