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完午飯之後,我沒有打任何招呼立刻就出了家門。要是被媽媽捕捉到我出去的樣子話,又會被埋怨不待在家裡好好學習,這又成為一件新的麻煩事。
如果硬要我選擇是現在立刻被埋怨,還是回來之後的話,我寧願選擇後者。
午後的鎮上沒有多少的人,幾團飄着的雲朵略微遮住了陽光,以至於現在雖然是正午,但天氣卻沒有特別的炎熱,我以一種閑適的心情沿着道路朝鎮外的那座山出發。
難得的星期六,與待在沉悶的家裡相比,我果然還是更喜歡外面的風景,更何況這次還是去赴和幽靈少女之間的約定,很快就能再一次看見有着可愛笑容的她,更是讓我心情愉悅。
出了小鎮后我沿着公路旁行走着,四周幾乎都是荒野,沒有多少人類的建築物存在。在走了很長一段路后,我跟着一個年代久遠而變得模糊的路牌指引下,從公路旁一條狹窄的岔道上了山。
雖然這座山幾乎還保持着原始的樣貌而顯得錯綜複雜,但經過上個星期的來回之後,我對於洋館的大致位置已經很熟悉了,接下來我並沒有費多大的勁就成功找到了洋館的所在。
我站立在深色的木質大門前,用手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我再一次的感受到這個地方還真的是隱秘,誰會想到原始森林深處竟然會有這樣的建築物,如果不是我歪打正着,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還有這樣的地方吧。
大門緊閉着,但我輕輕一推,它就立刻敞開了,我可以清楚的看到裡面的建築布局,然而我卻沒有像第一次直接走進去。為什麼?
因為我的眼前正上演着超自然現象,玄關接近入口的地方,非常顯眼的,一片焦黃的樹葉正橫躺着浮在半空之中,它所處的高度幾乎快到了我下巴的底部。
地球的重力終於消失了嗎?
才怪,我正好好地站在地面上,會出現這種現象,這片葉子應該是在沾在蛛絲上了吧。如果是像眼前這樣長時間無人居住的房子的話,會有一兩隻蜘蛛也不奇怪。
我將臉貼葉子仔細觀察,在陽光的折射下,可以看見葉子下面有某種淡淡的閃光。
嗯,果然如此。
“啊,你來了嗎?歡迎~歡迎~”
熟悉的活波聲音,或者說是我來這裡就想聽到的聲音。幽靈少女正邁着小巧的步伐,從客廳左側的樓梯拐角處往下走。
看來就算是幽靈也會遵守物理法則呢。
“是的,我又來打擾了。”
我一面說著,一面扯下眼前的絲線往裡走。然而絲線入手的觸感卻讓我感到渾身冰涼,它並不是像我預想中那樣柔軟,一扯就掉,而是富有韌性,似乎更像是琴弦一樣的東西。
我只是輕輕用力,它就緊緊地勒在了我的肉里,如果我用的力氣再大一點,現在我的手心肯定已經出血了。
現在明明是夏季,我卻彷彿處在凍庫里一樣渾身僵硬。
“請問是怎麼了嗎?”幽靈少女看到我奇怪的動作后發出疑問。
“沒什麼,好像有一條蛛絲在半空中。”
我一面說著,一面悄悄將扯下來的那個東西藏在身後,我緊握着絲線的手滿是濕漉漉的汗,我已經無法分清這是因為天氣還是自身的緊張造成的了。
“啊,對不起,因為我的意識無法集中太長時間,所以做不了打掃之類的工作,難得你來玩,家裡卻這麼臟真是抱歉了。”幽靈少女略帶歉意的微微笑着說道。
雖然幽靈少女的笑容和之前一樣充滿着魅力,但現在的我卻心不在焉。
仔細的回想,絲線位於的高度正好就是我脖子所處的位置。如果我當時沒有注意到它,再加上幽靈少女突然出聲叫我,我一定會快速地走進去,然後我就會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身首異處了。
會有這種東西綁在門口處,肯定是有人想我的命......也不一定是我的,我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平時又沒有得罪其他人,怎麼會有人恨到想殺了我呢。
難道說是正好湊巧是我嗎?
“沒關係,我完全不介意......你辦不到的話,我可以來幫你。”我盡量剋制着內心的驚慌,讓臉上的表情表現得和平時一樣。
“謝謝,但是還是算了吧。雖然不太可能,但如果還有其他人來的話,看到荒無人煙的建築物里竟然乾淨如洗,一定會被嚇到的。”幽靈少女輕輕地笑了一下。
“的確是會這樣呢。”我也用笑容回應着她。
會在這裡設置陷阱的人......不會吧,難道那個妄想狂的推理是真的?這裡的確是某個殺人狂的老巢,所以會有這樣的陷阱嗎?
那麼我第一次來到這裡遇到的那個事故,其實不是意外,而是預先設置好的陷阱嗎?這也就是為什麼這裡會成為探險者去了就回不來的靈異地點。
那這些人的屍體呢......被藏起來了。如果用那個妄想狂的推理來說,一切似乎全部都很合理。
那麼那個傢伙的姐姐也是被這個殺人狂殺掉的嗎?
啊,不行,腦袋亂糟糟的,簡直像要爆炸了一樣。明明應該是令我喜悅的再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模模糊糊中,我被幽靈少女引導到客廳的紅色沙發上坐下,上面雖然有一層厚厚的灰塵,但我卻沒有心思在意這些。
在確認我在沙發上就坐后,幽靈少女就立刻來到牆角的立體櫃前翻找着什麼。
我頭頂上有一座豪華的水晶吊飾燈,但它卻沒有在執行本該照亮客廳的職責。我面前有一張保留着紋路的高級木桌,幽靈少女則在我的身後。旁邊就有一扇玻璃窗,明媚的陽光正從那裡照射進來,所以雖然燈沒有亮,但整個客廳卻沒有特別的昏暗。
“嗯嗯~點心......點心......茶......啊,好像都過期了。”幽靈少女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
要不趁現在詢問一下她?
“那個,鈴......除了我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人經常來這裡。”我嘗試着問道。
“啊!”幽靈少女手上的動作停止了,一個似乎是零食的外包裝穿過她的手,掉在了地上。
“除了你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哦!”沉默了半秒后,幽靈少女笑着答道。
勉強的笑容。
“......我知道了,抱歉問了奇怪的問題。”
“沒關係,這個給你。”幽靈少女轉身,把一個看上去像是只會出現在我童年中的零食袋子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這個......不能食用吧。”
為什麼沒有說實話?我看着她一副開心笑着的樣子,無法把話說出口。
如果真的有殺人狂什麼的,現在還待在這裡的我其實非常的危險。然而我只要立刻離開這裡,之後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重新像之前一樣生活,就什麼危險都不會有。但我卻無法做到,雙腿就像生了根一樣分毫都無法移動,會發生這種情況,我的腦子一定是壞了。
“可以告訴我一些關於外面有趣的事情嗎?”就在我思考的時候,她突然說道。
“什麼是有趣的事?”我問道。
“什麼都可以!”她彷彿充滿着興趣般把上身往前傾。
之後我們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窗外傳來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她的聲音如同搖籃曲般柔和,沒有過多久,我之前還緊繃著的神經不知不覺地就在她的笑容之中鬆懈了下來,甚至就好像從來都沒發生過一樣,時間就這樣緩緩地流逝。
“話說你都過來拜訪兩次了,我都沒還沒有向你好好介紹一下我的家,我帶你到處去看看吧?”幽靈少女突然提議道。
長時間坐在沙發上,導致我的雙腿有點酸麻。
“好啊!”於是,我不假思索的就答應了。
幽靈少女率先起身在前面帶路,我則跟在了她的後面。
在我前面的少女的背影看上去十分的纖細柔弱,似乎不禁風,我不禁產生了一種憐惜感。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敢相信她竟然是一個幽靈。
為什麼她偏偏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還變成了一個幽靈?
我邊思考邊緩慢地行走着,在拐進客廳右側的走廊后,少女在第一間房間前停下,靜靜地等待着我,於是我趕緊跟了上去。
一樓除了一個看上去是雜物間的地方,其他在它附近的房間幾乎都是空的。雖說是雜物間,但也只有諸如掃把之類的打掃工具和幾個堆在一起的空木箱,整個空間看不出曾經存在有多少生活氣息。
在一樓的所有的房間都位於客廳的右側,而位於客廳左側則是通往二樓的樓梯,剛剛幽靈少女就是從那裡下來的。
在瀏覽過一個個幾乎全空的房間后,幽靈少女在漆黑的走廊盡頭處的那個房間前停下了腳步,她似乎有些猶豫的樣子,但最後還是帶我進去了。在我眼前的這個房間看上去好像是廚房,房內幾乎一片漆黑,只有一點陽光從一扇小窗戶上照射進來。
然而我還沒有來得及仔細觀察一下房內的布局,就被她催促着出去了。相比之下,在明明什麼都沒有的空房間里待的時間都比在這裡的長。
“這個房間就是普通的廚房,沒有什麼好看的,還是先去二樓看看吧?”她像這樣說道。
就算時間十分短暫,我還是注意到了掛在我右手邊牆上的那個明晃晃的東西,形狀像是菜刀,然而看上去感覺比菜刀還要更加的鋒利,更像是......屠宰用的。那個尖尖的刀頭看的我毛骨悚然。它和之前的物件不同,上面沒有什麼灰塵,看上去非常的新。
其次就是中間那張粗糙木質長桌上的漆黑污漬,一大塊一大塊的結在上面。
那個不會是血吧?我有一種這樣的想法。之前才消散的警惕感,又重新縈上了我的心頭。
走出廚房之後,我們重新經過走廊折回了大廳,接着便由她帶路走上了左側的樓梯。
我跟在幽靈少女的身後,走在通往二樓的樓梯上。老舊的木質階梯隨着我的腳步發出吱吱的聲音,相較與我,幽靈少女的步伐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我努力使自己保持着冷靜,繼續着思考。
類似與殺人狂存在的痕迹又增加了,而且根據幽靈少女一直的反應,她很可能知道殺人狂的存在,甚至是互為鄰居。即使我因此可能會陷入危險之中,她也向我隱瞞着殺人狂的存在。
為什麼她要這麼做?她真的是如同我表面看的那樣純潔嗎?
我看着頭上少女的背影,心情複雜。
“請問是怎麼了嗎?”幽靈少女站在二樓樓梯轉角處向還在立原地不動的我問道。
聽到了她的聲音過後,我反應了過來。我竟然在懷疑她,如果真相不是這樣的話,會抱有這種想法的我還真是渣子啊。
“沒什麼。”我一面說著,一面快步跟了上去。
“要是你覺得是有什麼東西的吧......還是說出來吧。”幽靈少女緩緩說道。
咦,這話是什麼意思?試探我?還是想主動說出事實?不管怎麼樣,我實在不想相信她是這樣的人,還是先繼續觀察一下情況再下定義比較好。
“真的沒什麼。”
“我知道了。”
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我和她直到到了二樓的第一個房間前為止都沒有再說過話。
“這裡是書房。”幽靈少女像是想樣打破這令人難受的沉默一樣,響亮地說道。
“這個書房還真是寬闊啊。”我彷彿尬聊般的發表着自己的感想。
整個房間除了擺有工作用的桌椅外,還設有休息用的沙發以及擺東西的茶几,每樣東西都是灰濛濛的一片,一看就知道好久沒有使用過了。
旁邊則放有兩排巨大的書架,看上去和圖書館的沒有任何區別,但卻讓我感到非常的不和諧,因為上面空溜溜的什麼都沒有。
“明明叫書房,卻沒有書呢。”幽靈少女笑了笑。
“這個房間是......”
幽靈少女站在了另一個房門前。她低着頭把手輕輕握在門把上,卻遲遲沒有打開。
“......還是算了吧。”幽靈少女輕輕說道,神情顯得十分落寞。
這個房間一定有什麼,但卻是和殺人狂之類的完全不一樣的東西,似乎同時也是我不能主動去觸及的。
“這個是......我的房間。”幽靈少女背對着門紅着臉踮着腳尖,躊躇不前。
“那個......你要是介意的話,還是算了吧......”
“不不不......完全沒有,如果你想看的話......”幽靈少女搖了搖頭。
“請看!”幽靈少女快速地打開了面前的房門。
該說不虧是女孩子的房間嗎?整個房間非常的乾淨整潔,但是卻沒有出現我預想中會有的粉色色調,除了諸如床之類的必要傢具之外再也沒有其他雜物。
唯一能稱之為擺設的話,就是放在書桌上的那本厚厚的書了吧。
“那個是什麼書?”我問道。
“那個是童話故事集,我平時就靠閱讀那個渡過時間......呀!都到了我這個年紀竟然還在看童話故事什麼的,很幼稚對吧?”幽靈少女滿臉通紅。
“完全沒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啊。說起來,你為什麼會喜歡看童話故事呢?”
“嗯......這種介於虛幻與現實之間願望的故事,我每次閱讀時都會有一種暖暖的感覺,我很喜歡這種幸福的感覺,雖然縹緲到一破就會碎,到最後回過神來時,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變成了一個人。”幽靈少女雙眼深深地注視着陳舊的故事封面。
“啊......抱歉,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她輕輕笑了一下。
“......沒關係。”
這種感覺是怎麼回事?她明明可能是一個表裡不如一的狡猾的人,我卻產生了一種痛心的感覺。看着她幾乎空無一物的房間,我不禁聯想到了這個被人遺忘的洋館在大山深處中孤零零的樣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外面的世界一直在變化着,而這裡卻永遠不會改變,她的時間就這麼被凍結在了這個洋館之中,一個人被困在這種地方一定會很痛苦吧,就連是否還有人記得自己都無法得知,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非常絕望。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突然有一個人出現在視野中的話......
就算我不是她,我也能感受到那種喜悅。
如果是這樣的話,幽靈少女的行為就只是凡人都會有的自私罷了。
“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麼多東西,尤其是那個學校,似乎是一個很愉快的地方。”
太陽偏西,幽靈少女站在洋館入口處與我道別。
“你要是感興趣的話,下次我帶你去啊。”
“你能願意帶上我去玩,我很開心,但是我沒有辦法離開這裡。”幽靈少女笑着說道。
幽靈少女漂亮的笑容,再次刺痛着我的心。
“不,要是仔細思考一下的話,一定會有辦法讓你離開這裡。”
“那個.....你還是不要再來這裡了吧,其實......”幽靈少女突然就開始想要說出些什麼。
夕陽的餘暉穿過大門照射在她的臉上,她單薄的身影背後一片昏暗,再我走了之後她又會一個人回到那個昏暗之中吧?就算如此,最後她連最後這點自私都捨棄了。
“等一下,你不用繼續說下去了。”我打斷了她的話。
“啊——!......所以你不會再來嗎......”她臉上的表情由被我打斷時的吃驚緩緩轉變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低下了腦袋。
的確,我不應該再來這裡。這兩次我都僥倖活了下來,但是我不會一直幸運下去,總有一天我會與那個殺人狂碰面,我會沒命的。
我是一個非常愛惜自己性命的人,我還很年輕,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去做,我不能在這裡死去,但是......
我想拯救她!不管是被人遺忘的痛苦,還是可能存在的殺人狂,我想讓她永遠的遠離這個洋館中的黑暗,就算我會因此遭遇到性命之險。
“下個星期六,我會再來拜訪的!”
我的腦子果然已經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