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寻找一个人,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他叫什么名字?”一个声音从涛浪背后传来,一个女孩走了出来,看着我问道。她站在汹涌的海面上,就像踩在平地一般平稳。而我则缩据在小舟上,随波逐流。

我看着她黑长的双马尾辫随着海风飘荡,双眼清澈。我不知道她是海神还是海妖,于是恭敬回答她的问题:“他的名字叫阿策……”

阿策是生长在这东南海滨的渔夫——我不知为何很自然的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他的捕鱼能力很高超,他能独自一人驾着一只小船捕获一只犹如小岛的帝皇鲸,曾与钢鳍鲨群搏斗,曾把千斤重的船锚插进上高高的岩壁。

不久前,他好像走丢了。我想去找到他,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讲完就收起固定住自己的船锚,然后就被涛浪推走了。但那个女孩,海神或海妖还在跟着我。不远不近,与我保持一尺的距离。我并没看见她有任何动作,没有迈出过一步,但她始终跟着。

我再一次赞叹她的神奇,又尴尬彼此之间的气氛,于是我又开口说话。我希望在她满足好奇心之后能离开我,或放我离开。

阿策是波涛的儿子,在海里他就像鱼儿自由的游动。当他躲在波涛里时,没人能看见他。有一次,他在波涛里捉迷藏,意外被带进乔姐的浴场。那时,乔姐正在沐浴,阳光细沙之间桓陈这世间尤物。他看呆了……

“所以波涛就成了你偷窥的道具了?”

“不是我,是阿策。”我努力反驳,然后继续讲阿策的故事。

不过,看着看着阿策也觉得羞愧难当。他游出了浴场,却把心留在了那里,他决定对她负责,他要娶她回家。

后来,一天夜里,在海滩上。阿策捕了一天的鱼,疲惫地拖着船上岸。

他看见美丽动人的乔姐正坐在海滩上看星星,她的眼睛清澈的就像平静的大海。

他不知怎么的鼓起勇气向她表白。乔姐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了指不远处高高的海崖说,如果你能把船锚从下面扔上去插进那高高的峭壁,它能插进去多深,我就爱你有多深,它能待多久,我就爱你多久!

本来已经累的四肢趴软的阿策仿佛天神附体,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拖着那沉重地船锚来到海崖下,沙滩上留下一条深深的痕迹。

他举起那船锚,欲将它扔上去。乔姐急忙喊,别扔了,你会砸到自己的。

没事,我有的是力气!我轻轻一掷能击碎帝皇鲸的脊柱,阿策说话间铁锚已深深地插进岩缝里。

请爱我吧!阿策回过身开心地对心上人大声喊道,手里紧紧攥着系锚的铁链。

乔姐羞红了脸,重重地点了点头。你真傻……后来每当谈这事,乔姐总是这样对阿策说道。

“你是真的傻呀!”女孩流露出一丝恼怒。

“我也觉得阿策很傻而且很天真,可最后乔姐还是嫁给了阿策呀!”他们得到了全村的祝福,从那天起阿策觉得自己好幸福,纵使每天除了养育弟弟妹妹还要再增加一个小家庭,每天从日出忙到日落,他依旧没有丝毫怨言。

阿策最喜欢的事就是在一天打鱼之后,和乔姐在海滩上数星星。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话语,只是牵着手,悠哉地漫步着。

“阿策很爱乔姐吧?”女孩突然问道。

“很爱……非常爱。哪怕发生那件事,他也依旧爱着她”。我感到极大的悲痛,可那件事明明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那件事的起因是一个外来人,我平复心情继续讲,他是一个退伍的军人,却长的英俊潇洒。他有一手好枪法,打猎的能力不逊于阿策。有人曾看见他在百米开外成功射中了跃出水面的钢鳍鲨的心脏,被层层紧致皮甲保护的心脏。他只凭一个小手指头大小的缺口就将它杀死。

如果是阿策恐怕也只能用铁锚狠狠砸击它们的脑袋,才能令它们暂时撤退。

不过,他不会水,倒也不会抢阿策的饭碗。对了,他的名字叫约。

阿策第一次看见约是在打鱼回来的傍晚。在阿策奋力搬运大马哈鱼的时候,他看见乔姐与他站在高高的海崖上看着天空又说又笑。

海崖上还插着那孤高的锚,铁链随风飘舞,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策没有在意,或者隐隐地不想去了解。自那天起,阿策开始和约默默较量了。

约会给乔姐讲很多军队里有趣的故事,逗的乔姐哈哈大笑。阿策也把从深海里找到的最美的珍珠送给乔姐赢得她的笑容。

约给她讲天上星宿的传说,阿策就把乔姐的房间上嵌满夜晚发光的人鱼泪。

约会唱许多地方的民歌,歌声悠长动听,阿策则拿海螺做了一支箫管送给乔姐。

在阿策的不断努力下,在晚上牵手漫步海滩时,乔姐偶尔会把头靠过来,显得比以往更加亲昵了。阿策常常因此高兴不已。

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去,但就像大海一样,无论表面多么平静暗流总在汹涌。村子里开始流传一些流言蜚语,关于乔姐和约的,不好的流语中自然也包括老实的阿策,不过更多是同情与惋惜。阿策不相信这些东西,一心只想经营自己的小幸福。可就连他的弟弟妹妹们也开始讲这件事情了。

一天夜深人静,阿策被妹妹急急忙忙地拉到一个礁石后面。他们藏起来,静静看着乔姐从熄灯了的房间走出来,小心翼翼地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不远处,有个人在等她。那个人是约!他们牵起手,向那海崖走去。

阿策有股强烈的心碎感觉,他强压住内心的颤抖,拽着妹妹回家去了。

第二天,阿策已经不在家里了,但船却还在,只是铁锚不见了。阿策直到第三天才被发现,他疲惫至极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也是之前听说了那件事,那天正好想带着两瓶烈酒去安慰他。

我走到他家附近,发现海滩那里聚集了好多人,有人忙着搬石头,有人大声呼喊,有人开着小船在海滩附近搜寻着。

这是怎么回事?待我走近才知道,原来是海崖塌了。

海崖塌了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问题是当时乔姐和约在上面。岩石崩塌的瞬间,把他们埋葬在了大海。

我看见阿策已经坐在一棵伏倒的椰树上,脚边上摆着满是敲痕的铁锚。

他没有一丝悲伤,只是静静地说,那个锚终于掉下来了……

可是乔姐也掉下去了。我回答他。

是啊。我是看着他们走上去的,他们喜欢在那上面看星星,他们喜欢在那上面讲故事。他们喜欢在那上面做他们想做的事……现在他们如愿地永远留在上面了。

你只记得在海崖上的欢愉,却忘记了海崖下的誓言!阿策抱着头低吼道,对着故去的乔姐。

就这样失去理智了,他看着我说道,明明是坦白却像极了控诉。

我用我自己带的锚狠狠敲打岩壁,借着浪涛拍击石崖的震耳欲聋的声响不让他们发现,同时也借浪涛的力量在崖壁上打出一个缺口,只要一拉就能令崖壁倾倒。我拽着这插在崖壁上铁锚的铁链慢慢走远一点……再远一点。

那时我多么希望我被人发现,然后终止这可怖的行为……可我直到将铁链邦紧,也没有人发现我……我就这样一拽……听着身后山石崩裂的声音和其间细微的惊呼,我浑身冰凉地走进屋躺倒。

那时,是黎明,最黑暗的时候!

他夺过我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拽了拽松弛的铁链喃喃自语道,现在那锚想必碎了……

可乔姐的骨头也碎了……我也喃喃自语好像在回应他,去自首吧。

他没有再跟我说一个字,他拖着锚走向那大海。蔚蓝的大海,埋葬过他的喜怒哀愁,埋葬过他所爱的人。

忽然,一个极大的波涛打过来,将他连铁锚一起卷走,消失不见了。

这时我发现我的手中紧紧攥着他的铁链,粗糙的纹路划破我的手掌,让我鲜血直流。铁链上其实已沾满血液,他的,还有乔姐和约的……

“我想找到他,因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这世界上最亲最好的朋友。”我不禁蹲下来向海水中探去,仿佛他就在下面像调皮的鱼儿等着我把他捞出来。

但我只碰到如坚硬地面般的海面,无法触及它清澈的内在,像当年乔姐的眼睛。

“我想找他……”,我哭着说道,“他是我这世间唯一拥有的人……”

女孩突然也哭了,她一把上前抱住我,边哭边大声喊道:

“不,哥。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