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耳脱离了风雪的围困,被两个蒙面女战士“护送”着,走进了一个很大的帐篷。

前面带路的是一个五官端正一脸严肃,穿着皮甲手上拿着剑披着红色斗篷,全身上下透着勇士气质的中年男人。

轻松地坐在垫着紫红色绒布椅子上的人,精致面容配上乌黑亮泽帅气的中短发,手腕手指红色的上衣乃至黑色皮裤皮靴,都佩戴装饰着金银珠宝,看上去犹如一个高贵又风度翩翩的王子。

“歌副队长……”

“作死,跟你说过多少次,你们队长都要哄着我,叫我做‘歌歌’。你们只可以叫我‘歌队长’!别加个‘副’字!”

那个打扮得像王子一样的人,突然暴跳如雷的发声,差点把苏格耳吓得腿软发抖:原来她和冰德拉一样,是个喜欢穿男装的女孩。她没有冰德拉高,却比冰德拉好看。

一番对比之后,苏格耳又开始对那两位的蓝发蓝瞳产生了疑惑:这位应该是纯正的冰亚纳布人,难道冰德拉和冰奈丝是混血儿?

那位“歌队长”只是瞄了苏格耳一眼,便又坐回到垫着紫红色绒布的椅子上,看向椅子旁边一个装着一只小鸡的木盆。

“是……歌队长!”

苏格耳看见中年男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怒意,而后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木盆里的小鸡。

“歌歌!不可以这么大声和阿吉说话,他可是我们最忠心最守规矩的部下!”

悦耳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少女。

少女步履轻盈地从苏格耳身边走过去,那一头散发着清香的漆黑及腰长发,用金玉发夹夹着自然地垂在背后。

少女正面一串镶嵌着五颗红玉的金链头饰,如笑容一般垂挂在光洁饱满的额前。

不小心对上了那双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大眼睛,苏格耳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惧连忙低下头去。

“行了行了,他只要记住我的要求,我对待他的态度自然会改变。”

“阿吉,你找歌歌什么事?”

“禀告队长,我们发现了一个行迹可疑的陌生人。”

阿吉所谓的行迹可疑的陌生人,被两个女队员夹着带了过来,歌队长并不是没看见,只因那个人威胁感太弱,所以才将她暂时晾在了一边。

穿着暗红色长裙的少女,问:“你叫做什么名字呀?”

“苏格耳。”

她没有像上一次一样犹豫,因为盯着她看的那双眼睛,美丽而又充满着神秘,看上一眼仿佛置身于危险之中,迟疑或撒谎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苏格耳……嗯,你回去之后应该感谢你的父母,给你起了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外婆,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也不问,这么轻易就放了她?!”

“对,放了她!看她的样子,只不过是一个在风雪天里,迷路的孩子而已。”

被称作“外婆”的长发少女,微笑着站在椅子后面,白皙的双手按在少女的肩膀上,似是安抚地为女扮男装的少女按摩,让其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

“好吧,外婆,既然您这么说了,我没意见。其实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她对我们没有威胁,是阿吉什么都太紧张了。”

“歌歌,你已经三十岁了,外婆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现在看到你分辨对错的能力又提升了,如此通情达理,外婆真的好开心!”

苏格耳听到她们的对话,不禁感到吃惊:她们是在开玩笑吗?怎么看都只是十几岁的少女啊!这都不是重点,既然你们说放了我,倒是快点帮我解开手上的绳子啊!

“外婆,能不能别老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提我几岁?!我现在看上去都已经比您老了!这让我感觉很不自在!”

“歌歌,别担心,无论你变成怎样,永远都是外婆心里可爱的外孙女。这一次,外婆一定会帮你找到长生不老药!”

苏格耳感到更加惊讶了,从两人的对话里,她似乎听懂了一些东西。

只见,歌队长脸上抹去烦躁,展露出满意的笑容,“外婆,快看,这只昨天下午被我折磨过的小鸡,今天居然还能走路吃米,好坚强!”

所有视线看向木盆之时,气氛骤然变得凝重,歌队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每一次歌歌任性地做完过分的事,她眼神里都会流露出愧疚难过。外婆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外孙女,知道她只是个好强不懂事但心地善良的女孩。

嗖的一声,以及接连的惨叫,打破了为小生命悄然离开,而感到难过的沉默。

带着温热与腥味的鲜血溅到了苏格耳的脸上,站在她右手边的一个女战士中箭倒地,那支很粗的箭准确地贯穿了女战士的心脏,鲜血染红了雪地。

阿吉喊道:“有人偷袭,大家快点保护队长!”

大大的帐篷里充斥着血腥味,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异常,门帘毁于一剑之下,门外站着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个手持弓箭,一个还剑入鞘,一个手提大刀。

站在中间的男人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先是一阵狂笑而后说:“啊哈哈哈哈哈哈,今日终于见到传说中的不老少女了!”

外面狂笑惨叫不断,苏格耳的双手还被绑在身后,她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惊恐,赶紧躲到角落里的木箱旁边。

先是看到同类突然死于眼前,然后耳畔充斥着魔鬼般的狞笑声,以及猝不及防刀剑无眼的惨叫。

双手被束缚如同失去了自由,面对那群丧失人性禽兽不如的恶棍,苏格耳觉得比之前遇到的天灾更加恐怖。

外婆走上前,目光坚定地说:“既然你们的目标是我,请求你们放过我的队友们!我可以跟你们走。”

歌队长踢开椅子,严重反对:“我不许您跟他们走!”

“这群人不像我们以前遇到的敌人那么简单,况且他们有备而来,我们打不过的,歌歌。”

“别那么啰嗦了好不好,你肯跟我们走,自然不用那么麻烦地杀人抢人啦。”说话的男人收起大刀,退到门口,“这边请,不老女士!”

“阿吉,替我保护好歌歌!”

“队长……”

原本只有五十几人的营地里,死伤四十多人,剩下没受伤的人,目送着自己敬爱的队长,跟着那群恶棍慢慢走远。

以为灾难暂时过去的队员们,却被如洪水猛兽般返回的黑影激怒。

阿吉再次拔出剑:“一群言而无信的小人!战士们,随我一起为死去的队友们报仇!”

坐在马车里,被五花大绑的队长,回头望向营地,大喊道:“歌歌——”

“外婆——”离得虽远,歌歌也能听清楚亲人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那三个恶棍的小弟们蜂拥而至,他们边跑边喊着:“杀死那些男人,剩下的通通平分——”

营地外,空中落下几个玻璃瓶子,碎裂的瓶子里散发出绿色气雾。

不用问,那些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阿吉停住脚步,举起手中剑,喊道:“是毒雾,立刻撤离!”

苏格耳还在营地里,有个女伤员帮她割开了手上的绳子,看见一地的尸体,她感到一阵恶心眩晕。

营地外围的栅栏被毁坏,苏格耳不忍目睹眼前的一切,真心希望现在来一场风雪,将所有恶魔掩埋于冰冷的地底。

有的队员被毒雾熏得神志不清,眨眼间便成了刀下亡魂。有的拼死抵抗,最终还是敌不过丧心病狂的利爪。

最后竟然是驯鹿群救了营地里的人,伤员们趁着驯鹿攻击敌人之时,逃离了炼狱般的战场,其中也包括精神快要崩溃的苏格耳。

……

“你滚吧,你再也不是我们的副队长了,歌尼。”

自从离开家学习独立,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歌尼”这个名字了,因为她不喜欢被部下直呼自己的名字,那样会显得她很没有面子。

“阿吉,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说什么,你想背叛我?”

“我只忠诚于你的外祖母,她是一位有信仰有原则的女性,是她的美德……令我心甘情愿追随她一辈子。而你,在我眼中,一直都是一条好吃懒做肆意妄为的寄生虫。”

“你答应过我外婆,会替她保护我!”

“你知道营地里的动物都是我养的,你却因为无聊,突然产生一个残忍的想法,就虐待死了一只还那么小的小鸡?!如果刚才没有那些动物,我们早就死了。”

可以看出阿吉是真的心痛,还有他身后的那些队员,也都露出了或不满或难过的神情。

“我……”她知道——我也不想的——这句话已经迟了。

“歌尼,从现在开始,前面的路不会再有人保护你。如果你的良心还会痛,那就去学会真正的独立,做一个不会再让你外婆伤心的人。至于队长,我一定会去救!”

看着昔日忠心耿耿的部下们,背对着自己走远了,歌尼难以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

她放声大喊:“我外婆被人捉走了,你们不带我去救,还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孤立我?!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混蛋——”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白得刺眼的雪地上。

歌尼一脸沮丧地看着前方的一棵大树:“叫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一头撞在树干上,死了算了。”

此时,站在桦树后面,一直不敢吱声的苏格耳,听到有人想自杀,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站着什么也不做了。

“喂,千万别想不开做傻事!如果你外婆找不到你,会很伤心难过的。”

歌尼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站在桦树旁边的人,冷笑道:“呵呵,我只是一时心情不好随口说说罢了,连你这种无名小辈也来瞧不起我?”

苏格耳连忙解释:“我不是瞧不起你!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人和人之间,就不能多一点信任少一点猜疑,互相帮助走出困境?”

一个原本存在感很弱的人,一个原本被我看不起的人,居然一脸正义地说想帮我?她心里其实是在嘲笑吧?我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尊严受到如此侮辱!

歌尼背对那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少女,整理了一下衣服用衣袖擦干眼泪,然后转过身露出骄傲的笑容面对少女。

“你以为我是谁?用得着你这个无名小辈出手相助?你一个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做不到!”

苏格耳望着歌尼的背影,皱着眉头:“她是笨蛋吗?!都这种时候了,还以为自己真是王子啊?!”

没有选择和歌尼同一个方向,而是朝着远离营地的方向而行,苏格耳心中愤懑,却还是补上了一句:虽然看上去像。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会为了外在的东西,而选择放弃正确的道路?但回头看看自己,何尝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