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射而来的血肉组成的腕足。

 不止一条,亦不是数十条,光是视野中所能捕捉的数量就有上百条之多,每一条都浸透着腐蚀的腥臭唾液,而那所有的腕足的起点却只有一处…

 ——那头巨型海生哺乳动物舌头被切裂的断面。

 “简直像是海德拉那样纠缠不休啊。”

 灵力附着的脚底轻盈的横踩在大厦玻璃的墙面上,方才落地便没有一丝犹豫的向着前方疾跑而去,而墙面被腕足粉碎破坏的声音则仿若雷声一般轰炸在耳边。

 侧踏一步躲开已经接近到无法靠奔跑躲避的袭击,抬起利刃猛地回身斩断已经触及到身后的腕足,但被斩断的腕足却再一次地从断面分裂,又延伸出了数条生满了血肉的粘稠肢体,不过数秒,再一次朝着我的方向猛袭而来。

 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再次猛踏墙面将身体抽离大厦,下一秒楼体本身却已经被巨鲸彻底撞碎,顺势跃上巨鲸的身躯,双脚毫不犹豫的踩上湿滑黏腻的眼珠,而手中的盐刃再一次刺入仿若大地一般广阔的身躯……

 盐分在巨鲸的身躯之内溶解四散,但转瞬之间却再一次被灵能汇聚凝固,好似一根刺入身躯的巨型船锚肉钩,在撕拖猛拽之下抽离肌肉躯干,带着粉碎的腥臭肉块与体液在体表失坠向大地。

 依靠着向着大地被重力猛拽而去的盐质船锚将身躯猛地抽离了被腕足视作了攻击对象的先前的落脚点,翻滚失衡的身躯在空中轻盈的恢复了双足向下而头部向上的正常状态,随即操作灵能将身躯所覆盖的灵能再一次充能加强,甩手重新将锚勾转化为刀刃,不加一丝多余动作的重重砸在了水泥的路面之上。

 大地仿若厚重的蛛网一般转瞬之间布满了龟裂的痕迹。

 好似千万女妖一同被用锐利的小刀割裂脸颊一般的繁杂悲鸣响彻着整个街区,我抬起手背擦了擦脸颊上喷溅而上的体液,向着上方抬头望去——那头巨兽则因着痛苦不禁蜷缩起了身体,疯狂痉挛的鳍翅混乱的挥舞着,因着这个的缘故,它飞行的方向完全失去了控制,好似一枚沉重的陨星一般砸入了一座大厦的中段,带着轰炸的火花与破碎的巨石一同沉向了大地。

 但这一击却没有因此将其彻底击垮。

 即将刮擦到马路的那一瞬,巨兽猛地拍打起一根全新的鳍,向上带着飓风升腾而起——那是从它的伤口之中破伸而出的鳍,又是因为伤口而诞生的鳍,是原本不应该存在的,新生的鳍。

 但那鳍,却比先前的鳍要更加有力,更加健壮。

 尚未没有反应过来,视线之中再一次布满了抛射而来的血瘤的腕足,这一次的袭击要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快,仿佛正是先前的攻击将它的某种身体机能激发了一般,令人震悚的恐怖速度甚至让我一时来不及反应。

 瞳孔骤然缩小。

 首先是腹部仿佛受到殴打一般的沉闷痛感,随后又是在空气之中被高速丢掷而起的寒冷,最后,水泥墙面的冰冷触感狠狠的击打在了我的脊背之上。

 呕出一小口血液,甚至于来不及由着痛苦而哀嚎半声,本能的奏起灵能将体内被震坏的器官修复归位,手中盐质的长锋猛地斩断了尚且保持着殴打姿态在我腹部停留的腕足,随即快步跃起躲过了接下来冲击而来的黑色肢体。

 它们的速度还在加快。

 尚且来不及登上腕足朝着本体的方向奔去,新的腕足却又再度从身侧袭来,再度斩断腕足,但那些腕足却越被斩断便越多,我理所当然的放弃了踩着腕足逼近本体的念头,只得退步后撤,手上的长刀已然被分成了两把短刃,虽然能够造成的伤害不再像当时直接逼入本体时的船锚亦或是长刀要可怖,但要更加迅捷,对付眼前的腕足显然的不二的选择。

 回避,斩断,撕碎,逃亡,然后思考。

 先前的那一次腕足的钝击多亏了灵能的外骨骼才勉强防止了贯穿,现如今体内的伤害基本上已经修复完毕——如果先前造成的是贯穿伤的话,恐怕连抽身躲过那一次攻击之后的袭击都是天方夜谭:舌头的肌肉是动物身上最灵活的肌肉,舌头的肌肉在构造中有存在着许多相同作用的肌肉纤维,能简单地激活不同的肌肉纤维去得到相同的结果,同时也没有依附任何的骨骼,这让舌头整体变得就不会劳累,有力,而且能够肆意更变自己的状态,这一点鲸鱼也一样,这恐怕也是它会选择舌头攻击的原因。

 而它不使用威力更加可怖的身体进行撞击,恐怕就是本身其身躯过于笨重的原因吧——先前几次直接迫近其身躯的攻击中它都是基本上没有办法反抗的姿态,换而言之,比起在这里无意义的躲避腕足的攻击而言,更为有效的攻击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直接攻击它的本体。

 横刀将近身的腕足劈开,随即翻身恍若水车一般翻转着刃锋在腕足之中撕开一条通路,沉足跃起攀上一旁的墙面,快步朝着城市上层的高空奔袭而去。

 不、光是攻击本体还没有用。

 我的攻击对它而言毫不奏效,甚至于每次进行攻击后它都会诞生出全新的肢体,从而变得更加强大——但这却完全没有道理,它是日本本土诞生的物语,所以我使用食盐制作而出的武器攻击理所应当是应当起效的,而且我也知道它的名字,它的物语名是四号杀手,我已经不知道多少遍在电子报纸和新闻上看过这个名字了,根本不可能出现搞错的情况才对。

 我对我的记忆力非常自信。

 “可是,为什么…”

 我皱了皱每天,轻声咂舌,随即猛地用着肩撞闯进了钢化玻璃筑成的墙壁之内,趁着腕足仍然在惯性的向上方奔袭的那个时点快步朝着身侧的道路小跑数步,然后再一次在一旁闯出了玻璃的墙壁,抬手插入钢化玻璃以免坠落,随即斜向着与先前触手截然相反的方向跑去。

 然而在那个瞬间,我却听到了男性的嘶吼声。

 瞳孔骤然缩小。

 不、远远不应该称之为是男性,虽然已经完成了变声,但是实际上那人的声音却要较之成年男性年轻许多,与其说是男性,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少年才对。

 那个声音我知道是谁的,所以我才会因此感到惊讶。

 因为我知道,如果是按照他的性格的话,一定会盲信我的力量交给我来解决,而自身则会找一个角落好好躲起来:虽然那毫无疑问听上去是可耻的行为,但确乎有用,而且我也的确无法对一个清洁工指望什么,我们现如今的工作模式也因此早已确认固定了下来。

 他的工作只有作为我的助手而已,除开生活上的帮助,实际上协助调查这件事情本身也是逾越本职级别的行动,至于主动进入讨伐物语的战场,那更是对于那种一般常人的他而言完全无法理解的行动。

 他的声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而我的视线却确实捕捉到了那个少年,那个身着黑素色校服的少年:他就在马路上,准确的说,是他驾驶的卡车正在马路上——和我记忆中的一样,栗秋并不擅长、不,应该说是根本不会驾驭卡车,甚至连普通的轿车乃至最基础的摩托车可能都不会驾驭。

 但是,他现在确实开着卡车,仿佛拿自己的生命当成儿戏一般驱动着卡车,摇摇晃晃但是却全速的将拦路的事物尽数碾碎粉烂,在因为交战而龟裂开来的马路之上全速行驶着朝着我的方向奔驰而来……

 “——【灰】!”

 仿佛是打算把声带彻底撕碎扯烂一般,他拼命的大声吼出了那个字眼,以至于在我这个高度都能够轻轻松松听明白的级别,以至于在这种繁复的爆炸声中也能够贯穿整个街区级别的高昂声音。

 “…什么?”

 虽然明知道这个距离他不可能听见我的喃喃,但是我却依旧本能性的开口自言自语道。

 “那个物语根本不是四号杀手本身…!!他的名字叫【灰】!!!颜色的灰,灰暗的灰,灰烬的灰!!!如果按照【四号杀手】这个名字进行攻击的话,那家伙不可能受到伤害的!所以,一定要知道…”

 后面的半句话我并没有听清,要问理由的话,则是在那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已经踏向墙壁,朝着栗秋的方向飞跃疾驰而去,手中的刃锋仿佛绞肉的铁轮一般,将试图靠近的腕足肆无忌惮地尽数斩断。

 耳边余下的仅仅只有冷风席卷的呼啸与肢体被斩断的黏腻声响,但是视线却依旧仿佛狙击手所装配的瞄准镜一般,死死的锁定了那个已经听不见了的声音来源。

 那些由名为【灰】的物语口中所吐出的腕足在栗秋说出那个字眼的一刹那,便好似浪潮一般的朝着栗秋的方向席卷而去,而以那种笨拙的卡车开法,根本不可能能够躲过卡车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