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走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我一个人。这时,上课铃已经响了起来,教学楼里渐渐由吵闹变得安静,每个班的学生都应该已经开始上课了吧。
我一个人从教学楼溜到了女生宿舍,幸好在途中未被任何老师看到。
回到宿舍,总算松了口气,我一进门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向我那软绵绵的床。一股洗衣粉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我的身体在床上趴成了一个“大”字形。
过了一会儿,我把身体掉了个个儿,仰面朝着天花板。呆呆地看着那被漆成白色的天花板,我的思绪飘向了远方……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的回忆……
记得在小时候,听长辈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位美丽的天女住在月亮上,她的名字叫做“月姬”。因为长年一人住在月亮上,月姬便厌烦了在月亮上的枯燥生活,有一天便来到人间游玩。在游玩之时,她与一个名为“示”的男子相爱了。于是月姬便摒弃了自己身为神的身体,将自己的“羽衣”,也就是代表着天女神力的神器,并可以将她带回月亮的东西,丢弃了,然后与示一起在地上繁衍后代。他们生出的后代因为一般有着神的血统,所以都有着不属于人类的英俊、美丽的相貌。此后,这个家族便被称为“示月”……
这在当时的我听来,觉得月姬是一个很笨的女子——抛弃了“羽衣”和神的身体,竟然只是为了与地上的男子结婚生子!不过,随着我的年龄逐渐增大,我才真正地体会到了这个故事的浪漫之处。
……小的时候,不喜欢与人玩耍,更不想同他人建立朋友的关系。要说最喜欢做的事,应该就只是坐在家里大大的后庭院的木板走廊上,静静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了吧?
看月亮的时候,总是会从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伤感,是对月亮的思念吗?我想,也许月亮才是我的真正归所。久而久之,我对我到底是不是人类这件事感到迷惑了。身处人类社会的我,示月彻子,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切都是陌生的,连我自己都让我感到陌生了。我于是在心中形成了一层隔绝于外界接触的保护膜,就连父母也不能走进我的内心。表面上,我扮演好了所有我该扮演的角色——当父母的乖女儿,老师的好学生,同龄人中性格随和又容易接触的人……但其实,我的内心是恨这个世界的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会对这个世界产生这样的感情。我讨厌人类,害怕男性,但又好像,这样想的人并不是我自己,而是生在我体内的另一种东西。那是什么?是我的另一种人格吗?我不明白,也不敢说出来,只是将这些感情,默默地藏在心中。
有时候,我喜欢呆望着一处,开始发呆,就像现在这样。经常就在我发呆的时候,我会想一些,不,是回忆一些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奇怪的、又让我心生恐惧的事情:我看见了满月,美丽得无法形容。可四周却传来嘈杂的叫喊声和重物打击木板的声音,我身处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只见黑暗中突然有一丝火光,紧接着,我就被一片火海包围了,四周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有长矛向我射来,许多石子投向我。火光越来越明亮,照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热得说不出话来……我被困在了一座“火牢”之中,永远也逃不出去了。渐渐地,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嘈杂声也消失了,我堕入了很深的黑暗,不会有人来救我,也没有人可以救我——我,再也无法得到救赎了。……
……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我家附近的街道发生了三起杀人案,都是在满月的夜晚。凶手的作案手法十分之残忍,被杀害的三个受害者都是男性,并且都是不务正业、有着不良嗜好的社会上的小混混。自那以后,我每天晚上放学回家,我的父亲都会来学校接我,奇怪的是,自从我的父亲来接我以后的几天里,就再也没听说有什么类似的事件了。
但这些事件却给我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这是因为,那几个男性的面孔,都是我见过的,他们,是被我杀害的。
原本以为双重人格什么的,果然还是我自己心里胡思乱想的所造物,并没有当回事,可是,15岁的那个夏天的夜晚,我才意识到我体内的另一种人格的存在。那天晚上,我从学校一个人回家,由于学校的大扫除耽搁了我的一些时间,所以当我从学校回家时,街道上的行人就已经不多了。我抬头望了望天,满月。于是我怀着愉快的心情朝家的方向走去。
可是,当我快走回我们家时,在已经没有一个行人的荒凉街道上,我遇见了那个不良青年,他右手玩弄着一把刀身为浑黑色的匕首,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向我走来。
他准备干什么?当时,一种不好的预感遍布了我的全身,我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慌了神。
“小妹妹,今天晚上可以陪本大爷玩玩吗?”挑衅的语气,更多的是带有强迫与命令。
“……”我害怕到了极点,也发不了声。
“哼……真可爱呢……”他狰狞的面部露出了一个扭曲了的笑容,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
路旁的一盏路灯因供电不足,不停地闪着,更加为这寂静的夜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我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天上的满月,便突然就失去了意识。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具靠坐在那盏路灯下的惨不忍睹的青年尸体。
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在那一瞬间轰然崩塌,我尖叫着从尸体旁边跑开了,但却不是往家的方向跑,而是跑向家附近的一个公园。我不知道当时我是哪里来的理性,让我没有满身是血地冲进家门被父母看见。我去了公园的公用洗手台把身上的血全都洗干净了,才怯怯地回到了家,幸好父母在当天晚上已经早早睡了,不然他们一定会追问我身上为什么都是湿的了。
……
过了一会儿,我停止了胡思乱想,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后,在心里盘算着,应该已经下课了,那就回教室去吧。
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被我“睡”乱的短发。镜子里面,是个黑眼黑发的女生,是平平常常的我自己啊?可是我却觉得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这时,我隐约听到了下课的铃声。可以回教室了,我离开了寝室,将门锁好,然后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