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的名字应该是田所山笑吧?——我叫栗秋花野井,姑且算是你父亲请来的灵媒师的跟班,除开这次以外以后说不准还能和你在其他时间碰到,就当交个朋友好了,姑且请多指教。”

我照旧将一只手清闲的收在口袋中,一面笑着自我介绍,一面大大方方的跟在那个少年的身后缓步踏入了他的房间…

——和他那位精英的哥哥相比,山笑的房间的房间完全不像是那个死者的弟弟应该居住的房间。

东倒西歪的堆着杂物的书架,丢的到处都是的包装袋,被拉的严严实实的窗户还有散发着荧光的劣质电脑,到处都是的垃圾将整个房间堆积的近乎无法迈出一步,就连键盘的缝隙里也一并黏满了令人作呕的厚重灰尘,狭窄的房间中还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恶臭与薰衣草香剂混合的味道,不过好消息是薰衣草香剂姑且似乎是最近才开始安置的,味道还算浓郁,姑且能驱散开些许垃圾的怪异味道,不然我的鼻子可能就要烂在这里了。

如果要进行脏污评分的话,毫无疑问是满分十分。顺带一提狭雾是超满分一百分。

在我短暂的人生当中,这还是第一次遇见邋遢程度和狭雾所接近的人。我只希望他能尽快改邪归正,不然总感觉他会往啃老NEET的方向绝赞发展。

“……找个地方随便坐吧。”

他轻声地开口道。这时,我才发现他已经不声不响地在电脑面前坐下了。

这种天生的隐蔽本能令我有些不寒而栗……说不定正因如此,他才会肆无忌惮地监视我们。

面对着杂乱的房间和阴暗的少年,我只好沉默地避开了杂物,进入房间。

但我最终还是没能找到能坐下来的地方。在环视了四周以后,我最终还是指了指那张在房间角落的床铺:

“我可以在那里坐吗?”

“当然。”他甚至都没看我一眼,自顾自地从柜子里拿出一罐碳酸饮料。

房间内的光线很暗,所以自然而然的,我无法判断那只易拉罐的商标,但很显然易拉罐的外壳是热情的火红而并非是冷静的冰蓝,也就是说少年手中拿的是是可○可乐而并非百○可乐——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我和这个少年除开同样是人类男性之外有了其他相同的地方,而在此时,我也才刚刚诞生了些许和少年对话的实感。

按照这个少年阴郁的气氛来看,就算他现在开始用抽烟喝酒来打发和我交谈的时间恐怕我也不会觉得奇怪,至少从对话气氛来看,他和许多和他一样的同龄人完全不同。

不,比起可乐的品牌,我应该注意的是其他东西才对。

和先前所看到的和式房间不一样,这间房间仅在外观上是和式,内部却是典型的西式现代房间。

再仔细观察一下的话,不难发现山笑的穿衣也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他并没有穿着与父母一样的和服,而是一套看上去稍大一号的黑色运动衫。

就好像被刻意排斥了一般,山笑和这个家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格格不入,乃至于就算现在告诉我已经离开了那昨晚日式宅邸到了其他地方,我也不会完全不会意外。

这里太阴暗,太潮湿,太令人无法与那个充满阳光气味的和室相链接思考了。

“对于你兄长的事情,我感到很惋惜。”我坐在了杂乱的床上。“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吧?”

“你们是打算来除掉曾经附在哥哥身上灵的。”他回答。

“你了解的话,那我们至少能够正常交流了。”

“我不这么认为。”

“……那也正常,山笑同学。人与人不总是能互相理解,我也不擅长体谅他人的心情。”我苦笑了一下。“那么,先从根本性的问题上入手吧,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优先找上你而不是你的父母的原因…”

“——你先前一直在监视我们吧,从我们进入这座宅邸之后就一直在监视我们吧:是兴趣吗?关于灵媒师,还是关于监视本身,或者说是…”我顿了顿,随即开口道,“你哥哥的死因呢?”

“比起兴趣,应该说是义务吧。”他朝着喉咙里灌下一大口碳酸饮料,随即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就算你不想相信也没有问题,但是我并不建议你们再在这个委托上浪费时间。”

“为什么?”

“这会要了你们的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在用开玩笑的语气。但是我却惊异的没有升起哪怕一星半点的恐惧感——自从变成了“磁体”后,我已经在狭雾这儿工作了不少时间,所谓威胁得到性命的物语也并非没有见过,或许是因为被狭雾的专业所麻醉了吧,我对于物语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常人杀死这样的概念已经完全习惯了。

“是啊,怎么了。”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我不是在开玩笑。”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恼火,但是终究还是压抑住了,“和你们这些冒牌的三流灵媒师不一样,那家伙是真货,是本物,是真正的灵体——难道你们认为你们这些骗子能和真正的灵交手吗?”

他知道很多。

很显然,他在惧怕那个物语,所以才会试图去驱赶我们,被当成是市面上常常出现的骗子灵媒师的我们很显然被他认为是无法和那个灵体进行战斗的对手。

换而言之,他是在试着救我们,他是在试着帮我们逃出升天。

太过温柔的话就会引火上身,而像这样出卖自己拥有情报作为驱赶代价的话,只会让询问者缠的更死一些而已。或许是因为心智还不够成熟吧,所以他显然还没有明白这一点:我原本以为他哥哥的死多少能教会他这个道理。

“啊,没错,如果是我的话的确可能是你说说的三流灵媒师——倒不如说连灵媒师都算不上吧,我只是个跟班的小时工,换而言之你理解为仆人或者说是清洁工也没关系。”

我笑着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但是之前你偷窥的那个女孩,可是假一赔十的正牌货。”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同样以平淡的视线与我对视着——他的瞳孔仿佛死水一般宁静而粘稠,以至于我无法去理解他的思想与考筹,深褐色的视线仿佛美杜莎的平望,让人不禁产生一种仿佛要被吸卷进去的恐惧。

许久,他开口了。

“你会后悔的。”

“我们会在后悔之前结束委托。”我接下了话头,随即从床前自然的站了起来,“我们需要一些帮助,一些刚刚帮到你,帮到这个家,还有…帮到你哥哥的帮助。”

“你看起来知道些什么,对吗?”

“……”

“去学校吧,哥哥的同学会告诉你们应该去哪里。”他低声说。

“看来我也没有办法从你这里再问出一些别的东西了对吧?至少今天不行。”我推开了卧室的房门,随即缓缓回过了头,“我们还会再来的,所以在那之前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或者干脆烂好人到底,告诉我们具体的事件细节好让我们分析应该怎么解决他,又或者不要再来管我们,让我们自己处理委托,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事情。”

“半吊子的驱赶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带上了房门,随即再次在这座日式宅邸的走廊中开始漫步——只不过这一次,漫步的目标再不是闲暇而漫无目的的。

我径直向着诚一的房间步去。

“怎么样了?”

还未拉开纸门,她便先行一步开口了。

黑色长发的少女正坐在房间中心的坐垫上,一面啜饮着杯中的茶液,一面将视线朝着我的方向仿佛那棒球一般有力的抛而来。若非我早已习惯了与少女的视线,恐怕早就要被三振出局了吧。

“是在问我上的厕所吗?啊,颜色非常的健康,可能是因为最近注重荤素搭配的缘故吧,既不黏腻也不梆硬,是非常噗唔!!!”

腹部骤然袭来的钝痛瞬间便传递到了大脑的神经中枢,短暂的知觉失却之后则是一种仿佛内脏被尽数粉碎碾烂一般可怖的痛感,我本能的抱着受到重击的腹部向后倒退了两步,却再一次恰好对上了尚且还保持着出拳姿态的她的视线。

“去了那么久,不可能只是上厕所。”

即使在短时间内将运动神经完全爆发开后再收回,她的声音也仍然是那样平稳,从体力方面而言我真的很羡慕这点,毕竟我是那种跑完一千米后就累的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正常男性,要说不羡慕她那有力而迅捷的行动力的不可能的。

“喂喂喂…一般来说这种打在物语的身上都可能致命的拳头打在人体上根本不是开玩笑的级别吧…”我一面忍耐着反胃带来的呕吐欲,一面苦笑着捂着腹部勉强扶上了一边的墙壁,“搞不好真的会让我送命啊。”

“抱歉。”

“虽然态度很好但是还是莫名的火大。”

“那应该怎么道歉呢?”

“道歉的时候露出胸部不是常…”

我看见了她再一次握起的拳头。

“抱歉,什么都没有。”

“总而言之,先说说看你都在那个偷窥狂那里问了什么吧。”狭雾叹了口气,随即再次捧起了那只陶质的茶杯凑向唇边,“他中途就消失不见了,是被你带走了吧?”

“别说的好像我是什么拐卖犯的反派角色一样啊…那家伙的话似乎的确知道些什么,但是就目前阶段应该撬不开嘴,所以我也没有一昧的追问下去。”我回答道,“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他姑且告诉了我说去学校调查看看能知道些什么,要去转转吗?”

“等我的茶喝完吧,一会儿去问问他的父母他的学校地址。”

“你这边呢?又找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吗?”

“我对我的搜查有自信,花野井同学。”她慢慢悠悠的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小口,将视线稳在了我的方向,“还记得先前那本日记吗?就是他父母说的那本日记。”

“你在上面找到了物语的痕迹吗,还是说有什么暗语之类的东西?”我开口问道。

“不,都不是,这座房间本身物语留下来的痕迹非常淡,以至于我根本无法去记住它的特质,恐怕那个物语本身只在这个房间待了一小会儿吧——至于暗语,至少就我从书架和电脑的访问记录上所看到的,那个死者根本没有学习过类暗语的知识。”

“我想说的是日记本身。”她瞥了一眼一旁的书柜,随即将已经喝完了的茶杯平整的放在了身前的布垫上,“在柜子内柜后侧,藏着一个木质的箱子,带着锁,似乎是由于以前是用来装自行车零件用的吧,所以盒内还残留着部分机油。”

“日记本上的脏污痕迹和机油的痕迹完全吻合,而锁却没有被破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现在是提问时间。”

“你的意思是,田所夫妇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儿子在偷偷写日记,而且还专门配了钥匙去开锁吗?”我怔了怔,随即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他们一直在…监视他的生活?包括在学校里的也一样,你是想这么说对吧。”

“是你想这么说,这与我无关。”

她从坐垫上站起来,微微向着茶杯的方向鞠下一躬,随即便错开了我,缓缓拉开了房间的纸门。

“差不多应该走了,花野井同学,你说过我们现在要去学校,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