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天花板在她的眼中变得模糊,墙上有些老旧的白炽灯一如她这好像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的生命一样闪烁着。

啊,这灯是孩子出生后三个月的时候装上的。

她已经开始游离的意识这么想着,似乎看到了过去自己在黑暗中拧上这颗白炽灯让黑暗的房间蓦地亮起来的一幕,那一瞬的小小惊喜仍在记忆里萦绕不去。

早已破败不堪的体内仿佛出现了一个吞噬温度的黑洞,不断地夺走着她的体温,明明是盛夏最为闷热的傍晚,却让她感到深入灵魂的冰寒。

好像时间不多了呢……

指尖已经没了知觉,但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愿——从枕边拿到了手机。

她颤抖着打开手机的屏幕,接着又花了多久呢?已经无法清晰的感知时间的流逝,只觉得很久很久,好像手指已经定格一样,哪怕这样最终她还是打开了通讯录。

她迟缓的翻动着,想要翻到通讯录最后一个号码,终于她翻到了。

号码的备注名是“装修”,通话次数显示着一个0。

她一直是租房子住的,这个号码被备注成装修,只是她做的一个小小的伪装,瞒过了别人,也假装瞒过了自己。

视野的周围开始发黑,思维已经越来越缓慢,她的手指僵在拨号键的上空,无法按下,不知道是手指不听使唤,还是自己不愿按下。

已经过了十三年了,还在期望着什么呢?

她这样问着自己,没有人回答。

她看了眼手机顶部显示的时间:17:30。

再过五分钟,孩子们应该就快要回来了吧,快点吧,妈妈可能等不了太久了……

她这么想着,手上却失了力气,手机从手中掉下来砸在她的脸上,然后又滚落在枕边。

没有痛感,只有一种被打了麻醉后一样的那种奇特感觉,不是什么带有大量讯息——例如“硬度”、“温度”、“重量”——等情报的精细感觉,只是“有东西碰到了自己”这样简单的感知而已,上一次有这种触感,还是她一个人躺在医院的产房里的时候。

呵呵。

她笑了,虽然不知道脸是不是有笑的表情,但她想要笑一下,如果可以,她还想摸摸小腹,那里有一道带来痛楚也同样带来幸福的长疤,不过抬手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难以做到了。

还要多久呢?

她这样想着,眼珠慢慢的朝向对面的门,等待着那边的门被推开,自己的天使们从那窄窄的门里出现。

视野完全黑了,连寒冷也感觉不到,她有些着急。

还不行,现在还没有到时候,再让我坚持一会儿吧,加油啊,我。

她在心里轻轻的为自己打气,仿佛只是给第一次尝试做某种高难度菜肴那样微不足道的加油。

小小的振作似乎起了作用,她漆黑的视野,被一点点的撕开,模模糊糊的白色天花板和闪闪烁烁的白炽灯又出现了。

我还挺行的嘛。

她有些得意,如果手还能动的话,说不定要给自己拍拍手表扬一下。

咔哒咔哒。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又将视线朝向棕色的门那边——有人在用钥匙开门。

太好了,赶上了呢。

她这么想着,庆幸着。

两个小小的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模糊的视线已经看不清细节,但是她早已经把她们的样子刻进了灵魂的最深处,她知道她等到了。

“……”

欢迎回家。

她想这么说,但是可惜的是,感觉不到嘴的存在,没办法说话。

对不起呢,今天的欢迎就让妈妈先欠下吧。

她这么想着,然后看到了那两个影子朝自己跑了过来,甚至还差点被绊倒。

真是的,不是说过不要在家里跑吗,如果摔倒怎么办?以后可没有人可以帮你们擦药了哦。

两个身影来到她的面前,近到她模糊的视线也能看清楚的地步,和她相貌极其相似的两个少女,一个长发披肩,另一个则梳着俏皮的双马尾。

“妈妈,你怎么了?还好吗?”

好像不大好呢……不要哭哦,不然妈妈我也想哭了呢。

“妈妈,你说话呀!”

长发披肩的少女一下慌了,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旁边的双马尾少女则是咬着牙,泪如雨下,说不出话来。

长发少女抓起她的手臂,却一下子从那苍白干燥的皮肤上感觉到了异常的低温。

“怎么会……”可怕的感觉让她有些恍惚,但是又马上清醒过来,“妈妈!你等一下,我去叫刘阿姨!靖璃你在这里看着妈妈!”

少女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旁边被叫做靖璃的双马尾少女只能一边不断流着眼泪,一边点点头,然后紧紧的抓住了自己母亲的手。

就在长发少女要转身离开之际,原本甚至连身体的存在都感觉不到的她,突然伸出没被抓着的另外一只手,抓住了长发少女的手。

“妈妈!?”

长发少女顿时又惊又喜的转过身来。

“……”她努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没办法张口。

她想告诉孩子们,已经为她们留了足够多的钱,不会没有衣服穿不会没有饭吃也不会没有学上。

她想告诉孩子们,她们的爸爸其实还没有死。

她想告诉孩子们……

只是无法张开的嘴限制了一切言语。

视野又开始发黑,抓住长发少女的手的那只手也逐渐松动,她意识到了。

不行,怎么能这样,明明等到到了现在,为什么撑不下去。

她焦急的挣扎着,想要睁大眼睛,想要发出声音,想要抓住女儿。

但是她没能做到。

对不起,妈妈不能陪你们走下去了……

抓住女儿的手失去力气落了下来,模糊的视野完全陷入漆黑,意识,消散了……

——

促使意识复苏的是一阵揪心的刺痛。

靖琉醒了过来,因为流泪过多而变得肿胀的眼睛不断给本来就一阵阵刺痛的大脑传来更多的疼痛讯号,这一切都让她疲惫的精神没办法陷入深层的睡眠。

她茫然的环顾着四周,对外界变得迟钝的她只能机械的读取看到的东西,而不能同时意识到看到的是什么。

昏暗的房间,一些平常的家具和家电,以及靠在坐在沙发上的自己身边的双马尾少女,那少女紧紧抓着靖璃的衣角,满脸都是泪痕,此刻正在睡眠中,只是眉头却紧皱着,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靖琉就这么机械的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大脑中空空如也。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察觉到靖琉的变化,靠在她身上的靖璃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姐?”

沙哑的一声轻唤,让靖琉如梦惊醒,回过神来。

距离母亲的离世已经过了一周,这一周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慌乱无所和失去至亲的巨大悲痛充斥着她的内心,要不是心系着同样几近崩溃边缘的靖璃,她可能已经崩溃了。

这一周都发生了什么呢?

靖琉微微思索,然后记了起来。

在母亲失去意识的时候,靖琉昏了过去,然后被靖璃摇醒,跑去找来刘阿姨把妈妈送去医院,被告知了已经迟了的讯息后……

回忆到这里,靖琉将视线投向被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的木盒,已经红肿的眼又不断的流出泪水。

一般在医院死去的人会被送往殡仪馆进行火化,无法用土葬的形式安葬,所以靖琉眼前的木盒中,正是已经被火化的靖琉的母亲——靖珂雪。

靖璃眼见靖琉看向盒子,又开始哭,鼻子一酸,也留下泪来。

靖琉抱住靖璃,两人相拥而泣,至亲离去,何其悲痛。

年仅十三岁的两名少女,今后该如何生存,该依靠谁才好?

“姐。”

带着哭腔的低声呼喊,在这几天中靖琉已经无数次的听到,她明白妹妹并不是要对自己说什么,只是在不断通过呼唤自己然后得到自己的答复来确认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嗯,我在。”

靖琉轻声应道,抚摸着妹妹的头,她看着对面墙上的相框——那是一家三口一起拍的合照,照片里的人都洋溢着笑容。

“阿琉,如果妈妈不在了,你要照顾好阿璃。”

靖琉回忆起了母亲卧病在床时说的话,与当时着急生气的自己相比,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所隐含的意义。

靖琉知道自己不做不行,哪怕自己还没做好准备,但是也要行动起来,今后两姐妹相依为命,自己一定要成为一个可以让妹妹放心依靠的姐姐。

思及此处,靖琉双手按住靖璃双肩,把对方推开一些距离,面对有些疑惑和不知所措的妹妹,靖琉认真说道:“走,我们去洗澡吧!”

“啊?”

靖璃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姐姐,显然并没有理解对方所说的意思。

“听话。”

靖琉猛地站起身,然后拉着满脸疑惑的靖璃就往浴室跑,没过多久,就听见浴室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这只是靖琉的一时兴起,但这其中一定包含了某些她自己也还没有理解清楚的意义,对她来说,现在只是想要体验一下被水流拂过的感觉。

直到靖璃抱着靖琉的手臂,恳求离开,靖琉才带着靖璃从浴室里出来。

“你先用毛巾擦擦,我去拿换洗衣服。”

靖琉将毛巾递给靖璃,然后走进了卧室里。

因为租的房子是一卧一厅一厨一卫的,所以从小到大母女三人都是在同一个房间睡,好在卧室够大,三人睡也并不会挤。

卧室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大床,两边有两个和床同高的床头柜,床的对面则是一个带着大镜子的梳妆台,床的一侧是拉着窗帘的窗户,另一侧则是并列着两个白色的木质衣柜。

靖琉来到靠门一边的衣柜旁,她将手放在衣柜的拉杆上,脸却朝着旁边另一个衣柜望着,那个衣柜和这边的不同,上面挂着一把锁。

那是属于夜晚的母亲的衣柜,那里面放的衣服,母亲绝不会穿来和两个孩子一起出门,在家里或者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母亲只会穿这个放着一家三口的衣柜里的衣服。

靖琉知道那里面放着的衣服是什么,那是母亲夜晚去上班时穿戴的衣物,时尚、性感、暴露的充满了挑逗和暗示的装束。

靖琉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察觉的了,但是她能想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除了白天的工作外,晚上还会换上另外一身衣服,在两姐妹睡了之后偷偷出门去做的另一份工作。

这件事靖璃并不知情,只有某个夜晚察觉到母亲的离开后偷偷跟上去的靖琉知道,不过她把这件事当做了秘密,对于单纯的靖璃和为了这个家付出了所有努力的母亲来说,自己都不应该表露出自己察觉到母亲为了两个孩子除了白天工作外夜晚还需要去夜总会工作来维持家庭经济状况的事实。

靖琉觉得这并不可耻,只是觉得母亲可怜,她知道在生下她和靖璃的时候,自己的母亲本身也只是一个少女,没有丈夫和亲人可以依靠的单身妈妈要养育两个孩子该有多么辛苦,走上这样一条路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

面对这样家庭,靖琉只能祈祷自己能快点长大,并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到母亲,照顾好妹妹。

“姐?”

可能是觉得靖琉无声无息在卧室里太久,靖璃心里涌现出一些慌乱和害怕,她慢慢扶在门框上往卧室里张望,并轻轻唤了一声。

靖琉听到靖璃的声音,顿时回过神来,朝妹妹探出的小脑袋微微笑了一下,拉开衣柜拿出了两人同一款的换洗衣服。

“先穿上吧,别着凉了。”

“哦……哦,”靖璃有些无所适从的结果递来的衣服,但是并没有马上穿上,而是低声问道,“姐,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靖琉问道。

“我不知道……我!”

靖璃摇了摇头,湿漉漉的头发甩出一溜水珠落在靖琉的身上,凉凉的。

“没事,乖。”

靖琉轻声安慰,伸手拉过靖璃抱在怀里,抚摸着对方的背脊。

“姐……”

靖璃顿时又流出泪眼泪,她紧紧的抱住靖琉,仿佛一松开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的用力。

“不要离开我好吗?”

“……”听到这如泣如诉的恳求,靖琉心里一酸,本来强行忍住的眼泪,滚滚而落。

“没事,阿璃,我会一辈子陪着你的,哪里也不去!”

“嗯!”

靖璃重重的点了点头。

“来,先把衣服穿好,把头发吹干。”

“嗯。”

两人慢慢穿好衣服,然后互相为对方吹干头发之后,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二点。

就在两人坐在沙发上痴愣愣的出神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有些尖利的成熟女音从门外传来。

“阿琉,阿璃!快开门,我是刘姨,有急事,快点开门!”

突然的惊吓让两人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开门,门刚发出锁头弹动的声音,就被门外的人一下推开了,差点把站在门后的靖琉撞到。

只见一个染着棕色波浪卷头发的中年女子一下子冲了进来,她一眼就看见站在身边的靖琉,连忙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并同时朝坐在沙发上的靖璃喊道:“阿璃,你也赶紧过来,再晚来不及了!”

说着,就拉着靖琉往门外跑。

靖琉云里雾里的,虽说这位比妈妈大几岁的刘阿姨从小就帮着家里照顾两人,但是就这么跑到家里要拉人走,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靖琉肯定是不能糊里糊涂就跟着走的。

“刘阿姨,到底怎么回事,您先说,不然我们不走!”

靖琉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抓住刘姨的手,并往里使劲,并没有任由自己被拉着走的打算。

靖琉的反应似乎让这位情绪激动的刘姨平复了一下,只见她呆滞了一下,然后轻轻拉上门,然后拉着靖琉来到沙发边坐下。

“阿琉,张哥你知道吗?”

刘姨满脸凝重,涂着浓妆的脸犹豫表情的凝重而显得有些可怕。

靖琉点了点头,张哥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也在日常生活中听到母亲和别人打电话时提起过,从零星的信息中,她也猜出了张哥的身份——母亲上夜班的地方的老板。

“姐,张哥是谁啊?”

靖璃问道,比较粗心的她,并没能在生活中提炼到一些零碎的信息。

“张哥……”

靖琉一时语塞,该如何跟不知道母亲夜班工作的妹妹解释才好?靖琉犯了难,她并不想打破妹妹心中对母亲的完整印象,虽然她知道如果妹妹知道真相,肯定也和自己一样不会讨厌母亲,不过靖琉也仍然不愿意将也许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份“完美”的母亲形象给打破。

“张哥是你们妈妈的老板。”刘姨见靖琉为难,解释道。

靖璃似懂非懂,还想再问,却被靖琉抢先说话。

“刘阿姨,刚才您那么着急,是因为什么事?”

“是这样的,你们两个冷静一点听刘姨说。”

刘姨顿了顿,似乎在整理着语言。

“张哥知道你们妈妈过世之后,想要把你们两个抓过去。”

意料之外的话让靖琉一惊。

“为什么?”

“就是,他凭什么抓我们?”

靖琉和靖璃同时问道,甚至没有见过面的人竟然想要抓自己,简直闻所未闻。

“我知道你们不敢相信,但是阿琉,张哥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他知道你们两个除了你们妈妈意外没有别的亲人,现在你们的妈妈过世了,他想把你们两个抓过去当他赚钱的工具。”

刘姨慢慢说着,语气很凝重,内容也很残忍。

“姐,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赚钱的工具?”

“我等会再和你解释,”靖琉交代靖璃先别插话后,继续面对刘姨,“刘阿姨,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张哥连见都没见过我们,为什么要抓我们,不怕我们报警吗?”

“阿琉,刘姨怎么可能骗你们这种事,张哥手眼通天,你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就算报警,也斗不过他的。”

刘姨一脸焦急,没等靖琉再问,又接着说道:

“阿琉,我和你们妈妈是十几年的好姐妹了,也是从小看着你们长大的,我是为你们好。刚才我无意间听到张哥他们在安排要来抓你的事,所以才跑过来要带你们离开,我不能看着我好姐妹唯一的两个女儿遭到这么残忍的对待。”

“你们两个听话,跟着刘姨走,再不走等他的人来了,就来不及了!”

靖琉也有些慌乱起来,多年来的相处她很信任刘姨,而且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根本没有办法去判断究竟。

“刘阿姨,您想带我们去哪里?如果您把我们带走的话,张哥会不会为难您?”

如果从小照顾自己的刘姨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遭遇苦难,那么靖琉是一定不能同意的。

“我跟你们一起走,等风头过来,再带你们回来!没事的,我会护着你们两个的!”

刘姨握住靖琉的手认真道。

“……”靖琉转头看了看望着自己眼神里充满疑惑的靖璃,又看了看握着自己手全是担心和焦急的刘姨,终是点了点头。

“刘姨,我们收拾一下东西,很快。”

靖璃从刘姨手中抽出手,然后拉起靖璃来到卧室,把两人的身份证和手机、钱包以及家里的钥匙,在加上一些换洗的衣服放在背包里,然后又来到客厅。

刘姨没有坐在沙发上,她在客厅中来回踱着步子,看到两人从卧室出来,连忙问:“都收拾完了吗?快跟我下去,我开着车来的。”

“嗯。”

靖琉朝刘姨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沙发前,弯腰慢慢抱起装着自己母亲骨灰的木盒,朝刘姨说道:“走吧。”

靖琉她们家是在一个小区的六楼,没有电梯,所以当几人出门后,一下就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听起来数量不少,而且从声音的沉闷程度看,应该都是成年男性。

刘姨示意两人不要出声,趴在楼梯的栏杆往下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有些着急的低声说:“完了完了,他们已经来了!”

“怎么会这样。”

靖琉心里一颤,虽然靖璃现在还不清楚,但是靖琉心里完全能明白如果被抓去当“赚钱的工具”是什么下场。

就在刘姨和靖琉两人因为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靖璃突然拉住两人,然后低声说道:“跟我来,我们从楼顶到另外那栋楼顶,然后从那边下去。”

靖璃说完,立马蹑手蹑脚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朝楼上走去。

刘姨和靖琉眼前一亮,然后跟在了靖璃的后面,刘姨为了不暴露,还特地把自己的高跟鞋脱掉提在手上,避免高跟鞋的脚步声惊动下面的人。

当三人来到八楼上的楼顶时,正好听到楼道里回想起了种种的敲门声,那一下下的敲击,都好像砸在三人的心脏上,让人心惊胆战。

没敢多停留,三人连忙翻过两栋楼之间的护栏,来到旁边那栋楼的楼顶,还好两栋楼是紧贴在一起修建的,不然如果是那种隔了一段距离的修法的话她们就要被困在这地方,等着对方来抓了。

一路有惊无险,三个人来到楼下刘姨那辆紧凑型红色SUV的车前。

“赶快上来,我们离开这里。”

刘姨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坐了进去,朝还望着身后的房子的姐妹俩招呼道。

“……嗯。”

靖琉点点头。

“姐……我们还能回来吗?”

靖璃突然问道。

靖琉摸了摸靖璃的头发,种种的点了一下头。

“一定会回来的。”

两人上车后,刘姨直接启动,驶离了这个地方,随着离那里越来越远,刘姨的神情慢慢舒缓下来。

“刘阿姨,我们现在是在去哪?”

靖琉把木盒稳稳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朝前座的刘姨询问此行的目的地在何处。

“我们去K市,我弟弟在那边,我们先到我弟弟家躲一段时间,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再带你们回来。”

“刘阿姨……”

靖琉喊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下去,将口中想要询问能否再回来的欲望压回了心里。

“嗯?怎么了?”

刘姨微笑着询问,她看着两姐妹长大,知道靖琉比起靖璃要沉稳温柔许多,想得也更多一些。

“没什么,”靖琉摇了摇头,“谢谢您救了我们。”

“你们就像我自己的亲女儿一样,不用谢我,我不可能任由他们伤害你们的。”

“嗯。”

靖琉又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感激。

在靖琉和靖璃的记忆力,从最开头就已经有刘阿姨存在了,知道她是母亲来到这个城市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在多年来辛苦的生活中也多有照拂,双方之间已经很是亲密了。

“姐,现在该和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沉默了许久的靖璃,见情况稳定下来了,立马朝靖琉发问,她不是一个憋得住的人。

“……好。”

靖琉没有直接告诉靖璃所有的真相,而是略微改了一下母亲工作的内容,把那个所谓的“张哥”想做的事情解释了一遍给靖璃听。

“这个人渣,太坏了!”

靖璃恨恨道,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是啊,所以我们才要离开那里。”

靖琉抚摸着妹妹的头发,安抚着对方。

“难道警察就不能管管吗,要我们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而且我们走了,他们说不定会闯进去搞破坏。”

靖璃说到这里,眼睛顿时红了一圈,似乎已经想象到充满了一家三口回忆的地方被人粗暴的破坏的场景,一时悲从中来。

“……”

靖琉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自己的妹妹,她紧咬着后槽牙,不让心中的酸楚表露出来。

一时间车里没有了言语,坐在前座的刘姨通过后视镜看了两姐妹一眼,然后慢慢降低车速,最终停靠在了路边。

“阿琉,你们在车里等我一下,我去那边摘个花。”

刘姨指着路边的小树林对两姐妹说道。

“嗯,您去吧。”

靖琉点点头,目送刘姨慢慢消失在树林里,然后透过车窗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途径K市的国道的某处,不是非常平整的水泥路两旁,一边是修有护栏的陡崖,另一边则是一片树林,看起来不大,但是因为现在是深夜,漆黑的国道到上看不了太远的地方,所以说不定这片树林比实际猜想的更大或更小都不无可能。

这个时候,一束光从车后方射来并且随着时间在逐渐变亮,靖琉转头看去,发现在道路后方一辆面包车正在行驶,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靖琉回过头没有在意,路过的车辆而已。

然而令靖琉没有想到的事,那辆面包车在到达自己这辆车的时候竟然停了下来,并且在极快的速度下拉开车门,从里面冲下来三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成年男人,他们一下车就冲过来拉开了靖琉所在的这辆车的车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姐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这三个男人给拉出了车内并往面包车里拖。

“刘——”

靖琉刚喊出一个音节,就被带着粗糙手套的手给捂住了嘴,没办法发声。

“唔唔唔!!!”

靖璃拼命的挣扎着,但是抓住她的男人的手臂就好像钢箍一样纹丝不动。

对两个只有13岁且手无寸铁的瘦弱少女来说,三个体格健壮的成年男人根本不是能够战胜的对象,就算她们拼尽全力,也没有一丝获救的希望。

三个男人中为首的一个,见已经把两个少女都拖进了车内,抬头望了眼什么都没有一片黑暗的小树林,转身回到了车内。

“走。”

面包车顿时快速离去,只留下一辆无人的空车在原地,装着两姐妹母亲骨灰的木盒,斜斜的卡在座位和前座之间。

黑暗的公路上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QWQ有人看到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