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摁完床头的呼叫铃之后,没过多久,护士小姐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似乎真的就是救护车上那位医生的判断一样,路影从天台上坠落造成的后果基本跟被郑智铲了一脚一样,只是单纯地小腿骨折变成郑智化罢了。

 护士冲我嘱咐了几句,便又火急火燎地离开了病房。

 在我还在仔细回忆护士所说的缴费流程的时候,躺在病床的路影突然歪过头来,看着我。

 从她那别扭的造型,我知道,这家伙有话要对我说。

 我只好装出一副“哎呀,我好无聊,现在非常的闲,好想听某个病床上的怪学姐讲故事”的神情来等待着她。

 【学弟,你现在没事了么?】

 唬过她了。

 【托您的福,我今天一天的课程八成就要报销了,作为我们班的学习委员,第一天就翘课还真是有点讽刺啊。】

 路影笑了,露出她那雪白的牙齿,以及苍白的嘴唇。

 【学弟,放心啦,大一的科目大家都差不多,就算我们不是一个专业,我也可以辅导辅导你的。好歹,学姐可是专业第一。】

 我就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听着正在吊着腿的学姐在那里自吹自擂。

 【奥。】

 【看来学弟,你不是很在意嘛。】

 【对啊,说不定你们专业就只有一个人呢。】

 我倒不是想要冲冲她的威风之类的小孩子脾气,只是单纯地觉得至少和她斗斗嘴这样能把空气里弥漫的消毒水和酒精味能彻底盖下去,让病房里至少弥漫着点快活的空气。

 【是啊,我们专业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说到这里,她刚刚还神采飞扬的眼神突然就黯淡了下去,似乎就像是我下一秒就要推上高地时候被老哥发现的电脑屏幕一样,“刷”的一声就彻底暗了下去。

 我说,我们学校不会有这么孤僻的专业吧?就算有的话,毕业季什么的时候,自媒体难道不出来拿着这个专业炒作炒作一下么?比如说什么一个人的毕业典礼啦或者别的大噱头之类的吗?

 【没办法,毕竟有些专业比较冷门的,有些高中毕业生就是比较头铁选这个专业。】

 当然,我这个超自然研究学好像也没多大资本去指责别人啊。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地想一个可能合理的理由来继续这个话题就是了。

 【不,我觉得我读的生物工程还是可以算作是一个比较热门的专业的。】

 【那这个专业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了?】

 【因为他们,】

路影叹了口二氧化碳,氧气和氮气混合的无可奈何,

 【都不配称作是人啊。】

 【他们不会在狮子座流星雨的见证下,趁你不注意,把你放在阳台上的胸兆和内库一起顶在头上打了场精彩刺激的3V3街球?】

 路影的嘴角抽了抽,【学弟,在我严肃的时候开着黄腔可不太好哦。】

 这话从一个认识学弟不到两个小时,就能跨坐在对方的大腿上的学姐嘴巴里说出来,还真是相当地讽刺啊。

 【那他们干什么了?是拿了你的快递还是动了你的奶酪?】

 我伸了伸身子,后面的故事我想我可能知道个大概了,八成是类似于日漫中的那种高岭之花的设定吧。一个长着一双大长腿还会拉大提琴的专业第一难免会变得孤独,或者说被这样那样的类似于这女人不就@#¥$的话语孤立。毕竟想着把她作为自己的前行的目标还不如直接干脆否定掉她的成功,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是放弃绝对很爽。

 【他们啊,只是一群爬上了江城大学的台阶之后就在阴影下面苟延残喘的家伙们罢了。】

 这难道不是大学生的惯性么?在宿舍里对着老婆傻愣愣地笑或者对着屏幕里一蹦一跳的小田鸡一样的人物鬼抽鬼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毕竟高考完之后,就感觉自己前面没有别的目的地也不是一件多么罕见的事情。】

 确实也没什么目的了,不,当然硬要说的话,考研,好工作以及一个不怎么渣的女朋友说不定都是我的目标。可是现阶段对于我来说这些可能都不如下一个要出的池子更具有吸引力。

 【不过他们不同,他们想保研想出国。】

 我这,别人要刻苦上进你也不允许咯?

 【可是对于一个已经被整整两年的黄色视频和淘宝京东塞满了的大脑来说,你觉得他们凭什么能够保研出国?凭借我随手点开的网页小说里那无所不能的系统么?】

 路影越说越起劲,我甚至看到她那绑地跟个大萝卜一样的腿似乎也不屈地来回摇晃了几下。

 【那他们能靠什么?钱还是权?】

顺着刚刚的系统思路,我想到了那种下一秒就要被打脸的大少爷作风。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路影冷哼了一下,感觉今天和阿努比斯擦肩而过的经历让她变得像一个不知道停的机关枪一样啵啵地说着。  

【我起码还会屈服一下,至少屈服在大红色的人民大会堂以及大红色的圆形公章上。可是他们不是,男人嘛,就低声下气,领导前老师后,认人做爹的我都见过;女人嘛,就简单了,二奶三奶四奶什么的,在我们系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我们大学这么现实的么?就不能干脆直接一点,出来几个人甩一把钞票到我脸上说这个保研名额我要了么?

【我根本不需要学校的保研,我已经找好了自己要去的实验室,只要我大四一毕业拿着论文我就能进去,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研究生硕士博士之类的别在胸牌上,一点卵用都没有的傻bi玩意。我只想安安心心地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所以呢?】我倒是听的有点起劲了,就像当时看祥林嫂的故事一样,我感受到的悲悯往往会被想听到接下去故事的“起劲”所牢牢遮盖。

 【后来我要写论文的时候,我没想到我的闺蜜会突然提议跟我一起做论文,我也没多想就带她一个。结果等到我把论文上交的时候,我才发现学院老师以及所有人都已经悄悄地把论文的一作改成了我的室友,而我只是一个和一大堆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混在一起的二作罢了。】

 【而那个本来应该属于我的位置则干脆提前送给了所长的侄孙,啧,学弟,你明白了吧?学术这种东西绝对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或者说绝对不是你看过的小说里那么简单的,就是我这样一个普通学生的身上就是这样。】

  路影越说越起劲,以至于我都觉得如果不是腿被牢牢地石膏打住,她可能能跳起来耍一套猴戏才会停下来。

 不过我没有让她给全国人民谢罪的预备,她似乎也没有向猴王道歉的打算。

 刚刚还上下猛烈震荡的身板,在说完之后的两分钟后才慢慢地不甘地倒回病床。

 路影望着我,当然我觉得更有可能是看向我背后的玻璃窗的碧蓝天空。彼时,距离我们149597870千米的恒星照射出足够温暖一整个苍穹的光芒。

 【学术不简单,这个社会也是,一座足够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排的上号的高等学府尚且如此,那么孕育着这个高等学府的社会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个社会已经黑暗得不行了,你歇一歇,自己好好休息吧。】

 开玩笑,我当然要阻止这位满腔愤世嫉俗的学姐继续发表长篇大论,不然的话,我都害怕我们俩刚回学校就被五菱宏光上的十几个黑衣人直接蒙头带走。

 【学弟,我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么?】

 还没等我回答,路影就自顾自地说道。

 【如果可以,你下辈子想做什么?】

 这是哪门子的心理测验么?

 【我啊,我当然是想继续做人咯。最好是广东人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哪个能逃过我的魔爪?】

 路影并没有回应我的抖机灵,甚至于她的那双黑暗而深邃的眸子依旧望着窗户外湛蓝的天空,如果不是事先喊了我句学弟,我都怀疑她问的到底是我还是她自己。

 【我啊,想成为杜鹃。】

 【因为我啊,厌恶这片肮脏而又腐朽的大地,我不想沾染一点点在我的羽毛上,所以我要不停地飞。】

 【因为我啊,不能够把这样的丑恶置之不顾,所以我哪怕是在鸣叫,我也依旧要把我那悲凉的热血洒出。】

 【因为我啊.......】

 这只想做小小鸟的家伙终究还是没有顶过止痛药的催眠,怀揣着她那成为杜鹃的夙愿,一声不吭地睡了过去。

 【叮铃铃】

 放在床头的路影的手机响了,

 是徐默打来的,

 我接了起来,

 等等,从天台摔下去还一点事没有,这手机我也要买一台回来。 

{太鸡儿扑街了,所以这书更新可能会开始云起来,勿念。开玩笑开玩笑,主要还是大学的学习任务和兼职任务太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