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我接受了这样的生活。虽然只能躺在病床上,虽然每天都要喝下奇奇怪怪的汤药,但…

很开心啊,又很愧疚…

我曾认为父母不会在意我,我就像是一个装饰品或者吉祥物,只是成功人士或者美好家庭的象征,我根本没有感到活着,真好过。

但患病后,父母放下工作从早到晚的陪着我,让我第一次感到,活着真好。比起那个冷冷清清的家,这个人来人往的病房更加温暖,只是…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有点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和妈妈。

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我舍不得…

但这就是命运吧,无法逃避。

“这是遗体捐赠的一些事项,你过目一下吧。”

我并没有翻看,因为知道自己还有一点价值在死之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啊。

“不用啦,谢谢。”我拿过合同,有些生疏地签下那个陌生的名字。

诶?为什么,会陌生…

我的手开始颤抖,但似乎妈妈以为是长久不握笔写字的缘故,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很安心,很温暖。

“阿泽。”她温柔的笑着。

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强颜欢笑。

我勉强写完最后一笔,看向窗外。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你很善良啊,阿泽。”护士姐姐一边换药一边对我说道。

“是吗?”

“你知道吗?很多人在死之前都不会捐献遗体的。”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相关的事宜父母跟我说过。

“但很奇怪。”

“奇怪?”

我看向她,她的额发挡住了眼睛,低着头收拾着用过的药瓶。

“很少…不,第一次看见捐献事宜主动找上人。毕竟一般都是自愿。”

“我是…自愿的。”

不知为何我下意识停顿了一下。

“这个我知道,但是你还是很善良才会答应吧?”不明所以的一句话。

护士姐姐摸了摸我的头,入院以来一直收到她的关照,对我而言她就像亲姐姐一样。

她偶尔也会拿来一些充满希望的书籍给我看。我当然知道她是鼓励我,但我也知道,对于我来讲未来还是个未知的事情。

“晚安,阿泽。”

“嗯,晚安秦璃姐。”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

但我后来才知道,这是我的生命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隐隐约约…

好像有什么…有什么黑影,很多,很乱,有哭喊声,有叫声,好黑,好黑…

这是哪里…好冷,身体逐渐变冷…意识…意识逐渐模糊…

这就是死亡吗?感觉,很寂寞啊…

像是一个人飘荡在没有月光的海面上,漆黑一片又孤立无援。

原来死亡仅仅是这么的孤独罢了…

我还以为会很可怕呢…

——

“呐,林蔚可。我说,我的课有这么无聊吗?”

我揉了揉眼睛,什么嘛…数学老师而已…

等等…数学老师!

“啊啊啊!抱歉抱歉,永哥实在是对不起,你看我…我我大病初愈,偶尔上课发个呆也是很正常的嘛,刚刚我的元神只是暂时出窍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嗯!对,就是这样。嘿嘿…”

“我看以后我老了除了教课还是能有用武之地。”数学老师扶额感慨道。

“永哥啊,你可真有先见之明,年纪轻轻就把后事给计划好啦,啊,可喜可贺。”

我刚说完就有点后悔了,我这张嘴可真是…

但永哥看起来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相反他语气温柔地反问道

“你也不猜猜我要做什么工作?”

“嗯…作家?”

我记得永哥文笔很不错的,虽然是个数学老师,但是据说他曾经在大学期间写过小说而且还被某家杂志刊载了。

“是催眠师!专给你这种家伙催眠,什么失眠多梦,我只要讲不到十分钟的数学课就都治好了。”

永哥用轻轻地数学书拍着我的脑袋,“给我上后面站着。”

我见状急忙捂住胸口。

“啊!好难受…”

“装病没用!给我过去!”

“我刚做完手术怎么能叫装…”

“哈啊?”永哥突然投来凶狠的目光。

果然还是不要挑战永哥的耐心了…

我急忙闪到班级后面罚站,“啊,打扰了,对不起老师!”

永哥满意地点了点头。

“早这样就好了,我们继…”

永哥刚拿起教材,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瞪了我一眼,我耸了耸肩,吐了吐舌头。

啊…可真是对不起喽。

永哥只好回过头说道。

“算了,明天讲,下课。”

“老师再见。”

啊…永哥就是这点好,到点准时下课,绝不拖堂!

同学们顿时聚集到我面前,询问我的病情。

其实手术后并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

刚刚我真的有点胸口痛…但在周围人的面前我习惯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

这是我的坏习惯,但似乎同学们很喜欢我这种方式,还认为这是我的个性。可能别的女孩都比较在意自己的形象,而我倒是相反,反正大家都开心,不用在意那么多细节啦。

而且还能和男生们聊着男生才有的台词。

很酷诶!有没有!酷到爆!什么男人的友谊坚若金刚之类的热血漫画台词说出口来不觉得很酷吗?

还记得初中时因为看了一部动画叫kill la kill,我一时兴起,就将长发剪成了动画中女主缠流子的模样,当时老妈心疼地流泪,毕竟妈妈就是希望我是个文学少女。

不过老爸倒是很赞同,不禁让我剪了头,还带我去把刘海染成了女主那样。

到了学校,把拖布往肩上一抗,同学们那羡慕的眼神…

然后我就被停课了一周,理由是违反校规校纪和奇型怪发,并让我立刻把头发染回来或者直接一剪刀咔嚓。

“好黑…”

什么声音?

我愣了一下,看向周围。

“怎么了?”有个同学看我有些奇怪问道。

“啊…好像幻听了,可能是最近耳机待久了。”

“啊…我也有过就是一直循环某首…”

哎,我又开始神经兮兮的了,自从做完手术就这样,话说心脏手术为什么会产生幻听啊?好奇怪…总感觉好像真的有什么人在我耳边说话一样。

而我也能从那些言语中感到一种孤独感。

像是独自漂泊在没有月光的大海上。

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