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兵荒马乱的苦难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诸如此类的话自程风下山以来听了不少,略微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现在这儿竟然是群雄逐鹿的乱世,各国割据一方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几十年,百姓生活相当疾苦。

“一个一个的都给我排好咯!”

“衣衫褴褛者不许进城!

江陵城的西城门看守得比想象中的还有严,注定睡在街角并且毫无价值的人们被毫不留情的阻挡在外,三个官兵不断搜查着那些允许通过的行人们所携带的行囊包裹,把周身都摸了个遍,不少人特别是女子颇有怨言但却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官兵搜身。

“现在任何兵器都不得带入城内,你要是想进城,就得把这剑交出来!”程风前面几人中有一佩剑男子被在旁巡逻观望进城队伍的官兵拦了下来,并被大声呵斥着。

战争期间还要武器管制吗?还好没有浪费钱买刀剑。程风心里想着。

赫连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程风,除了一大把银子。程风下山后便买了些衣服和一个用来遮掩短发的笠帽,期间多次想给自己佩一把刀剑,但最后都被路边小贩高昂的价格劝退才作罢。

“这是陪伴我多年的佩剑,自打我练剑起它就陪在我身边,您看能不能……”佩剑男子用恳求的语气试图让官兵通融,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凶恶的喝止。

“什么能不能!谁知道你带兵器进城是想干什么!要不是上面的大人只要我收缴兵器我早就把你们统统赶出去了!”

程风皱了皱眉头,心中对这种狗仗人势的小人充满了厌恶

佩剑男子许久没有做声,只是右手一直握着佩剑,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

“也罢……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它了……”说着,便将长剑双手捧在胸前递出。

巡逻官兵接过长剑,翘起的嘴脸似乎已经不受他控制

看着他算盘得逞的样子程风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那名男子却已经悄无声息的进城了。

他的背影……似乎萧条了许多,是我的错觉吗?程风回过神来,看着男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思索着。

“发什么愣呢!你到底进不进城?!”官兵喧嚷着打断了程风的思索,程风只好配合他搜身,随后进城的时候却已经没有看到那男子的身影了。

“算了,我还先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

等到程风找好落脚的地方时,已经到了太阳西斜的黄昏时分。

我还真是幸运啊,望着人满为患的破落客栈,与手上最后一件房门的钥匙——虽然只是临时打扫出来的阁楼,但是程风依旧为自己不用睡在街头而庆幸着。

西方蜀地又有军阀对上了,蜀地地势险要,又有各种瘴气沼地,军队行军的速度要比平原地区慢上不少

因为这个原因,总有少许侠士能赶在封城之前将消息带到即将爆发战乱的城池和周边的村落,让百姓有机会能出城避难。

周越就曾是其中之一,但是从现在开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庶民百姓罢了。

江陵城在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城内涌入大量别国的难民,城内治安一片混乱,经常会遇见因为口角之争而血溅五步的事件。而那之后,每当有大量平民想要入城的时候,官兵都会收缴兵器铁刃甚至棍棒。

今晚该在哪儿歇脚呢?周越无奈的摇了摇头,思考时下意识将右手抚向曾经佩剑的位置时却突然惊觉自己已经不再是一名剑客。

周越从来没有来过江陵,不熟识江陵的地貌,不知晓江陵的布局,也不认得江陵的人,“江陵”二字曾经甚至都没怎么出现在周越的思维里,但是正是因为因为如此,他才会选着这里,在这里躲避他曾经所为之拼搏的所有。

街道上人来人往分外嘈杂,他不禁一阵恍惚——

“看咯,那~就是周!大!侠!”

“嗨呦?这不是周大侠吗?你怎么在这儿啊?”

“周大侠呀,您~怎么也有遇到困难的这一天啊?”

“周大侠…”

“周大侠…”

“周…”

周越猛一抬头:“闭嘴!!!”

因为愤怒与惊慌失措而起的怒吼使得原来还算喧哗的街道突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周围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集中在这个莫名怒吼的人身上。

周越一阵脸红,连忙逃离了现场。

“……这刚躺下呢谁就在骂街啊这是?”程风打开略微破旧的阁楼窗台,正巧便看见匆匆逃离的周越。

“说不用剑的那人……可惜了,给我多好啊,便宜了那辣鸡官兵。”程风吐槽着这名他还素不相识的男子,毕竟在程风心里因公徇私的蛀虫是他最厌恶的人之一。

“出去逛逛去,顺便把晚饭吃了,天黑了还要宵禁,难受……”程风自言自语道。

刚下阁楼,程风便听到客栈的大厅里的吃瓜群众们谈论着刚才那声怒吼。

“刚才那人是神经病吧?在大街上突然就咆哮起来了,我以前在老家也见过一个这样的,还经常莫名其妙的大哭大笑,吵的周围不得安宁。”说完男子拿起了刚沏好茶的茶碗,茗了一口。

“就是,就是。我看最近就是流民难民成灾,这样的人居然都放进城来,简直可怕。”有人接口道。

“嗨,各位这是有所不知啊!”这时,从旁走来一位拿着折扇,带着头巾的男子走过来搭话:“这人可不是普通人,乃是闻名于世的仁剑周越是也!”

“原来他就是周越啊?!”周围人闻言大吃一惊,随后有人问道:“那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折扇头巾男摇了摇扇子,随后端起了茶碗,慢悠悠地说道:“这个嘛……牵扯太多,不好明说咯。”

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转过头去便看到带着笠帽,满脸和善笑容的程风。

“这位小哥,我观你面如冠玉,神采奕奕,眉目间隐约有文曲之神韵,定是一有识之士,在这乱世之中能遇到知书达礼之人确实不易,相遇是缘,不如跟在下一起共进晚餐如何?当然,我请客”

折扇男愣了愣,笑着说道:“公子说笑了,在下只是一漂泊的说书先生,哪儿值得这样的吹捧,如果公子不嫌弃我这儿微末见识,还请公子带路。”

呵,计划通,舔狗我可是专业的。

酒过三巡,折扇男边说起了他所知晓的——他本是北边襄阳人士,名字叫江城,还算得上是一读书人,这仁剑周越是他的同乡,在当地本来相当有名气,也有不少人都相当崇拜他,敬仰他。但是后来却传出他打着仁剑的旗号坑蒙拐骗的声音,说他盗世欺名,参与围剿赫连老魔也只是为了名望,根本没有出力,还害死了好几位同行的江湖人士。

“本来大家都不信的…或者说都只是怀疑的…结果谁知道有一天他突然浑身浴血出现在客栈里,里面还躺着着当初一起共伐赫连的江湖人士的残躯……在场所有人都说在之前听到了周越与其十分大声的争执……之后大家就都信了……”江城喝着酒,断断续续的说着。

“可我是不信的!!”江城涨红着脸,稍微提高了些声音,“我不信!他救过我!他不是那样的人!我读书的钱也是他给的,只因为我几年前一句想读书他就把他身上所有的盘缠给了我!他怎么可能是恶人!”

“再后来,他被抓进了官府,他在客栈里说相信官家会还他一个清白……事实上不久他就被放了出来,官家还说人不是他杀的。”

“……大家不信啊……他们宁愿只相信乡里乡亲的传言,也不愿意去看一眼告示……唔…虽然很少人看得懂便是了……”

“传言越来越古怪离奇,甚至还有说周大侠居然是赫连徒弟的,说他也是一个生啖人肉,喝人血的大魔头……这怎么可能嘛!!”

“最后,周越在众人面前……头顶着烂菜叶说到…余生不再出剑……便没了踪影……”说完江城趴在桌子上,没了动静……

真惨啊……程风捏了捏下把,看来有机会得接触一下这周越了,顺便还可以打听打听赫连的情况。不过……在世人心中赫连原来还真是个大魔头形象啊……

回过神来,程风看着趴在桌上的江城说道:“江兄,待你饱足之后,我便送你回住所吧,免得不安全。”

“哦…那就不用了,今天已经受过你的恩惠了,我就在这儿不远处歇脚,休息片刻自己走去便好,程兄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宵禁后多事。”

程风看了看即将下山的太阳,说道:“那我便先将账结了,江兄自己多加小心。”

江城点了点头,回到“好的。”

……待程风走远,江城抬起头来,脸上还略微有些红光却再无醉意,他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越哥哥……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