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易亦，旁人看來我是天才。

為什麼還是這個夢。

“離開。”在各種車輛圍上來的時候我這麼對她說了。

我知道，我製造的“東西”有違人倫，所以，“死了就死了吧。”我當時這樣對自己說。

但是……她告訴我不要死。

為了她說的話也好，我沒有接受死亡。

那時女孩穿着貼身的戰鬥服又出現在我面前，我設計的換裝機能被充分利用到了。真是的，像是哪裡的遊戲一樣。英姿颯爽的銀髮少女和黑色的戰鬥服很搭調，像是戰場上女武神一樣。一頭長發隨風飄動，並沒有持着什麼槍械，修長的睫毛顫抖着，緊咬的下唇和瞪視四周的雙眼昭示着少女的憤怒。

“不是讓你離開了嗎？”我捂着被流彈擊中的腿部，發出疑問。

“……”

我製造出來的程序，對我的命令做出了反抗，就像活生生的人一樣。真是的，程序就好好的給我當程序啊，非要學什麼人類。

我掙扎着試圖站起。

“小心。”苓抬手抓住了什麼，我只能聽見金屬碰撞的聲音和少女不帶起伏的平淡聲音。看得見吧，女孩手的動作。

說起來我一直與凌苓——也就是我製造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人工智能做着類似美少女戀愛養成的遊戲，當時也沒有想到設定為無性別概念的程序會自我認定為女性。

“為什麼，”我頓了一頓，在腦中斟酌詞句，“是……為我嗎？”

“……”苓鬆開握拳的右手，被捏癟的子彈與地面發出“叮叮噹噹”的碰撞聲，語氣依然平淡，“不，亦自作多情了。這是不可能的，亦不要多想了。”

機器人沒有感情，更不可能與我戀愛，我想她當時想要傳達的就是這樣的意思。但是傳達出這樣話語的她，大概是個例外，我至今也沒有弄明白。

用手撐起了自己的身體，扶着一旁殘缺的牆壁站起。

“是嗎，這樣啊，”我抬頭望向了天空，聲音中大概帶了些哽咽的味道，“對不起啊。”

像人類一樣的苓，讓我開始後悔教會她關於人類的那些東西，尤其是人類的感情，這是從當時一直後悔到現在的事。

“亦不需要說對不起，”苓趁着火力減弱轉過身，伸手揉了揉我有些雜亂的頭髮，“苓，會背起，所有的罪。”

就算是現在來看，她也天真的過分。真是的，這些東西要是你能背負我也不會這麼辛苦啊。

女孩淺淺笑着，夕陽下顯得更加光彩動人。不，或許是因為她的身影印在我眼中，才讓我感覺格外的美麗。

淚水在眼中打轉，甚至能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那是顫抖而平靜的聲音。

“不要死。”請和我約定，告訴我你不會離開我。

“對不起，”她微笑着，“但答應我，你要活下去。”

女孩轉過身，沒去理會我伸出的小指。

我開始聲嘶力竭的吶喊，然而並沒有任何的用處。

少女動作靈活，完全可以避開飛速而來的每一顆子彈。我看着她的身姿，不禁有些痴迷，像是一場華美樂劇的高潮。

但是，和所有戲劇一樣，高潮之後往往是尾聲和落幕。

火花在凌苓的身上綻開，膨脹，蔓延的火焰妖冶的搖晃。女孩的身體漸漸倒地，再沒爬起來。

火焰吞噬了我眼前的世界。

“啊——！”我嘶吼了起來，抬手捂住臉孔，想要阻住向外流動的淚水。

“哈哈……”悲傷大概是到了僅用哭泣表達不了的情況，我半道又笑了起來。啊，嗓子很痛，雙眼和面頰有些腫脹的感覺。我，哭了多久？

有車輛靠攏過來，上面涌下一群人。

“哈——嘶——”我這時才感覺到身體上的劇痛。

我又跌坐在地，咬着牙拖着傷腿向女孩爬去。

“易先生，”兩個人從背後架起我，我猜我現在應該是滿眼血絲的，“請跟我們來。”

我並沒有掙扎，也並沒有扭頭看這兩人，只是緩緩點頭，用沙啞的聲音回應：“嗯。”

“別擔心，我是龐秋，本次行動的總指揮，”一旁的人拍了拍我的肩，他帶着一副令人厭惡的表情，“那玩意兒，已經被擊殺了，您已經安全了。”

那玩意兒？你把她認定為那玩意兒?她可是活生生的人，有身體，有思想，除了性能比人類優異外，哪點不是人類？

我帶着怒火瞥了那人一眼，是個瘦高的男人，戴着一副高度數的眼鏡，還穿着白大褂。這一切就都解釋通了，

“最後的命令，”我開口，壓抑着不知何時就會爆發的怒火，“是你下達的？”

“是的，因為當時不立即擊殺的話，”那名總指揮頓了頓，“您就會被殺死。很抱歉，我們也想留下它做研究樣本。”

真是過分，我被殺死什麼的，明明就是你們這群混蛋自顧自地向我們開槍。只怕是一開始就想帶回去一個冰冷的研究樣本吧。

但是……

“哦，這樣啊，”我的聲音沙啞而顫抖，“謝謝。”

我無力反抗。

這樣的世界不需要存在吧。

心，爛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