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雾的公寓离我住的街道并不是很远,甚至即使说是很近也不为过——走路只要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所以我偶尔也会去她家稍稍看看。

 并非是因为什么痴汉类型的理由,单纯只是因为体质的缘故。

 我是那种容易吸引物语的体质,要类比的话或许用磁性虚弱吸铁石对于铁的吸引力会比较鲜明:如果放着不动的话自然而然会相安无事,但是如果靠近物语的话对方就会被吸引过来。,所以我必须时不时的去狭雾的公寓对这副身体进行“消磁”。

 作为回礼,基本上在“消磁”后我都会帮狭雾稍稍打点一下家务,然后为她留下一餐午饭。

 唯独家政方面是我拿手的地方,要选报答方式的话自然也是用拿手的部分解决会比较轻松…

 ——前提还是她能够稍稍清理一下她的公寓房间的话。

 但是这个前提基本上不会被实现。

 堆积成山的洗碗池,丢的到处都是的垃圾袋,满是尘土和杂物的地面还有完全不按任何规律与废品混在一起的家具对于家政人员而言与地狱无异,那个少女所居住的巢穴就是这样的地方。

 我一度为我还能够忍受下去为她打扫而感到惊讶。

 但是今天不是打扫的时候。

 我简单的清理出了能够勉强容忍基础料理的空间,在电脑桌前拖起她吃完午饭后便顺着手机上的地址领着她朝着委托人的方向去了——如果是没去过的地方的话一定要提前出发否则就会有可能迟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田所…家吗?”

 我对照着按键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再度确认了一遍身前宅邸上的门牌,终于还是选择了摁下门铃:这附近的住家很少有姓田所的,而地址看上去也对的上,大致上而言应该可以确认是委托方的住址没有错了。虽然说基本上我自己找人的时候也不会这么细致,但是如果是在工作时间,像我们这类职业的从业者如果找上了除开委托方以外的人,恐怕是会被当做是可疑人物而小心留意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少受一些白眼会比较好,这对于收集证据时的说辞和成功率也有很大的影响。

 这里是一处典型的日式传统房屋,和我与狭雾所住的西式房屋都有不同,这一点光从门口的远观就能看得出来,恐怕里面住的也会是非常严肃而传统的人吧,我忍不住这么想。

 “请问是…”门后传出了成年女性的声音。

 “是黑鸟事务所的人,”狭雾从我身侧缓步走过,在我的身前微微站定,随即一如既往地平淡开口道,“来办事的。”

 门很快被打开了,等候在门后的则是一位身着素色和服的妇人,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看上去大约摸是刚刚哭泣过,而劳累的姿态又显出了她似乎已经多日未睡觉的事实。

 “随我来吧,我丈夫已经等候很久了。”

 “我明白了,带路罢。”

 我开口回应道,随即在玄关换了双木屐缓步踏入了室内,而狭雾则跟在我的背后也一齐换鞋进来了——她将我们领到了一间里面的和室,同他说的一样,此时正有一位中年男人正在侯着我们,男人同样也穿着和服,但却是五纹的男式丧服。

  

 “两位请坐。”

 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平淡的开口。

 那是一位看上去就非常严苛的成年男性,坐姿端正,而声音也同样洪亮有力,虽然没有些许语气的波澜,但确实能够令人感到一股无言的威仪。

 一定是做领导阶级工作的人吧,我不由得这么想,随即便在他身前矮脚桌对面的坐垫上坐下了,而那位夫人则在一旁为我们烧起了茶:茶壶内烧制的并非茶包,而是真正的茶叶,虽然没有办法具体看懂,但是大约摸是在行茶道罢。

 近年来这种礼仪的确相当少见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位男人身上。

 “田所慎之介,请多指教。”他向我微微颔首,随即平抬起了视线,“您就是狭雾先生了对吧?那个事务所的灵媒师。”

 “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

 “可能还要更年轻一些,田所先生。”

 狭雾摘下了一只耳朵里塞着的耳机,一面抬起眸子将视线于那位名为慎之介的男人对上了视线,过了些许秒后,她终于叹了口气随即补充说明道。

 “他是我的随从,基本上负责卫生工作,至于除灵的事情基本上由我来搞定。我知道可能我看上去多少有些像那些招摇撞骗的国中生不良少女,这也在考量之内。”

 “我的姓氏是狭雾,请多指教。”

 男人明显的皱了皱眉头,但随即很快却又舒缓了下来。

  

 “…结果这边才是那个灵媒师吗?和传闻中的多少有些出入,不过既然人都找来了,那么我也就没有让你们再回去的理由了。”他沉下了声音,抬手示意我们放心后转而将话题瞄准了工作的方面,“你们是谁无所谓,我想知道的事情也只有一件。”

 “你们是那种会杀死【灵】的灵媒师,对吗?”

 “那是当然,只要您付账。”狭雾理所当然的予以回应,她也很识趣的没有再一边操作手机一边回复,应对客人她并非没有经验,她也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够安抚客人,“相较之下如果您让我召来令郎的灵魂与你沟通反而是麻烦事——我会驱灵,但是也只会驱灵,和灵沟通并不在我们的业务之内…”

 她十指交叉地靠上了矮桌子的桌面,随即一面笑着摘下了剩下那只还留在耳朵里的耳机,一面顺手打开了手机内的录音程序。

 “——不介意的话,我能问问具体的事情经过吗?据说令郎…恕我失礼,据说令郎在三天前自杀了,而你们认为是有人诅咒令郎,是吗?”

 “事实上,正如在短信上所提到的,我的儿子诚一在三天之前自杀了。”他接过了一旁夫人递来的茶杯,“诚一不是那种会自杀的孩子,他的成绩非常优异,与同学们相处的关系也非常融洽,在家中也很少流露怨气,我和我的妻子认为他没有理由因为什么缘故而寻短见。”

 “只有这些还不够,有没有更加直接能够表明是灵体相关事件的证据?”狭雾轻抿了一小口被端上来的茶,“我们只会为真正的灵体相关事件者服务,没有空为过度担心的父母想办法。”

 “我们从他的遗物中找到了一本日记,这也是让我产生诚一他可能被灵体诅咒的缘故,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拿来。”

 “去。”

 『不管怎么说这样说话也太过分了罢。』

 『在这个节骨眼上直球怀疑事件的真实度,她还真是不怕被人轰出去——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的缘故才能招揽到客人,和那些只知道把事件说成的灵异事件好赚取钞票的江湖骗子比起来,还是这种态度的可能性更好一些。』

 『保持住神秘的确很重要。』

 我微微叹了口气,随即也喝了一小口自己的那份茶水——我并不擅长泡茶,同样也不擅长喝茶,所以并不好作评价,只能够一面装着喝茶的样子一面观察起了这个会客厅的模样。

 会客厅整体非常整洁,由于那位夫人离开了会客厅去取遗书的缘故,对于我而言这间会客厅也正式失去了遮蔽的障碍物,整间会客厅赫然收入眼底。

 和宅邸传统的外观与那位大叔严苛的态度一样,会客厅也同样是一丝不苟的干净,哪怕连一处脏乱或是一抹灰尘都无法寻到,可以说是干净到了仿佛样品房照片的程度:从先前夫妻二人之间的交流方式来看的话,大约摸基本上是夫人在打扫吧。

 如果狭雾有一天能够也有这家夫人一半爱干净就好了。

 我将不知不觉间冒出来的小想法重新塞回了大脑,转而接着审视起了整个会客厅:会客厅的装潢偏向日本传统的和室,整体空间被拉窗和隔扇从四面围成了方方正正的一块,我们三人此时正围坐在房间正中的矮脚桌前,而靠近墙壁的位置则展示着日本扇,刀架,还有卷轴式的古书画一类的饰品,现在是白天,所以并没有开灯,只是任由拉窗外午后冬日幽淡的阳光柔和的流渗进屋内,把那灯芯草所编织而成的榻榻米晒得暖和而舒适,如果是平日里的话,在这里读书看报一定会是能够被冠以享受之名的休闲罢。

 但是,我却留意到了视线。

 人会注意到他人的视线——就像鼠在被人靠近时会飞快逃跑一般,人也同样拥有着足以察觉到其他事物对自己的恶意,这是不管什么生物都会拥有的本能。

 而交付与我这种视线的,则是那个孩子。

 大约是初中左右的年纪左右的男孩吧,从外貌上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和大多数日本人一样的黑色头发与褐色瞳孔,而皮肤大约摸是因为常时间在室内活动的缘故则有些多少显得偏白。

 那是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能产生到奇异阴郁感的少年。

 找不出理由,找不出原因,找不出足以让人明了的起始。

 单纯只是让人觉得他非常不妙,总有哪里不对,浑身仿佛渗露着乌鸦一般不祥的诡异感觉,简直就像是戴着能面的断线人偶,如若只有我与他待在同一处房间内的话,我一定会因为这视线而感到窒息吧。

 就像被木偶线缠住脖子一样一点一点被夺取呼吸,最后肺部痉挛着恐惧死去。

 他正藏在会客室的门缝,冰冷而娴熟的偷窥着会客室内的光景。

 “啊,抱歉…恕我冒昧,那位是?”

 我忍不住开口尝试向那位名叫慎之介的大叔询问,但谁想到他一下子就变得烦躁了起来,站起来抬手挥了挥,作出了驱赶的手势:

 “山笑,我们在谈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打扰。”

 “回你的房间里去。”

 少年的视线消失了,似乎是逃到楼上或是什么其他的地方去了罢,而此时,那位夫人也恰巧捧着日记走了进来,于是慎之介便顺势离开了矮脚桌前,先是从夫人手中接了日记,才缓步回来,将日记交向了我们的方向…

 “——抱歉,让诸位见笑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沉稳而带着些许的喑哑,“那是我家的次子,田所山笑,是个不大爽朗的孩子,平日里就爱做些鬼鬼祟祟的事情,这次待客前忘记吩咐他待在房间了,是我们的过错。”

 “是吗?…也就是说是死者的弟弟吧。”狭雾接过日记,随手翻阅着那日记上的内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他今年是初二的年纪?”

 “是的。”

 狭雾简单的翻阅了一下手中的日记,随即从矮脚桌前缓缓起了身,将日记稍稍一卷,塞进了腰侧的挎包中。

 “这卷日记我就收下了——其他的地方也可以调查对吧?我的意思是,如果有需要的话,这座家宅的其他地方也可以去看对吧?”她问,“你的委托是什么?只是单纯的除灵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要求。”

 “如果是别人咒杀的诚一,请拜托帮我将那个咒杀者咒杀。”那位父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仍然十分沉稳,好像一座不动的泰山,又似一尊铁打的怒面佛,“钱我会准备的。”

 “明白了,那么现在带我们去诚一君的房间吧。”

 她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