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略微嘈杂的声音将莱娜从睡梦中吵醒。

似乎是有谁在说话,无奈之下只得极度不愿地睁开双眼。

头痛欲裂再加上口干舌燥,这是显然是宿醉之后的证据。看着面前茶几上七零八散的空啤酒罐,试图去回想昨天晚上事情的经过。

印象中确实是和亚诺一边谈论着这几天发生的案件一边喝酒,之后不知怎么就喝多了,然后直接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大概就是这样。

抓着沙发靠背,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十分费劲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看着墙上的钟表,已经临近中午。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映在正在交谈中的洛子兰和亚诺身上。

洛子兰坐在高脚圆椅上,而亚诺则是翘着二郎腿直接坐在了办公桌上。

洛子兰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大衣,看上去有点帅气。这也难怪,这小子本来长的就很好看。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一头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以及那清秀的长相,如果不是他开口说话第一眼将他认成一个女孩子都不奇怪。

而亚诺也和往常一样,依旧秉承着她那永远不穿正常衣服的理念,今天看来是女仆装啊。

虽然和亚诺相处了还几年了,但对于她这种怪癖,莱娜依旧是不敢恭维。

“呦,莱娜,终于起来了?”

“托你们的福。”

毫不留情的抱怨脱口而出,莱娜从桌子上拿起那个皱皱巴巴的烟盒,衔起一支烟点上。

“由希呢?怎么没看见她?”

“她已经出去了,我拜托了她去查点事情。”

“关于那个案子?”

亚诺微微点了点头。

莱娜口中所说的案子就是那个最近连续发生的碎尸案,从第一起作案到今天已经有小一个月了。先别说凶手有没有抓住,警方就连嫌疑人的怀疑方向都没有。

但这也是合乎常理的,因为这起案件显然不是警察,不,应该说不是普通人所能涉猎的。

“我去泡咖啡,有人要吗?”

两人举手,行吧。莱娜开始有些后悔说出这句话了。

“大姐头,你泡完咖啡顺便去穿件衣服成不?”

在洛子兰的“善意”的提醒下,莱娜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件蕾丝边的黑色文胸,然后向洛子兰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

“怎么?下面有感觉了?”

“没,只是单纯地认为你今天这种款式很一般罢了,没有你前天那个紫色的好看。”

“小屁孩审美。”

……

来到厨房,熟练的取出咖啡豆,加水,然后开启咖啡机电源。莱娜虽然是那种比较慵懒的类型,但在泡咖啡这一方面她永远是自己来。不知道是洛子兰和诺亚他们手法不行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莱娜总觉得从他们手中泡出来的咖啡总有股土渣子味。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莱娜从旁边的冰箱中拿出一包血袋,开封,像喝牛奶一样吸允着。作为血之谕者,或者是世人常说的吸血鬼,血液是她每天的必需品,就像吃饭睡觉一样。

她透过厨房那块不大的窗户,望向街道上的风景。

不知不觉间,在这里工作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吧。

想当初因为自己的鲁莽和任性,在日本大闹了一番就后带着雪夜由希一起东躲西藏。在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亚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同样作为谕者的她,在摆明自己的身份后向着莱娜和由希两个人说了一莫名其妙的话。

【我可以带着你们走,但是,你们得把作为谕者的明天交给我来使用。】

当时的莱娜看着眼前的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她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她有何目的,甚至连年龄和姓名都不知道,像这样的问题像山一样多。但她却不知道为何什么也不愿去考虑,她只是想站起身跟上他的身影。

或许,大概。虽然迄今为止莱娜从未相信过,但或许这就是名为命运之物吧。

后来莱娜和由希跟着这个女人来到了中国,建成了现在的这个全员谕者的事务所,之后还遇到了洛子兰。现在的她很感谢亚诺给了自己和由希安身之所,同时也感谢当时的自己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们现在这家小小的事务所位于紧靠城市商业区的一个不起眼的三层小楼中,原本这里是一栋废弃的商铺楼,因为紧靠商业区竞争压力大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处于空楼的状态。就在这栋大楼找不到买主面临着拆迁的时候,作为事务所所长的亚诺出钱将其买了下来。

多亏了作为社长的亚诺财大气粗,这个原本徒有裸露墙体以及空窗的混凝土构成物在细致地装修下才有了事务所现在的这副模样。

现在泡咖啡的厨房和刚才聊天的场所都在二楼,一楼是一个律师接待室,但也就是一个隐藏事务所的幌子罢了。至于三楼,那是他们睡觉的地方。虽然如此,但也就只有莱娜和由希是这里的常住人口,洛子兰住在公寓里,而亚诺则是经常连人影都找不到,所以说……

就在这时,咖啡机的提示音将莱娜的思绪拉了回来。

……

“四个人……是吧?”

莱娜喝着刚泡好的咖啡,加入了这个话题。此时她上半身依旧是只穿着那件黑色文胸。

“不,五个人,今天早上在你睡觉的时候又加了一个。从上个月起,平局一星期一起,而且时间一般是周末,说不定这个犯人把这件事当成了必要的周末娱乐活动,就像我每周五晚上都要上分一样。”

洛子兰竟内心毫无波澜地说着这种玩笑话,果然这小子是个怪人。一想到这,莱娜突然笑了。既然他们都是怪人,那么和他们朝夕相处的自己岂不也是同类?

“这是这几起案件的资料,今天早上的这起也在里面,我托人从警察手里拿到的。”

亚诺将装着现场照片和记录的透明档案袋一人一份递给了洛子兰和莱娜。

“凶手肯定是同一个人这点就先不说了,至于受害者这方面,按照警方的说法是,这五起事件的受害人在交际方面、家族方面,甚至是兴趣爱好方面都没有任何关联,因此他们推断凶手是无差别杀人。”

“怎么可能?那只能说明他们调查的范围和精确度都还不够,或者是他们连一开始的切入点都没找对。”

莱娜嘴角嘲讽般地撅起嘴角。没有任何遮掩,说话永远是一针见血,这就是莱娜的作风。

“这也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普通人只会用普通人的思维去推敲。”

“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凶手是谕者咯?”

“只能说是我的臆测罢了,做咱们这一行就是得尽可能地去怀疑。”

“但毫无根据地去怀疑只是在浪费功夫罢了。凶手有没有在现场留下什么东西?遗落物啊、杀人讯息之类的?”

亚诺摇了摇头,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话题戛然而止,毫无头绪地三人只得翻着手中的资料,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丁点有价值的东西。

五个人受害者,全都是在密闭的空间中被杀害的,没有目击证人。受害者身上包括其家中所有的物品以及财产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谋财害命最先被排除。

而且似乎也不用去怀疑是偏执的邪教或者是极端个人主义性质的谋杀,刚才亚诺也说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讯息。若真是他们这类人所为,必定会通过某种形式留下一点东西来警示什么,其作用就和动物用自己的气味来告诫入侵者差不多。

至于仇杀,应该也不大可能。因为这几个受害者虽然其中有两三个得罪过不少人的渣滓,但那些被怀疑的对象都有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因此这种可能也被排除。

最后是尸体。

本来碎尸就是一种为了隐藏尸体防止案件败露的手段,但这个凶手却仿佛是将其当作了一个创作的过程。而且每次将再加工之后的尸体就那样原封不动地留在了案发现场,没有藏,也没做任何遮掩。

莫非是来不及处理?

肯定不是,每一起案件,尸体的死亡时间和发现时间之间总是隔着很长的一段时间,显然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去埋藏或者处理,甚至连途中喝杯茶休息的时间都有。

那么,可能只剩下一个。

“也即是说,没有隐藏尸体的必要吗?”

莱娜半信半疑地试着将这种无凭无据的推测说出口,本以为会被喷,但亚诺和洛子兰都赞同地微微点了点头。

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明明在现场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来,显然是不想让世人知道他的罪行。但在这种前提下,他却没有收拾碎尸。将尸体彻彻底底地处理掉,难道这样不是更好?

这里面仿佛存在着什么极其微妙的矛盾。

莱娜再次拿出一根烟,想要借助尼古丁和焦油的刺激让大脑更加活跃起来。就在她刚叼上的时候,只见洛子兰向她伸过手。看来他也是想要一根来刺激刺激大脑。

“臭小鬼抽什么烟啊。”

说着,她将嘴中叼着的,刚刚点着的那根烟塞到了洛子兰口中,然后自己再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点着。

“就算是附带福利吧,好好感谢我吧。”

洛子兰微微一愣,然后默不作声地将脸撇到一边。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莱娜还是看到了洛子兰那有些绯红的面颊。

思绪回到案子上。

矛盾……之所以产生这种矛盾是因为是在假定犯人是一般的普通人这一前提下进行推测,但若是说这个犯人他是个和自己一样的,拥有超自然异能力的谕者的话,这种矛盾还会存在吗?

谕者去杀害普通人是为了取乐?试刀?受人委托?亦或是使用异能力的代价?……

为什么这样做的理由犹如井喷一般霎时间不断地从脑海之中涌出,但这其中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没有任何依据的猜想,屁用没有。

仿佛现在她的思维又一次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走到了死胡同里。

“你们说,这会不会是一个仪式什么的?”

洛子兰的话语将莱娜从矛盾的螺旋中来了回来。

“仪式?你怎么知道的?证据呢?”

机关枪式地反问。洛子兰拿起那几张现场的照片,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们没发现这几具尸体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吗?”

“别卖关子了,快说。”

啊啊,看来莱娜的暴脾气又开始了。

“你看这几具碎尸之中总有一个部件是完好无损的,就像是事先将这个器官拆下来然后再碎尸的。所以我认为,这会不会是要用这些器官来进行仪式什么的……”

一把抓起照片,仔细的看着每一个碎肉块上的纹理与切口。确实是如洛子兰所说,每一具尸体中都有一个完整得有些不正常的器官。

从第一起案件开始,这些器官分别是,肝脏、肠子、眼球、心脏以及男性下体。

混沌阻塞的思路一点即破,整个案件瞬间明朗起来。

“果然是那个吧?”

莱娜向亚诺投去确认的目光。

“对,就是那个。”

在得到确认之后的莱娜并没有因为事件的解决而显露出一丝高兴。

“原来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操他妈的……呐,我说,人类若是想要转变因果,难道就只能这样吗?”

“不好说,这种方法只不是一种可能性罢了,因为还没有人去尝试过,所以结果也就不得而知了。其实,转变因果这件事其实就是一个矛盾的本身,它既不属于因也不属于果,只是存在因果之间的那细小的夹缝中。作为世间的个体,想要去凭借自身力量去到达那个夹缝,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往往有些被命运所抛弃的人们不相信这个事实,结果呢,只得一辈子在因与果之间不断地徘徊。”

“喂,你们再说什么,我好像有点掉队了。”

莱娜和亚诺这时才想起来洛子兰的存在,莱娜眼神锐利地看向他。

“子兰,你说对了,这确实是个仪式。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接下来还会再死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