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先生。

  虽然我并非是那种会挤进人群内一起讨论谈笑的类型,但是这种程度的怪谈我姑且还能算是了解些许——比起狐狗狸而言,所谓的荷花先生要更加新颖,自然而然就时下而言,还是荷花先生的讨论热度更高。

  不过,就我所知而言,荷花先生却大约并非恶性的物语。

  在黄昏之后,寻找到完全无法瞥见阳光的小巷,一面朝着地上撒上等同于自己年龄数量的豆子,然后在地面上浇上掺上盐分的酒液,用说话成程度的音量重复三遍“荷花先生”,那个家伙如果心情好那么也就会如期而至,如果心情不好那么就要等候下次,就是这样程度随性的物语。

  但是如果真的召唤出来了,那么就可以向他提出愿望或是问题。

  荷花先生是以贪婪而著称的怪异,他会为人的愿望与疑惑定价,如果祈愿者答应支付等价的金额,那么荷花先生便会为其解决事端,大概就是这种程度的物语。

  真是与时俱进的物语。

  不过在这种物质与公司运转充斥全社会的前提下,会出现这种比起物语更像推销员的物语也不过是大势所趋。

  “荷花先生…吗?”

  我再度咀嚼起了田中所告知的那个名字,重复再三后终于确定了没有纰漏,随即缓缓抬起了头,将目光聚焦在了那位视线飘忽的前辈身上。

  “那不是会实现愿望的怪谈吗?而且,我也没有听说过因为付不起筹款就被杀掉的情况——一般来说只是会走霉运吧,根据自己所要求的愿望而走不同程度的霉运。”

  “不会是想要完成什么愿望,结果不自量力到生命赊上去了吧。”狭雾接过了话头,“就算出现这种事情也并不奇怪吧,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是为了什么,但是并没有否认这种可能的前提。”

  “人类要比物语贪婪的多。”

  “不过,我也没有办法想象他到底想要什么。”田中摇了摇头,轻轻咬起了拇指的指甲,随即小声继续道,“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我觉得田所的生活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漏洞——他没有任何不拿手的事情,也并不缺资金周转,更是没有听说过他结交过女友或是发生过不纯的女性关系,而且他的外貌也不用让人担心,是属于那种完全可以用【完全体的男子高中生】形容的类型。”

  “我不知道,这样的他,到底想要向荷花先生索取什么…”

  “不,如果换一种想法的话,或许他并不是从和你玩了狐狗狸之后才开始相信这类都市怪谈的呢?”

  我的脑内骤然间诞生了一种恶毒的想象,虽然明白那并不是可以当着田所的面脱口而出的内容,但是我仍然控制不住的开了口:

  “田中前辈,你刚刚也说过田所家并不为资金发愁吧。”

  “那么,换一种想法来看,荷花先生是会收钱而实现愿望的物语,而田所前辈则是完全不需要为金钱担心的富家孩子……也就是说,看能田所前辈之前的一切都是从那位荷花先生来的也并非没有可能。”

  “如果把思维倒转,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了,以下都是我的猜测,并非实际,只是猜测,只是臆想,所以就算出现过头的说法也请拜托不要生气。”

  并没有给其余两人开口的机会,我紧接着继续道。

  “诚一君在很早之前就与荷花先生进行了交易,这一点我想根据诚一君的各项状态而言,就算这么猜测也并不过分。但是在那之后,或许是时间过于古早,诚一便遗忘了这件事情——物语的构成来自于人,也就是说,如果诚一君真的已经忘却了,那么荷花先生也一并将其抛注脑后也并不奇怪。虽然本来可以相安无事,但是他却在和田中君的交谈中又回忆起了那段往事,随即很快就遭到了同样也回想起了那个事件的荷花先生的报复。”

  “这么说起来的话,听到荷花先生的事情后,田所的表情的确好像有些奇怪。”田中一面思索着回忆记忆中残存的细节,一面保持着啃噬自己指甲的姿态说,“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就像是听到了一头饥饿的恶鬼闯入他所住的街道一般,我当时还奇怪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反应,不过这么说起来的话,他的反应的确可以根据栗秋同学的推理那样去想。”

  “总而言之,就算在这里讨论也无济于事吧。”狭雾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物,看上去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更多的时间,只是平步站了起来,“既然认为那个荷花先生有问题,那么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去质问荷花本人。”

  “不,一般而言你都会直接选择除灵吧。”我苦笑着跟着她同样也一并起了身,随即朝着田中的方向微微欠身,“那么,就打扰了。在确认荷花先生就是罪魁祸首之前,我会尽量劝说她不要下杀手的…希望有用吧。”

  “你们这行的人,工作还真是难懂啊。”田中同样回以我一个苦笑,向我点了点头,“那么,如果有情报的话请务必一定要来联系我,只要没有出意外,寒假的白天我应该都会在道场才对。我也真的很想要知道田所他为什么才会…不、如果说是荷花先生杀死了田所的话,也就是说你们进行驱灵的行为也会有生命的危险吧,我真是迟钝。”

  他扶着额头,认真的看着我和狭雾的方向一字一句道:

  “如果实在不行,请务必放弃这个委托,如果为了委托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只是本末倒置。”

  “如果是担心我们的话,姑且还是免了。”我笑着挥了挥手,随即跟在狭雾的步伐向着离开休息室的纸门步去,“我的确还有被担心的必要,但是只要那个家伙还在的话,我想要我死也不会有那么容易。”

  “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比那个家伙还要恐怖的恶鬼。”

  

  我们告别了尚且还在靶场练习射击,对事情的起因经过皆不知晓的小笠原,但并没有直接去找那所谓见不到阳光的小巷,而是先找到了在我们高中附近最实惠好吃的拉面店坐了下来。

  祛除怪异的时间会比我们想象的长许多也说不定,为了不重蹈昨天我们解决完了怪异才饿着肚子到处乱跑的覆辙,所以还是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有的时候,真的是有的时候,我不禁会去想如果我没有被狭雾拐上这艘贼船到底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愚钝并非是坏事,如果要我选的话,比起成为狭雾跟班之后每天的奔波与恐惧,比起成为灵媒师的仆从后每天的繁忙与未知,倒是像小笠原那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平凡人生活要更加舒适。

  我点了一份传统的拉面,而狭雾则点了一份和我一样的,随即在我旁边坐下了——我们选择的位置是直接用柜台当桌子的那种类型,所以椅子当然也比平常的高,与其说是坐上去,倒不如说狭雾是轻快地爬上去的罢。

  她难得也会有这样可爱的一面,不过也只是“难得也会有”,明明生着那样可爱的脸,整天一副死人表情真是太浪费了。

  我漫无边际的将思维发散到别处,但是却又忍不住再次想到那个正戴着耳机摆弄手中智能手机的少女。

  她到底是为什么才会选择参入祛除物语的泥潭之中呢?

  又是什么事情,才能让她如此厌恶物语呢?

  明明收入不高,又不有趣,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平时工作又脏兮兮的,还要遭受那些不承认都市怪谈与灵体之人的鄙夷与谩骂,这种工作为什么会有人主动去做,而且做的那么认真投入呢?

  明明就不是等同于回报的报酬。

  “喂,狭雾。”

  我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姓氏,少女并没有回头回以视线,只是一面操作着手中的触摸屏一面轻声答应道:

  “有什么事吗?”

  不,就算在这个时候直接进行询问,大概也不会得到答案罢。

  狭雾并非是那种会将自己的心意随意敞开给她人观赏的类型,硬要说的话,大约应该是属于那种比较孤僻的女孩子罢,即使到了现在,我也对她的往事与背景一无所知……

  ——我知道的仅仅只有她的姓名,还有她的住址,顶多再加上她的工作而已。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我不应该轻举妄动自以为是的去揭露别人过去的证据。虽然时下流行的轻小说中也常常出现男主角强硬的询问女主角的背景,然后大声嚷嚷什么“既然这样的话,xxxx的过去也由我来一起背负罢!”这样的话桥段。

  但是很可惜我并不是什么小说故事的男主角,而狭雾也不会是那种能被这种台词轻易征服的女主角,这里也并不是什么三流恋爱异世界小说的第一卷末尾,所以如果在这间拉面店就直接那么傻乎乎的问出来的话,大约摸会收获的也只有被讨厌而已罢。

  用galgame的游戏用语来说,就是好感度还没有达到可以触及狭雾过去的级别。

  “不,没什么。”我停止了这个话题,随即敷衍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此时豚骨拉面也正好被端了上来,于是我顺势将拉面碗朝着自己身前的位置拉近些许,将筷子夹在了指间,“只是突然想叫叫看而已——不过说起来,都没有看见有人曾经叫过你的名字啊。”

  “只有姓被叫的话,那么好听的名字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话一出口,我就立即感到了后悔——狭雾的名字并不能算得上是难听,但同样也绝对无法被称为好听,那是和荷花先生的【荷花】一样,同样昭示着不祥与诅咒,理应不该被取成的姓名。

  “超恶的。”

  她却并没有显露出对我那仿佛讽刺一般的称赞作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将游戏界面的载入关卡打开,随即也拿起了自己的那一双筷子。

  ““我要开动了。””

  我和她异口同声的开口道,但我也终究算是松了口气,将筷子探向了豚骨拉面上被整齐切片的酱牛肉。她在真正生气的时候是不会吃饭的,我姑且算是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也明白她现在并没有对于我的行径过多的往心里去。

  吃完拉面后,我们便开始前去寻找起了所谓的“看不见阳光的小巷”,不,与其说是【寻找】,倒不如说只是【前往】罢:本身无法见光的小巷就是物语怪谈的多发地,而这次要去那个地方,也不过是好久不见的故地重游而已。

  我轻轻捏了捏口袋里一共18枚离开豚骨拉面店找店长要的大豆,开始想象所谓荷花先生的样貌与性格——人形的物语基本上都不会只是一张白板,要想交涉的话,当然要从观察入手。

  当然,前提是狭雾不会先我一步行动。

  对于怪谈而言,我从来不认为她会有好好和对面交谈聊天,最后才得出结果决定是否出手砍杀的好心情。

  那家伙只会杀戮,和我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