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真是寒冷。

幸好有羽绒服准备。尽管如此,每次走在外面从教室到寝室,脸冻得直发烫,双手也会冻僵。南方长大的我从未经历如此严寒,又如何适应。

学校的棉被已经不足以保暖了,半夜冻醒的我浑身发抖,不得不多穿一套毛衣毛裤,才能入睡。

一早醒来,忽然感觉一切变得温暖了。寝室里,就像回到了南方一样,仿佛有人雪中送炭,非常舒适。

“来暖气了!今年供暖好早啊。”室友说。

墙边上那一大片金属板,被北方人称作“暖气”。我摸了一下,好烫。原来北方人是这样过冬的。有了暖气,房间里舒服多了。我洗漱一下,准备前往食堂。

走出寝室,我发现,外面的一切都变了。

整个天空是灰色的,灰里透黄。太阳明明就在那里,没有多云,却宛如阴天一般暗淡。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仿佛自己被戴上一副肮脏的眼镜,一切都变得模糊。远处的楼房已然化成一片幻影,却丝毫没有云雾仙境之美,反而令人烦躁不已。行人都戴着口罩,看不见他们的面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激性气味,有些像烧干草的味道,又像冬日放完烟花爆竹的现场。令人呼吸道有烧灼感,咳、咳……

这就是北方的雾霾天,有诗为证:

交错遇长街,故人堪识面。

未暇挥手迎,忽忽烟中见。

楼阁胜三山,今宵云里眠。

仙人虽仿佛,不得保天年。

我连忙买了一副口罩戴上,却依然无法抵抗毒霾入侵的力量。

不断的咳嗽,不断的流涕,喉咙越来越干,胸口中央也开始疼痛,胸闷加重浑身无力……

咳、咳、咳……我拿出一张卫生纸吐痰,竟吐出一片血迹。

我病了。

校医院让我立刻转入西关市第一医院住院治疗,我打车前往医院。走到急诊区,我竟累得喘不上气,几乎无法动弹。做完X射线等初步检查后,诊断为阻塞性肺气肿,伴随肺部感染。医生让我立即住院治疗。由于本声患有心脏病,如今再次加重,心跳时而加速,时而缓慢,有时感觉整个胸膛突然塌陷一番,令我痛苦不堪。

医生问我有没有家属陪同,我在知情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姓名。我不想告诉母亲,以免他担心。否则她一定会立即不远千里来看我,又会浪费更多金钱,距离手术将更加遥遥无期。

一个人着实不方便,我已经无力在医院中楼上楼下走动,办理各种手续。我给胡南风打了一个电话。

“我生病了,现在了西关一院。”

“你没事吧,坚持住,我马上就到。”

半小时后,当她感到医院急诊区时,见我痛苦的样子,她很是心疼。她立即帮我办理住院手续,我先在走廊坐下,等待病床。

住院处大病房是没有护士护理的。几十张病床一排排摆放着,一些病床床头有各种设备,包括吸氧机等。每个病床上躺着患者,病床下往往有把椅子,那是陪同的座位。这里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以及各种酸臭味混在一起。病房里并不安静,一片咳嗽声撕心裂肺,有时还有患者呕吐的声音。平时病房里没有医院人员,有患者需要打针时才有护士出现,此外就是一日三餐来送餐,以及卫生清理。医生一两天会出现一次,查访患者们的病情。

大学的课程不需要请假,不去上课没有老师会关心。我将外面的兼职请了病假。

由于胡南风还要上课,不能一直在医院陪我。有时放学她会来医院看望我,问我身体怎么样了。

“难受啊,生病真的太痛苦了。”

“你一定要好起来啊。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你要带我游山玩水,走遍天下呢。”她将脸贴过来,在空中做一个亲吻的动作。我的手上扎着点滴,脸上戴着氧气面罩。

她不在的日子,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病房就像白色的人间地狱。说真的,我希望她每天都来陪我。没有人能在疾病面前逞强,身体的痛苦是真实的,难忍的。

手机提示音响了,我用单只手抓过手机,点开微信。

不是她的消息,是我的合作者。英语课程有项二人合作作业。

【你这周末有时间吗,下周就是DDL了。】

我用单手费力地打了几个字:

【我在医院住院。】

【那怎么办,我还不想挂科。】

去尼玛的,真让人火大。我在医院生病,你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有这样的吗。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还能有多过分,他人即地狱!

临近期末,在医院住了十几天,病情总算是有些好转。可惜落下肺心病的病根,身体恐怕恢复不到两个月前的状态了。

当代医学就是这样,说是很多病都能治,急性控制病情罢了。

反正学校是结课了,出院后,大部分时间我在寝室休息,外面的工作也请假到现在。偶尔天气好时,出去少散一会儿步,冷空气刺激下我的呼吸道也会感到烧灼。没有雾霾的天异常寒冷,有雾霾的天虽说温暖,显然令人更加难受。

期末考试我是没什么压力的,挂就挂吧。反正一个学期挂科不会导致退学,只要能在学校继续留下来,等身体恢复好点,我就有机会继续兼职工作。只要能攒够钱手术治病,后面就算辍学回家,随便找个工作,继续过清贫日子,那样的生活对我而言也是天堂。

只要战胜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