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海风。这是奴隶永远所享受不到的东西。”时至今日,亚伯仍然记得长辈临终前躺在干草上这么感叹道。

而此时此刻在位于席尔维斯特西南端的某块断崖上,有个女孩正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由自在地享受着这一切。

是的,就是那个下方被汹涌的海浪掏空,每分每秒都有极大可能性断裂的山崖。也正是因为如此,没人敢接近,哪怕憧憬之物就在眼前。

为什么说是憧憬之物?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太阳降落时和月亮升起时对云朵的渲染,那是像是一副只有在贵族家墙上才会看到的风景画,普普通通的人们自然是可望不可及,无论是这里,还是那里。

亚伯发现她时,女孩正躺在断崖的最前端,黄褐色的长发披在肩头,整洁利落又得体的衣服,无论怎么看都像个贵族。奴隶区也不是没有贵族来过,凡是受了气的跑过来随便找个倒霉的家伙发泄倒也挺正常。可是这里是森林内部,是树木茂盛阳光少见的内部,蛇虫盛行,大多数贵族都是不屑于来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大概可以这么形容这里。

出于种种矛盾的想法,亚伯没敢去叫醒女孩。

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女孩翻了个身,因这危险的行为而与母体分离的石子崩落下去,给在崖壁筑巢的海鸟们造成了一场小骚动。

“那个……”亚伯还是没忍住出了声,可以想象如果没有他,女孩可能就这么掉下去,毫不夸张地说,百分之百粉骨碎身。

所以还好有他,女孩睁开了双眸,睫毛轻颤。

突然睁开的眼睛让亚伯想起了阳光透过树叶的颜色,女孩的呆毛因为猛地坐起而摇晃不停,兴许正午直射而来的太阳有些刺眼吧,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亚伯想探头看个仔细却被被大人用厚实的手掌塞进草丛,不可避免地灰头土脸。

“别停下,今天有人检查。”有人贴近他的耳畔低声叮嘱。

亚伯冷不丁和女孩的视线相触,瞳眸相对便表示着已然被发现。女孩若无其事地站起,一步步地向他走来。她身后的岩石随着她踏出的每一步而纷纷崩碎、坠落,而她毫不动摇地走得稳稳的,背对着阳光,不知哪里来的羽毛在空中飞舞,她像个误入人间的天使。

但这可对下方筑巢的生物很不友好,一种不知名的长嘴海鸟扑腾起翅膀,愤怒地想要发起攻击,那在空气中疯狂飞舞的羽毛正是来自于它。可它的气势仅仅维持了一时,旋即就被女孩擒住了啄和翅膀,两只锐利的爪顿时丧失了锋芒,吓得连扑腾的劲都尽数流去。

“这个……能吃?”

女孩沉默了一阵,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歪头问道。

她刚刚问树人模样的奴隶——“吃”?

光是凭借这一点就足以判断女孩是异类,附近的人们听见这话都停下动作,吃惊地看着女孩,但很快又视而不见地继续各做各的事去了,事不关己的态度让女孩格外困惑,只是不停地打量着手上的海鸟,跟它大眼瞪小眼。

疑问就在嘴边,即将出口,背上猛然袭来的刺痛使亚伯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紧跟着是刺耳的厉声呵斥:“谁允许你们这群废物停下了?!”

即便是听到了这样的动静,仍然没有一个人敢回头观望,贵族下达的命令就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执行,这是先辈用生命刻在他们的骨子里的教训。

但贵族显然注意到了四处张望的女孩,他摩挲着下巴走过来,用下流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着女孩,“哟,你是哪来的?我管这儿也有些时日了,附近我可没见过你。”

“忘了哪来的。”女孩警惕地后退一步,松开了海鸟的翅膀,任由它振翅高飞,并将双手背在身后,很明显是有所防备。

女孩的举动让这位贵族没来由地有了“她也是奴隶”的想法,迷之自信使他笑眯眯地靠近女孩,他将一双肥的流油的脏手伸向女孩白皙的脸庞,“看你长得挺可爱的,要不……”

话未说完,女孩突然又后退一步,对准贵族油腻腻的脸来了个迅猛的侧踢,仿若流星一般,毫无防备的贵族在她的攻势下轻得仿佛一张纸一样直接飞了出去,离得最近的亚伯似乎听见了树枝折断的声音。

“离我远点,三米起步。”女孩冷冷地道。

亚伯顿时想起来了,他见过的,夜晚诸如狼的犬类兽人,眼睛毫无疑问也是这个颜色。

女孩这一踢把自己脑子踢灵光了,她想到了什么,眼睛骨碌一转,蹲下来跟亚伯平视,笑容里平添了几分警告的意味:“告诉我这里的全部情况,下场你看见了,对吧。”

亚伯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我们是树人,其他的,我不知道……”亚伯说完便抱住了头部,尽管他知道对于面前人来说,护不护着要害没有任何区别。

“你们,能知道的都说出来。”女孩站起身来,扫了眼众人。那一眼好似远古的冰川,悠久且冰冷。

在一片七嘴八舌的聒噪声中,女孩凭借着优异的听力,轻而易举地整理出了所有需要的信息:这里是位于席尔维斯特大陆的亚特伍德国境内的外围奴隶区,这帮长相古怪的家伙是此地居民——树人。

女孩看着他们头部两侧所生出的树枝,在内心干咳了两声,还……挺“人如其名”。

“也就是说,你是贵族?这里面最大的?”女孩揪住准备逃跑之人的衣领,看着他狼狈地点了两下头。

“那以后…借着你的身份罩着我咯!”女孩笑的像天使,行为却像个恶魔,狠狠将贵族往地上一摔,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