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1日。
今天对于时砂市的市民来说不过是普通的一天。
但对老陈来说可不是如此。
老陈的心很乱，非常的乱。
前些天，他鬼使神差地…
不，也不算是鬼使神差，应该说对方的算计很准确，用最为简单的话语，轻易地击穿了老钱的心里防线。
老钱家现在缺钱，很缺钱。
这从他们家这副老旧而又残破的样子便能看出。
如果他有富余的钱，那他肯定不会住在这里。
然后他就答应了对方的生意请求。
用自己的命来换钱。
这听着是那样的血淋淋，但如果经过一番权衡利弊的话，这还真的是一笔不错的生意。
为什么这么说？
这要联系老钱现在的身体状态。
老钱现在患有肝癌，这在现代医学里的不治之症。对于老钱来说，积极地治疗不过是让他尽可能地活多一些天。
他一定要死，并且是在病变里痛苦地死去。
既然是这样的话…
那为什么不拿自己的命来换钱呢？
那样一笔丰富的收入，可能让钱思之后过上很好的生活。
只是用自己一条残命，就能够换到那个量的报酬，那可是一般人一生也没有办法获取的财富啊！
这不是一笔极度划算的交易吗？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自然是会点头答应。
老钱的理由差不多，但有些不同。
他答应了，同时要求了大量的报酬。
但这笔报酬，他并没有按对方想法那样来使用。
“周先生，这个数目…可以吗？”
老钱的报价相当的高，高到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合理。
于是乎，他不由得担心这样的报价会被对方对方拒绝，毕竟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可以。”
“真的？”
“我说了你可以随意开价的。”
周目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吐出了一团白色的烟雾。
他的语气相当随便，似乎不把这笔钱放在心里。
事实也是如此。
老钱觉得他开价很高，但那也只是他觉得。
这笔钱，对于周目来说算不了什么。
周目现在是什么身份？
旧城区再建投资顾问公司的董事长。
这个公司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面已经讲过很多次。甚至在旧城区的群众里，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这样一间公司，它这么多年经手过那样多的工程，并且还有其他的“业务”，它的资金流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身为董事长，所有人的周目，他到底有多少的财富？
这个问题怕是他本人都不清楚，因为太多了。
只能明确的是，如果他的财富公开，那能够轻松地登上时砂市富豪榜，并且能够秒杀上面诸多富豪。
这就是他有底气的理由。
只能说老钱的想象力还不够，出的价格还远远不到对方的底线。
“好的。但我有一个…要求。”
“说吧。”
“其中90%的钱，我想请周先生发给4年前事故的受害者家属。”
“…”
老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尽管是刚刚才有的想法，但却很完备。这是因为他这些年来心里一直有隐约的想法，现在只不过是抓住机会让想法现实化。
“…”
“可以，我会安排。”
周目表示同意。
这就让老钱很开心。
再多的钱也不能够挽回失去的生命，但这是他能够为那些人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
只不过高兴之余的老钱并没有发现周目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周目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鄙夷与不屑。
这点…是致命的。
这是前因。
现在就继续讲后果。
老钱心里有些忐忑。
这和他们的“生意”内容有关。
对方想要做什么呢？
想要用老钱的命达成什么结果呢？
其实说来也非常的简单。
对方要在指定的日子里弄塌老钱现在住的房子。
而老钱要做的就是…
不对，或者说老钱什么都不需要做。
他只需要和平常一样待在自己的家里，直到房屋坍塌然后被埋就行了。
老钱对周目了解比较深的一点，那就是他是一个不说谎的人。
说到就会做到，这是他的人格魅力，这也是他手下有这么多小弟的重要原因。
试问有谁会不想跟着这样一个多金，豪爽，且说到做到的老大呢？
在这场生意里，老钱可以说是最赚的一个。
他并不需要做什么，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巨量的报酬。
当然这里可不能忽视一点。
周目是一个商人，而这是一场生意。
既然是这样的话，对方一定能够获取足量的利益，对方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老钱或许是赚了的，但对方绝对不会亏。周目一定能够获得远超于这笔钱的利益。
对方声明会提前告知他实施的日期。
但会在什么时候说明，他们可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而提前多少，对方也没有说。
在已经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并且死于一场“事故”的前提下，有谁能够完全不放在心上呢？
“爸爸，我回来了。”
就在老钱腾挪踱步的时候，一把清脆的少女声传入了老钱的耳朵。
声音的主人正是他的女儿钱思。
此时的钱思身着时砂中学的校服，备着书包出现在了门口。
对了！
今天是星期五，学生放周末的时候。
在看到自己女儿后，老钱顿时将那些忧虑抛之脑后。
没有什么能够比自己的女儿更重要，尤其是在自己命不久矣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现在的老钱更加珍惜和钱思在一起的时光，哪怕是一分一秒他都不想浪费。
想来对方今天没有通知，那应该不会发生“意外”，老钱也就打起了精神，和钱思过起了平常的生活。
但老钱不知道的是，此时某人正在稍高些的地方看向了他们家所在的地方。
“呵。”
看着在门口相聚的两父女，那人笑了。
夜晚。
“啊…嘶…哈…”
也不知道是几点，老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剧烈的疼痛从腹部蔓延到了全身，这样的疼痛轻而易举地驱散了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睡意。
最近的老钱因为这样的疼痛难以入眠，晚上能有几个小时的安稳睡眠都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一但因为疼痛醒来，他今晚可就难睡了。
老钱挣扎着摸到了止痛药的瓶子。
在这种时候服用止痛药是一个好选择。
但止痛药这种东西，其本质是饮鸩止渴。身体会在服用的途中逐渐产生抗性，而后药效会衰减。
所以医嘱里有一条就是不能滥用止疼药。
平常的话，老钱一定会克制。
但现在老钱却毫不犹豫地拧开药瓶子，然后服用了一剂止痛药。
自己很快就要死了，还注意这么多干什么呢？
服药后，老钱不一会便感觉疼痛衰减了。
这是强效的止痛药，一般人在正常情况下无法自行购买，只能够根据药方才能够配给。
这样的药有着见效快，效果强的优点，但缺点就是有着更强的抗药性，多次服用药效跟容易衰减，且有一定的成瘾性。
但这样的药物，对于老钱这样的患者来说却是一剂神药。
看这样子，老钱接下来或许能睡个好觉了。
好事情。
如果这样的话，老钱明天就有更多的精力来好好和钱思相处。和女儿一起过的周末，可能不会再有几个了。
一会后，老钱的睡意逐渐加强。
他的眼皮打起了架子。
这是好事，他在药物的帮助下准备再次进入梦想。
然而…
这个夜晚并不会平静。
某个人看着这片处于黑暗中的房屋，他笑了。
然后他按下了一个按钮。
“砰！”
“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钱忽然听到了巨大的响声。
是爆炸声！
而在爆炸声后，是剧烈的摇晃，整间房子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这不是错觉！而是切切实际发生的现实！
而似乎是为了作证，房顶的灰尘被镇了下来，糊了老钱一脸。
但老钱没有在意这些。
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反应了过来，对方居然在今晚动手了！！
老钱没有思考为什么，也没有那个时间进行思考。
他立刻掀开了被子，那具因为疾病而变得有些枯瘦的身体顿时充满了力量。
这力量来源是什么？
或许…是来自一个父亲想要拯救女儿的心。
之后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在那样的时刻，老钱做出了最终的选择，并且没有任何后悔。
这就是一个父亲，平凡而又伟大。
在听了老钱的讲述后，感性的绯莱浅眼眶早就蓄满了泪水。
但她并没有让泪水流出。
悲伤这种东西是会传递和感染的，她可不能让这份悲伤传递到钱思的身上。这是她身为一个大姐姐该有的责任感。
我们并没有把老钱的话翻译给钱思。
在她的心中，老钱无疑是一个最完美的父亲，可不能让那些事情损毁老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这其实不是正确的做法。
那些事情早已发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这样也不过是遮掩。
但那却是有意义的。
能够保留一个父亲在孩子心中的完美形象，这就算有些幼稚，但也是有意义的。
聪慧的钱思意识到了什么。
但她没有说什么。
大家对她的一直关怀是她最大的幸福。
但我想要知道的不止是这些。
【钱叔，你应该留有对方的罪证，或者是能够当做罪证的东西吧？】
我冷不丁地问道。
这就是我最终的目的。
老钱的讲述让我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想。
“…”
听到我的回答后，老钱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善良不代表愚蠢，兔子被逼急也是会咬人的。
老钱多少也留了一个心眼，留下了一些关键的东西。
他本以为那些东西不会见到阳光，会随着他一起沉进黑暗。
但现在看来，那些东西会再次出现在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