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間的光線開始暗淡下來,微弱的光斑和樹影幾乎融合在一起,變得難以分清。在昏暗的微光下,這些怪樹的怪異輪廓看起來更加駭人。
天氣有些轉涼,地面上凝結着一層滲人的冷霧,翻滾扭轉,像是一群陰魂不散的幽靈。羅斯的身體微微顫抖,於是他趕緊把衣領立起來以抵禦濕冷。他瞥向一旁,發現衣服更為單薄的胡毅竟一臉淡然,沒有一絲寒意。
他們已經在這片森林裡走了很久,四周依然是單調不變的樹影,羅斯知道他們是在前進,但有些懷疑他們是不是迷路了。這一路上他向胡毅使了很多次疑惑的眼神,但那個想法始終沒有說出口。
團長這種老手應該是不會出這種低級錯誤的,可能是自己太過心急了吧。
「我說,羅斯......」
胡毅打破了沉默。
「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羅斯內心咯噔一下,一臉驚訝,下巴耷拉到胸口。
「誒!不會吧,團長。」
「哈哈哈!開玩笑的,我看你一直在瞪我,是不是覺得我帶錯路了?」
「嚇死我了,這樣對心臟真的不好......呼......話說我們到那了?」
「超過一半了,再走多三小時就可以走出這片森林。」
「那時應該是晚上了吧。」
「抱歉,這裡沒有晚上。」
「嗯?」
「十四個小時一個輪迴,七小時陽光明媚,七小時天氣陰沉。」
「永晝啊......真煩,不對,我們晚上......呃......白天睡那?」
「這麼快累了?睡得話可以回飛船上睡,如果附近沒其他人的話。」
「太好了!」
「加油,走出這片森林后就回飛船休息。」
「嗯......那我們現在可以坐着休息一下嗎?腳有點酸了。」
「但這裡坐着不太安全,而且你看起來很冷,再往前走走。」
胡毅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尋找着合適的休之地。
「我們怎麼沒有帶帳篷,要是有帳篷會這樣。」
「奇怪了,等一下。」
胡毅伸出手抵住羅斯的胸膛。
「這些樹......」
「怎麼了?」
他指向身體左側的一棵怪樹,自己走到一旁,好讓羅斯看個真切。
這棵怪樹與剛才被胡毅斬斷的那棵怪樹有很大區別:位於樹冠上的藤蔓無力地掛在樹枝上,而樹榦處的藤蔓則跟一團繩子一樣堆疊在一起,沒有一絲生氣。怪樹的怪異人臉暴露在空氣中,上面有十幾道深深的爪痕。
「這是......死了?」
「嗯,不知這棵,你看那一棵。」
胡毅手指一劃,指向前方的另一棵怪樹。這棵怪樹並沒有死亡,斷掉的幾根藤蔓零散地落在地面上,四五根藤蔓到處亂甩,像是攻擊什麼。裸露的人臉上赫然出現幾道爪痕。
「不要靠近,這棵樹的攻擊性被激活了」
「附近絕對有兇猛的野獸。」
「看樣子好像是,但是攻擊模式很奇怪,你看看,這一棵,那一棵,基本上間隔一棵攻擊一棵。」
「真的耶!」
「我們要小心了,這不太妙。」
右後方的灌木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們聽到后猛地一轉身。
「誰?有誰在那?出來!」
黑色的槍管緩緩伸出,從灌木叢中走出來一位穿着一戰英國步兵作戰服和軍官帽的士兵。士兵的神情恍惚,眼睛下方有一抹黑眼圈,汗水布滿臉龐。
「你們他媽的給我舉起手來,快點!」
士兵說的是英語。胡毅走向前來,同樣用英語說道:
「長官,我們不是你的敵人。」
士兵拉動步槍上的大栓,指着他們。
「狗屎,我說舉起手來!」
胡毅歪頭看了羅斯一眼,點點頭,舉起手擋在他的前面。羅斯見狀也舉起手來。
「你們是土耳其的士兵。」
「不是,我們是中國人。」
「放屁,說,你們在山上搞了什麼東西?」
「長官,你是從山上過來的?」
士兵開槍射在胡毅腳下,再抬起指着他們。
「我在問你問題,說,山上那隻白色大猴子是怎麼回事?不說,我就在你腦袋上開個洞。」
「白色大猴子?」
「它殺了......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
說這話時士兵的眼神發散,手在顫抖,差點握不住槍。
「長官,我們真不知道那是什麼,如果你可以帶我們......」
「退後退後!你們想幹嘛?抱頭蹲下!」
突然,士兵後方的灌木叢中鬼魅般出現了一對幽綠的光點。
「長官,你身後有東西。」
「放屁,既然你們都不蹲下,那我自有辦法讓你們蹲下。」
士兵舉槍瞄準胡毅的膝蓋。
窸窸窣窣。
士兵驚慌地回過身,朝着灌木叢射一槍。
窸窸窣窣。
現在輪到旁邊的灌木叢發出聲音。
士兵怒吼着走到胡毅面前,拿槍抵住他的頭。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唰!
一道綠光閃過,士兵的頭顱在羅斯眼前瞬間消失,猩紅的血液從脖子的粗糙斷面處噴濺而出,冒騰着熱氣。士兵的身體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死亡,依舊端着槍,過了一會後,才像木偶一樣倒下。
死...死人了!
羅斯喘着氣,看着地上的死屍,向後退了一步。他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準備掩住眼睛,卻被胡毅突然抓住。
「不,不要,勇敢一點。」
「好......好的,我可以做到。」
胡毅微笑着拍兩下羅斯的後背。
綠光所落之處是一隻長滿綠色鱗片的怪異蜥蜴,此時嘴裡正啃咬着那名可憐士兵的頭顱。
怪蜥的身軀十分肥大,圓鼓鼓的肚皮貼着地面,短小四肢幾乎都縮在肉團里,難以看清。有一條又粗又長的尾巴,長度基本上是相當於身體的三倍。巨大的頭部上面長有和怪樹一模一樣的恐懼人臉。
「羅斯,展開你的盾牌......然後,你去跟它玩玩。」
「沒事,而且這傢伙比那棵樹還弱。」
「嗯!」
羅斯拔出匕首,「咔嚓」一聲將旋鈕倒退一檔。匕首的刀身剎那間化為黑色菱形黑盾。
他舉着盾,一步一步緩緩朝怪蜥走去。
怪蜥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不斷蹬着短小的四肢,推動着肥大身軀轉向羅斯,頭頂上的恐懼人臉同時發出熟悉的凄厲叫聲。
「啊......」
羅斯並沒有因此放慢腳步,他心裡想的是如何在怪蜥發動攻擊后捅他一刀。
怪蜥張開長滿鋸齒獠牙的血盆大口,用它那強有力的尾巴左右拍打地面,揚起滾滾灰塵。噁心的黃色唾液從嘴巴邊緣處滴落到塵土中,冒出白煙,看起來似乎具有腐蝕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那條尾巴正在逐漸縮短。不對,是真的在縮短!
怪蜥的尾巴上有很多短節,每個短節之間
相互套在一起,最終縮短變成一個粗大的肉圓盤。無論羅斯怎麼走,它都始終把頭對準他。
「羅斯,你知道它的行動方式了吧?」
「非常......明顯。」
怪蜥的尾巴像彈簧一樣射出,伴隨着一聲巨響,整個身軀再次化成一道綠光,朝羅斯轟來。
「前面,笨蛋。」
「咚......」
怪蜥的頭部猛烈撞擊一下長盾,發出洪鐘一般的響聲。
羅斯順着力道退後兩步,接着舉起長盾,推動旋鈕將其轉變回匕首形態,咆哮着刺進怪蜥頭頂上的人臉。
「啊......」
羅斯的吼叫和人臉的慘叫交織在一起。
怪蜥慌亂地往後蹬着小短腿,同時抬起尾巴胡亂揮舞起來。
羅斯全神貫注地觀察着那條尾巴的動作,躲閃着,一直交換雙手,始終保持着至少一隻手死死地握住刀柄。
可能是見自己的攻擊不奏效,怪蜥轉而把尾巴縮短一小段,利用衝擊將羅斯頂飛出去。
「需要換人嗎?」
「沒事,小意思而已。」
羅斯爬起身,拍掉衣服上泥土,檢查了身上幾處擦傷后,再次將匕首轉變為長盾。「預知鳥」撲騰撲騰地回到他的肩上。
怪蜥把尾巴縮成圓盤,準備發起下一波攻擊。
「再一刀......再一刀......」
嘣!
怪蜥化作一道綠光,但它沒有徑直朝羅斯飛去,而是劃過他的左側。
「什麼?!」
「左後方,笨蛋。」
聽到「預知鳥」預警的羅斯想都沒想,急忙向右方閃去。綠光又一次劃過他的左側,擦過他的盾牌,發出清脆的哐當聲。
然而怪蜥的攻勢並沒有結束。原來它沒有把縮成圓盤狀的尾巴一次性彈出,而是分成很多次,雖然每一次威力都有所下降,但攻擊靈活性大大地增強了。
嘣!
「前面,笨蛋。」
「哈哈......看來你小看我的手速了。」
羅斯把長盾抬高,待綠光的尖端離自己大約半米時,迅速把手往回勾,呼的一聲,一個盾撞將怪蜥打飛。
偏離方向的怪蜥一頭扎進泥土中,被自身的彈力推行了將近十米,再起不能。
羅斯衝上去,一刀刺進人臉中,雙手握住刀柄,用盡全身力氣將其劃開,結束了它的生命。
「呼......呼......呼......」
結束戰鬥之後的他突感一頓身心疲憊,於是直接躺在地面上,此時,全身的肌肉酸痛才開始慢慢顯現出來。
「呼......我幹得怎麼樣?團長。」
「非常好,超乎我的意料,尤其是你對那把匕首的應用。」
「哈......好累啊!」
「你就這樣躺一會吧,辛苦了。」
「呃......看來我幹掉了殺害那棵樹的兇手。」
胡毅踢開怪蜥的屍體,一臉凝重。
「不,你看,兇手另有其人。」
羅斯側過頭去,只見怪蜥蒼白的肚皮上面有好幾道血液已乾涸的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