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做灵媒的钟点工。

 恰如字面所言,我现在正在做的暑假打工正是为一座灵媒事务所做一些卫生的打扫,顺带还包括打一点下手。虽然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但是传出去多少会被其他人来问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目前为止也仅仅只有当时推荐我去打工的小栗原而已,她会和巧说这件事情还真是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仔细想想看的话,即使会和巧说也并不奇怪,毕竟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本身就是好到基本上不会互相隐瞒事情的级别,而且我也没有要求她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所以她能到现在只和巧一个人说仅仅只是偶然的幸运而已,比起抱怨她为什么没有替我守好这件事情,更要好好感激才是。

 不过,不论别的场合会为我带来麻烦,但现如今的状况的确是因为情报的泄露而将自己事情转到了有利的那面吧——比起相信那些滥竽充数的街角灵媒而言,倒是直接咨询我和狭雾要来的让人安心。

 毕竟她是正牌的灵媒,不、恐怕不能用灵媒来形容吧,因为那家伙基本上不会去做什么占卜或者通灵之类有容易又能骗钱的活计,狭雾所做的工作仅仅只有一件,所以也应该根据她所做的工作来为她的职业定性。

 那就是,单纯的除灵。

 我将一勺将蛋包饭上各色配料凝聚于一勺的迷你蛋包饭送入口中,轻轻咀嚼着望向了巧的方向,但却没有直接开口说话——如果巧碰上的不是真正的灵的话,那么拜托狭雾只会让她生气,但是如果碰上了真正的灵,没有告诉狭雾巧就会陷入危险。

 那么,能够解决这次事件的最好办法就只有让我来代替狭雾先进行询问的步骤,然后判定是否应该被归类入能够被狭雾狩猎的范畴了。

 巧身后的墙壁上恰好挂着时钟,也多亏了这一点我才能够对于时间进行确认,约定好今天替狭雾打扫的时间大概定在下午一点半左右,而现在的时间尚且还是十二点出头,除开半个小时的路程之外,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稍稍交流一下情报。

 “你说…你碰到妖怪了?”我一手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塑料勺,一手撑着脑袋开口道,“一般来说,现代人都不会第一反应认为自己碰到的异常状况是妖怪的吧?我倒是知道巧很胆小,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误判对方到底是什么的可能性也并非为零…”

 “——不过,碰到真货的话会很苦恼也是理所当然,能稍稍讲给我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吗?”

 他看上去似乎是愣了愣,随后则是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似乎再次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说辞:巧就是这个样子,他虽然会说日语,但毕竟是初中才来的日本,对于语言的组织能力较之通常的日本人当然要差上些许,再加上本身他的性格又比较内敛胆怯,所以思考要怎么说话需要额外的时间也是理所当然。

 他吃下了几口蛋包饭,咀嚼着嘴里剩余的饭粒,终于小声开口道:

 “是山下君的事情。”

 “山下君…是那个山下平野君吗?”

 “是…”

 我对于巧所说的那个人并非没有印象,倒不如说也是蛮熟的才对。虽然说我、巧和小栗原的关系是铁三角,但这也并不代表我们之间没有独有的友人,而山下平野就是那样的人。

 我们近乎是不会制造那种和朋友的朋友一起玩的尴尬场景的,但多少也对其他人的社交圈有过了解,而山下君的话,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足球社的吧。虽然同样是高二的男生,但是无论是身高还是身体的素质都要比起我与巧要强得多,应该是属于那种典型的阳光少年才对。

  

 “你和山下一起出去的时候碰到的妖怪吗?那样的话那家伙只叫你一个人来找我讨论这方面的事情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啊——暂且不谈越多的人能够提供情报的这方面就越有力,光是从照顾巧的方面而言就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来,毕竟如果是你的话完全不是交涉的料嘛。”我咋了咂舌,舌头终于是干的没有办法了,但是我仍然不想去叫菜单上那种又贵名字又奇怪的西瓜汁,只好静心忍耐着继续道,“真是的,打电话叫山下过来吧,真不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啊…”

  “不,不是我和山下君一起看到了妖怪…”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声音猛的颤抖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好像虫呐一般轻微的声音轻声道,“是山下君,我看到的妖怪,就是山下君…”

 “山下是…妖怪?”

 “那种事情没有可能的吧?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两年的好友了,而且我姑且也与他有一面之缘,他是完全没有那种妖怪的模样的吧?”我顿了顿,随即伸出了手,隔着桌子轻轻抚摸起了对面那位少年柔软的金色发顶,“能具体讲讲看事情的起因经过吗?”

 不,这么说的话完全没有道理——虽然我和山下算不上是至交,但姑且因为巧的缘故,在运动会上的时候我也特别有留意过他那边的方向,那是一个很正常的日本少年,无论是发色还是外貌都没有任何的怪异的地方,也完全没有办法感受到那种物语才会带给人的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换而言之,山下本身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才对,这点我也是可以佐证的。

 “一面之缘…是指运动会的时候吧?那个时候的山下的确是没有问题,不、倒不如说是三天之前都没有问题才对。”

 他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只是缓缓低下了头,双手塞进两膝盖之不安的紧握摩擦了起来。

 “因为是寒假,山下同学的父母打算带上山下同学一起去家庭旅游的,但是在那更之前我和山下同学约了要去北海道玩,所以山下家只有山下一个人要求留在家里。”

 “具体的预定时间是在三天之前,准确的说应该是三天前的正午才对,那天本来是说好在附近的商场见面的,但是一直到下午山下同学也没有来,直到晚上我打电话过去,山下同学才和我解释说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所以没有来…”巧顿了顿,强忍着战栗轻轻咬住了大拇指的指甲小声继续道,“但是,很奇怪吧?明明山下同学的父母都已经出去了哦?那么家里应该不会再有事情了才对,不过我想着也有可能是因为临时有事情所以回来了吧,于是也没有朝着这边多想。”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直有在试着约山下同学出来,但是无论如何都会被山下同学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拒绝,而且因为顺路的关系,我也去偷偷看过山下同学的家,他父母的车也根本没有停在门口,也就是说山下同学的父母应该根本没有回来才对…”

 “察觉到了事情的奇怪之后,我试着主动去问了关于山下父母的事情,但是他却焦躁的吼了我…山下同学一直都是善良而温和的,从来没有过那天那样的样子,这让我很不安…为了转换心情,我就稍微在平时的通学路走了一小会儿,但是在那个时候,却恰好看见了不远处的山下同学。”

  

 “那不是挺好的吗?上前去问个清楚然后和解,一般来说好朋友吵架的话都是这样的流程吧,放心就好了哦,这倒不是什么需要特别担心的事态就是了。”我搭腔道。

 “不,我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想追上他稍稍问一下山下同学关于这两天的事情,但是稍稍靠近了一段距离脚步,不敢靠近了。”

 “那根本不是山下同学,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穿着和山下同学同样衣服,和山下同学同样体型,甚至是同一张脸的那个家伙,他绝对不可能是山下同学…不,就算不熟我,而是一个跟山下同学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看到那个【山下同学】也绝对能感受到他的异常与诡异吧…”

 “酱紫色的脸。”他好像就在这里真的再一次目睹了那个【山下同学】出现时的姿态一般,只是低着头,满脸铁青地支支吾吾继续道,“那个山下的脸,是好像浆果腐烂之后一般令人作呕的讲紫色。”

 “我以为我看错了,于是便上去远远的和他打了招呼,但却他完全没有理会我这边,好像根本不认识我的样子,我又大声喊了他两下,但他仍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我感觉很害怕,于是就逃跑了。”

 “那天晚上我偷偷去了山下同学的家,但是山下家根本就没有亮灯,所以我想着是不是山下同学遇到了危险才…”

 “你说…山下的脸变成了酱紫色?”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打断了巧的话,后面应该就是那句话来找我的部分,所以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现在的我有更加在意的地方想要问问看。

 “那样的话,除开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对于山下的脸有反应吗?照理来说应该不止是巧,其他人也一定会察觉到这件事情的吧。”

 “不,只有我。”巧回答道,“只除了我以外,其他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山下的脸…当时看到山下的脸的绝对不止有我一个,因为当时我很害怕,所以慌忙中朝着他的方向大喊了,路上的行人也朝那个方向看过去了…”

 “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反应。”

 “那么,你遇到那家伙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拜托了,不要说出那个时间,如果不要说出那个时间的话说不定还能有回旋的余地——我不把身为灵媒侍从的事情告诉巧不单单是为了担心他不告诉别人,从更加根本的原因来说,也是为了防止今天这样的状况发生。

 触碰过物语的人终将会再次触碰。人与物语之间就像是走在被一层宣纸隔开的两条路上,若是一不小心戳开了宣纸,从而导致二者之间出现关联,那么下一次,下下次,那个人也会较之常人而言更加容易与物语接触。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会像我一样转化为吸引物语的磁石,但是光是与物语之间产生联系就已经够糟糕的了,那是即使狭雾也仅仅能做到最短暂时间斩断的羁绊,而我只是普通人,我现在所能做的,也就仅仅只是合起双手祈祷巧只是因为某种巧合看错了,巧根本没有遭遇过物语这种蠢的不行的事情而已。

 “碰到山下的时间啊…”

 拜托了,不要说出那个时间,如果不说出那个时间的话说不定还有回旋之地,只要不被物语缠上的话…

 “——是黄昏。”

 巧回答道。

 “虽然不是很确定具体的时间,但是绝对确实是黄昏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