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任务吗?】

 我坐在电脑后面,一边敲着最后一段的文档,一边头也不抬地冲着办公室的另一边问道。

 【差不多了,诺繁,你把手上的文件处理完就可以回去了。】

 我听到会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刚打完最后一个句号。靠在硬直的木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呼了口气,顺带着掰了掰手腕,细长的末端躯干此刻发出清脆的声响,它们大概也是为了可以【下班】而感到愉快吧?

 【啊,对了,我有个事情要说......】

 我转头看向了会长,【还有什么事情吗?】

 她理了理散到前面的几丝乱发,【也没什么,我只是提醒你,作为副会长,希望你以后多多以身作则,不要每次都跟今天早上一样,急急忙忙地。】

 我吐了吐舌头,果然今天早上摸进会场的时候被会长发现了。

 完了,又要被说教了。

 【我倒不是真的想要跟你说教,】会长拿起了桌子边的一杯水,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可是你作为我们学校学生会干部已经多少次这样子毫无理由的迟到和旷工啦?】

 会长是个外国人,具体是哪个国家的,我不太清楚,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金发碧眼的会长每次在对我说教的时候总是能操着一口堪比伦敦东郊的轨道上咣当咣当的火车还要刻板的口音。这种一本正经的说教和这个僵硬的口音在一起真是绝配了。

 一般来说,面对这种来自领导的绝配的话 最好的办法就是像我这样低着头等着,等到领导说累了,赶紧低头表个真心。

 不过,说实话,今天会长说教结束地真快啊,这么快就没声音了。

 我抬起头,这个时候该我表示一下自己的悔恨与自责了。

 然后我就迎头撞见站在面前正嘟着嘴的会长,要不是她现在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脸,我还真想冲上去抱着她的脸来回揉揉。不过,我要真这么做了的话,估计我今天就要熬夜交一份五千字的检讨了。这几天的美容觉相当于白睡了。

 【诺繁,每次我一说话,你就把头低下去,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不用看到我了?】

 我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会长大人从哪里学到这么地道的长辈/中学老师的语气。

 【算了,算了,反正跟你说什么,你也一定不会听的吧。】

 还真是狡猾的会长,这种无可奈何语气的抱怨可是会勾起对方的负罪感呢,大概吧。

 【唉,诺繁,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啊?开完学,工作更重了,到时候可不能】说着,会长顺带瞟了一眼对面那张办公桌。唉,和那位不靠谱的某徐姓烟鬼书记比起来,我觉得自己还是蛮靠谱的啊。

 【对了,诺繁问你个事。】

 【怎么了?】

 【今天陪你来学校的那个男的是谁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啊?】

 薛佳辰嘛?会长怎么突然想起来那个贱人了?不会等会就要开始八我的卦了吧?

 【不是谁,就一个青梅竹马的弟弟就是了,今年来我们学校,我爸妈让我多照顾点他。】

 我赶紧挥了挥手,连忙撇清了我和薛佳辰的关系。

 等等,这么说,好像变得更加暧昧了。

 【青梅竹马,青梅竹马。】

 不出我所料,会长果然扶着下巴来回念叨青梅竹马这几个字。

 【青梅竹马其实没什么.......】

 【那这么说的话,诺繁你和那个人很熟咯?】

 【啊?啊!】

 会长相当不讲道理地打断了我的解释,不过事实上我也很习惯作为领导时候会长那稀薄的风度了。

 【是啊,毕竟我和他从小是一起长大的。】

 【奥,今天我还看见他了,来我们办公室送东西的。】

 【所以,会长你说了什么?】

 我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总感觉会长这家伙是不是在我不在的时候,说了什么会诱导火山爆发的话来。

 【他跟你说了吗?】

 我愣了一下,难道会长还和贱人发生了什么故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个学弟进来的时候,我让他端正一下办公礼节,结果当时似乎闹了点不愉快。】

 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肯定是会长让薛佳辰那个家伙敲门啦,搬东西啦,喊名字啦之类的,然后那个贱人一副【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要我这么做】的臭屁样子。

嗯,肯定是那样的。

 【现在忙完了,我坐下来想想确实要求地有点太过分了,明明他根本不是我们学生会的,我还那么要求他。】会长此刻的语气简直是弱小又无助的生动再现。

 【放心啦,会长,那家伙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我摆了摆手,安慰了一下会长。不过也不算是毫无真实性地无知的安慰,薛佳辰那家伙肯定心里盘算着周围的这些女生,啊,我敢保证里面肯定也包括我,是不可理喻的渣女或者恶女吧,根本不可能在意这种一不小心地让自己的自尊心被踩在脚底碾了个粉碎的情况吧。不过那个阴沉家伙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那就好,不过下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帮我道个歉吧。】

 既然会长这么固执,我还是接受吧,也就顺势点了点头。

 【正好,我现在有事要打电话给他,会长要么你就直接对着电话道歉吧?】

 会长一听到我这么说,立马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蹦回自己的桌子。

 根本没有注意到我那开玩笑的语气。

 【咳咳咳】

 我找着薛佳辰的电话号码的同时,听到了这样一段急促的咳嗽声。我知道,徐默那个家伙回来了。说起来的话,他今天是去看路影了吧。也不知道,路影现在是什么心理状态?

 【会长,我回咳......咳来了。】

 徐默拖着他那可能已经渗出尼古丁的脚步声来到了会长的身边,估计是要汇报一下关于路影的观察记录了吧。

 不过薛佳辰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接我的电话。啧,肯定是和他手机里的纸片人老婆一起玩得忘了时间吧。

 【会长,那我先回去了。】

 我背上包,冲着正在和徐默说着什么的会长摆了摆手。

 该死,为什么我总有一种那家伙出事的感觉?

 【苏诺繁,咳咳......十三哥今天不用照顾小悠,要是有事的话,你可以去找他。】

 徐默瞥了我一眼,说了这么一段没头没脑的话。

 【不会有事要麻烦十三哥的,你要是有空还不如先试试戒戒烟,十三哥要照顾小悠不说,你这家伙还这么不靠谱,迟早要把十三哥累垮。】

 徐默听到我的话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冲我笑了一下。

 望着徐默这家伙突然地这么贱的笑容,我还真是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不知道这家伙的牙是怎么经受住那么多烟灰还能这么白的。

 我转过身决定不看这个家伙,走出办公室。

 ......

 【我知道了,苏小姐,你是要找你的室友薛佳辰吧。】

 徐十三,也就是我面前的这个警察,同时也是徐默的堂哥,正坐在我的面前一边喝着绿茶,一边问道。

 我点了点头,徐默那家伙还真是一语成谶,等到我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除了薛佳辰那家伙留下的纸条以外什么都没有。

 那家伙是走丢了还是嘴太贱被哪个女人吊起来抽着打?

 我做出了如上猜测,可惜很快,不,或者说刚刚那些猜测实际上根本都没有骗到我一下下。

 我很清楚,那个表面看起来精明无比的贱人十有八九被他所谓的朋友骗得找不到北,呵,他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

 【我这看到了你要找的那个小男孩。】十三哥指了指屏幕里那个被一旁女人打倒的家伙。

 还真是和他完全不相干的狼狈啊!天天防我和防大灰狼一样,到头来还是栽给女人了,这家伙的警惕心就这么花花架子吗?

 【十三哥,你能......】

 徐十三已经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走吧,早去早回,不过苏小姐,我们还是小心一点,我可不想被人检举出什么以权谋私之类的事情哦。】

 和薛佳辰还有徐默这两个人都不一样,徐十三大哥还真是满足了我对于绅士风度的所有幻想啊。

 ......

 当然有时候徐大哥也不是那么的完美,就比如从这一栋单元楼一楼敲门就开始重复申请进屋调查,被拒绝,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然后一无所获,被直接轰走的循环重复。一路走到三楼,接了都不知道多少唾沫星子。

 【徐大哥,能不能稍微确认一点地方,你再这么耍帅地摆一下探访的pose啊?】

 徐十三走在前面,摆了摆手。

 【这也没办法,毕竟楼道里也没有摄像头啊。再说我要是不这么表现出我们人民警察队伍的优秀形象,之后还怎么开展工作啊?我想起来了。在来的路上好像碰到了监控里那个抬着你室友的大叔了,当时他说是五楼来着,是五楼......】

 说着,徐十三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刷的几下冲上楼去,又敲开了一扇门。

 【苏小姐,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吧?】

 徐十三的声音传了过来,看来终于是有了收获啊。

 然后我就看见,一个被捆在椅子上的贱人,一个倒在地上的少女还有站在中间茫然无措的徐大哥。

 .......

 徐十三在楼下和我们道了别就往自己的家的方向快步走去,看来是要早点回去照顾小悠吧。

 【薛佳辰,你说今天被捆在椅子上是怎么样的感受啊?】

 我迎着九月的夜风,走在了薛佳辰的前面。

 【我啊,】

 薛佳辰看着我,

 他的眼睛在那一刻仿佛是山谷迷风,

 【现在只想喝一点酒,不需要什么多名贵的,雪花就好。】

 他望向了一旁的超市,现在天气还不算晚,超市依旧是灯火通明。

 又瞄了我一眼,我知道,是在征求我的允许,毕竟作为一个没手机的人,在现在这个社会简直举步维艰。

 如他所愿,我给他买了一听绿色食品。

 【怎么样,真的愿意放过那个女人吗?】

 【是啊,】

 他抿了一口,

 【我本来就不准备追究这些渣女的错,这次只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么圣母?还有,你那套奇怪的渣女理论到底从何而来?】

 【天知道呢?】

 他走得很急,喝得也很急,晃了晃易拉罐,已经没有声响了,摇了摇头,

 把易拉罐放在地上,

 【咣当】

 还残留着他掌心温度的铝制圆罐径直地飞落在广场的空地上,然后砸出一片嘈杂。

 【喂,你不捡起来吗?】

 我追上走在我前面的薛佳辰,

 【不了,你就当是我把女人们当成易拉罐,尝试了一下她们的糟心之后,又毫不在乎地丢了出去,至于她们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要是被拉环剌了手也就当我自己点儿背。】

 还真是和他本人一样无理取闹的流氓理论。

 【当然,也可能是我懒。】

 他又迈了几步,走到前面,冲我说道。

 【快点回去吧,路还长呢,早点睡你的美容觉吧,苏大小姐。】

 【不劳您费心,薛大先生。】

 我追上了前面的那个摇曳在路灯下的落寞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