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怎么了?”

醒来的时候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眼睛即便要睁开也是非常地吃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微弱的阳光透过眼睑,直射在我的眼珠上,有点难受。

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着呈现在面前的就是一片刺眼的光亮。

我,上官薰,现在正处于自己的家中。

四周的环境一如既往地没有一丝变化,单调得令人乏味。

九月四日,早上六点。

屋子里依旧昏暗,照射在脸上的一束光亮是从窗帘的缝隙中偷偷地溜出来的。

能感觉到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呼~

然后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记忆的碎片变得暧昧不清,完全记不起来之前的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要上学的对吧。

熟练地穿上了衣服,拉开窗帘,感受久违了的朝阳,背上书包,经过梳妆镜前我停顿了一下,习惯性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啊嘞,为什么?

她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那其实是自己。

内心莫名地传来一股撕裂的痛感,原本还不错的心情顿时黯淡了下来。

——

电车上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眼前的景象似乎似曾相识,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熟悉的因素在脑海里层层叠叠,充满了违和感,直到该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发呆了十几分钟。

不正常啊。

我不禁开始寻思了一下要不要去找之前看过的心理医生,但是一想起那丑恶的嘴脸,又打消了自己的心思。

“早上好~薰,真是巧呢。”

听到有人正在叫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转头,南宫懿背对着人群,向我走来。

“早上好。”

“怎么了?看你面色好像不大对。”

“不,没什么。”

进行了如此这一番毫无意义的对话,她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哦,对了,我记得前面有一摊买肉饼的,似乎不错呢,要不要去试一试?”

肉饼?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脑中似乎是有隐隐约约的印象存在,但是并不清楚。

“那,走吧。”我不好拒绝她的好意,微微地笑了一下。

两个人彼此沉默,一直走到了校门口,都没有看见那所谓的肉饼铺子。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将要迈进校门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不甘心地四处张望,但是依旧没有找到任何踪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人流从两人的中间穿过,我看不清楚她之后的表情。

教学楼的光线在建筑物的遮挡下不断渐变,穿梭于明暗之间,明明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我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旁边的南宫懿也一脸的阴郁,不知道原因。

在经过班级教室的时候她向我道别,脸色看起来依旧不大好。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课本,视线习惯性地瞥向左上方。

阿勒,那个位置从以前开始就一直么有人吗?

望着空荡荡的座位,我的内心开始茫然了起来。

今天我到底怎么了?

这样的疑问在今天出现也不是第一遍了,但是原因依旧无法知晓。

抱着一颗彷徨的心,我度过了上午的四节课。

吃着食堂里不习惯的快餐食品,恍惚间我竟回想起另一种味道,不是自己做到饭,似乎是在哪里吃过,但是又回想不起来。

所以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但事实就如此残酷地摆在了眼前,没有任何答案,一切都是和以往一般无二的样子。

为了排遣一下内心的空虚,我将手伸向了书包。

然后动作僵硬了一下,抽出一本不属于我的书。

《堂吉诃德》

完全没有关于它的记忆,随手翻了翻,也没有名字。

但是我的手却非常自然地停在了某一页。

完全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下来。

回过神来时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里面的内容——不是指书的内容。

除了整齐的印刷字和无比干净的纸张,页眉上有一滴水迹异常地显眼。

然后我用空闲下来的那一只手揉了一下眼角,不知为何泪腺隐隐发出共鸣。

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风终于是将我的身体整个贯穿,声带动了动,但是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

+++

如果一切就此结束就好了。

“被你发现了呢。”

从阳台传来沉重的一声叹息,即便不大,在寂静的夜里还是显得分外地明显。

现在依旧是某一天的凌晨,时间并没有变。

“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端木柏一副输家的模样,即便在月光之下我看不清楚她的脸,我也可以感受到她的情绪。

虽然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刚开始也只是推测而已,”我的目光转向了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其实是你自己暴露了自己。”

“我自己?”

“对,没错。”

有些口渴的我拿起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一饮而尽,透明的杯身所反射出的光泽有些耀眼,我不由得微眯起了眼睛。

“无论你的能力再怎么逆天,从某个角度上来看也不可能扭曲时空,要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直接杀了我不就得了。”

“然后你就下了定论?”

“当然不是,后面再加上其他因素的影响,我才逐渐确定了这一点,但说到底最后还是在赌博,只不过运气好猜对了而已。”

“你就没有想过我的话可能是真的?”

“有,但是没有必要按照你的话付诸行动,因为最后无非两个结局,要么我满盘皆输,要么就是揭开谜底。”

“我听不懂。”

“这一部分我不作说明,自己猜去。”

“啊~真是麻烦呢,”她的话语再次变成了原本轻浮的模样,然后又突然出声。

“原来如此啊.......我可能明白了.......不得不说真的是非常高明呢。其实在一开始,你就不是完整的你。”

端木柏停顿了一下,似乎恍然大悟般,对此我也只是耸了耸肩,但可惜她看不见。

“在陷入这个未知的境地之后,你就将自己切割成了两份,把一切可能影响自己理性判断的那一部分隐藏了起来,也就是说,现在在我面前的你,其实不是完整的你,对吧。”

“无可奉告。”

即便是这么去搪塞她,无法的是,她猜对了。

——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戏而已。

我的愤怒,伤心,都是伪造出来的,没有任何真实性。

她的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

“于是你就只需要去做出对你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就可以了——即便是杀了‘你自己’”

她这句话里隐藏的意思,从几天前我就非常清楚了。

当我将自己的另一部分唤醒,将陷入她所创造的梦境中的人给唤醒之后,我将要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结局了。

——有个名词叫做什么?好像是量子隐形传送来着。

“其实也就跟你用的手法差不多而已,彼此彼此。”

量子隐形传送,也叫量子隐形传态,是一种传递量子状态的通信方式。在量子隐形传态中,遥远两地的通信双方首先分享一对纠缠粒子,其中一方将待传输量子态的粒子和自己手里的纠缠粒子进行贝尔态分辨,然后将分辨的结果告知对方,对方则根据得到的信息进行相应的幺正操作。

这么说有点复杂,而且又与我所真正要阐述的有所偏差(至于详细的偏差在哪里、怎么个不一样法就不解释了),总之就理解为与和处于不同时空的人进行信息交流就对了。

当然,信息是在广义的层面上来说。

端木柏也是如此,依靠情报的沟通,构造了这个与现实一般无二的世界。

当然,竟然如此做出行动,我就已经做好了自己的存在被完全遗忘的准备,永远被遗留在这里的准备。

说到底还是一场赌博。

将她们唤醒之后,关于我的记忆也就不复存在,对于已经完全意义上消失的事物,存在的痕迹也会被理所当然地被消除一空。

就像一个人如果死了,在长久的将来之后,骨灰总有变成肥料的那一刻,他人的记忆也终会有将起永远尘封的那一刻,我的处境的话,只不过是把整个漫长的时间缩短了罢了。

处在那个世界的“我”,也有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持续存在。

我并不奢望端木柏可以大发仁慈把我放回去,如果我可以消失的话,她也肯定是喜闻乐见的吧。

而且我已经满足了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体会了那么多我所不曾体会到的。

已经满足了,即便知道我可能要在这个地方度过一生,亦或是永远地停留在这里,连死都做不到。

再叹了一口气,我将身体完全放松,寻思着要如何去度过余生。

“我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很可惜的是,我并不能将你永远地困在这里。”

“即便一个人的存在完全消失,也得有一个所谓的‘正当的理由’,比如说老死,车祸等等。”

她这么说着,似乎是非常地无可奈何。

“以这种形式被你抹去存在时不允许的吗?”我突然有点好笑,“那我之前一直信以为真的命运论不是要被推翻了?”

“每种事物都会有一个既定的结局,这是没错的。”这次轮到她叹气了,“但是这个世界不允许啊——你也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多么虚伪的存在吧。世界的规则要求原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物就要以一种合乎‘法则’的形势消失,非常抱歉,我还没有厉害到可以违反世界的地步。而且,讽刺的是,我为的就是维护这个世界按照正常的轨道运行下去啊。”

“要是你还是乱纪元之前的你的话,虽然困难,但是还有成功的可能。”

“但是现在的你,被人需要着啊。”

“相比之前的你,不知不觉中你已经多了一层身份,所以——”

不要轻易地放弃自己,回应她们的期待吧。

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凄怆的微笑,在之前曾经见过的。

“那么,让我再捉弄你一会吧。”

说着,面前的光景被刺眼的白色笼罩,充满违和感。

——要是能不与你为敌就好了啊。

最后带着着无意义的感慨,我陷入了讨厌的昏迷当中。

多希望这个句子可以不要再用。

+++

下午的课也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好好上。

自动笔的铅芯不知道被折断了多少次,老师的话进入到耳中便变成了毫无意义的音符,笔记自然也就做不下去。

集中。我的心里一直在如此地劝自己,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如我所愿。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我只好望向了窗外的景色。耀眼无比的夕阳向并不大的教室里投来了昏黄的光线,这时我才发现天空是完全放晴的,但印象里今天依旧是一个模糊的阴天。

仿佛已经习惯了阴暗潮湿,现在我反而比较不适应。

好想打伞啊。

受不了阳光的刺眼,我还是选择收回了目光。

睡一觉吧。

实在无聊的我只好趴在桌上,以此来逃避着令人困倦的现状。

——然后一觉醒来就放学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我的视野里的日光不再刺眼,但是给我的感觉就是我根本没有睡着。这么怀疑着自己的同时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对了,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来上课啊。

记忆里自己似乎在开学的时候就向老师申请了,可以不用上学直接待在家里复习,但是现在的我似乎是习惯了一般,对于原本想要早日摆脱的生活不再抵触。

怎么回事啊.......

这句话在今天也不是第一次浮现在脑袋里了,为了克服“再睡一觉吧”的这种危险想法,我强制掐断了脑内诸如此般乱七八糟的想法,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

“呼~”

惊醒时天色是一览无遗的蓝色与金黄,天空上没有一朵白云,就这么盯着天空看了好久,这时我才确信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原本熟悉的世界。

并且现在的时间是九月四日的下午临近黄昏。

但是,为什么,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天空呢?

待到一分钟过后,我的身体上的各部分器官可以正常运行了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现在正躺在一片似曾相识的草地上。

手抓了一把地上的杂草,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随即便感受到了清新的香味,接着第一个想法便是——

我活着啊。

要是换到以前,我一定会嘲笑如此大惊小怪的自己吧。

好了,是时候该起床了。

费了好大的力气,我强迫自己从软绵绵的草地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将衣服上的污秽拍掉,试着走了两步,虽然脚步有点蹒跚且不太适应,但马上就熟悉了。

环望了一下四周,经过确认,这里是凝州的外郊。

这可就麻烦了,回去可是要走好远的啊。

此时的我视线触及到了一个老旧的公交车站站牌。

.......

伫立在站牌下,我不禁眯起了眼睛。

她最后说的,要捉弄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车来了。

算了,暂时不去想那么多。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招手准备拦车。

——欸。

我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在公交车在我的面前呼啸而过之后,我终于确认了我不详预感的来源。

司机没有看见我。

没错,从始至终,他的目光就没有从我的身上确确实实地扫过,只是瞥了一眼站牌,然后就直接加速离开。

嗯........

但是我还没办法完全确定,如果要走回去的话实在是太麻烦了。

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话.......

抱着尝试的心理,我开始等待下一班车的到来。

——宫玲她们,怎么样了呢?

再次闭上眼睛,我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诸如此般的疑问。

我还活着吗?

可能已经不在了,吧。

无论如何,和一个连分子结构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在同一个世界上呼吸,不管是谁都会觉得难受吧。

——是否平安呢? 

拂过的微风使我的神经感到一阵酥麻,皮肤上不自觉地泛起了阵阵涟漪,心间流过痒痒的感觉。

我,不,他用了什么方法解决了这个问题呢。

虽然是自己,但我却无法推测出他的行动。

——如果消失了的话,那就太悲哀了啊。

正想着,下一班车就来了,似乎是因为没什么人的缘故,经过这一路段的车都开得非常快,我不甘心地举手拦车,但是司机依旧没有认真地看我一眼。

车停下了。

但是前门并没有打开。

从后门走下来了谈笑着的一家子之后,车门就不再犹豫地关上,然后扬长而去,只留给我的满眼的尘土。

被抛弃了啊。

这么想着,我终于不再犹豫,向城市的方向迈步。

——

要是换作平时我说不定还会有点惊慌失措,但是现在却完全无所谓了。

因为呈现在我面前的光景我并不熟悉,无论在这里生活了多久,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名的过客而已。

城市的轮廓清楚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此时的凝州是如此的冰冷,甚至连我都无法预想到。

明明居住了十几年,但现在却找不到一丝亲切感。

所以,到底该不该进去呢。

明明已经走了怎么远的路,但是现在我却开始考虑这个无聊的问题。

是傻吗。

如此自嘲了一下,我迈着迟疑的步伐,踏进了凝州的市中心。

车水马龙在街道上从未间断过,即便现在是上班时间,依旧有许多的白领之类的人物边用蓝牙打着电话,边开着车在公路上疾速驶过。

高大的楼房林立在这并不算非常大的空间里,挤得不剩多少空余的空间,鲜明的对比之下行走在道路上的人显得可怜无比。

偶尔身边经过一两个风尘仆仆的老妪,还有穿着高跟鞋跟高到可以让人眩晕的女子,以及满脸通红的,刚刚才喝完酒的中年男子和正在散步的老年人。

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从我的记忆中划过,接着转头就看见了凝州的市图书馆。

——啊,到底是有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呢。

记忆里依旧有它十几年前的印象,甚至还异常清晰。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我是个孤儿,父母未知,被当年的图书馆馆长收留之后才苟活于这个世上。

她是个非常慈祥的老人,依稀记得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的深浅不一的皱纹,以及明亮的眼睛。

但是后来,她去世了。

那么,我到底是为什么对于这里还有所留念呢?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这里埋葬着以往的时光,还是说,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呢。

怀旧感怀的刹那,我的身旁经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老图书管理员。

即便年老了身体依旧矫健,走路的速度比一些年轻人还要快。

——但是,他还是原来的那个图书管理员吗?

如果不是的话,现在又正在做着什么工作呢?

我犹豫了一下,转身想要拉住他的手,心脏的速度有些加快,心里残留着一些小小的期待。

但马上就冷却了下来。

我摸不到他身体。

手臂没有消失还是什么,只不过无论我怎样去努力地伸长,都无法触及那近在咫尺的距离。

嘛,算了,本来就没有多少期待的。

确认了自己的现状,我终于是放弃了一切的侥幸心理,朝目的地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一点。

天,要暗了呢。

+++

背着书包走了半天,甚至是已经下了电车,我却对自己在做什么没有一点的自觉。

是要回家,吗?

但是这不是我家的方向啊。

倒不如说,这是哪里。

走了半天,我来到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有点好笑。

所以,到底是要往哪里走呢。

转身想要确认回去的路,却发现无论是那一条在视野中都模糊无比。

哭笑不得的我只好将身体的主动权都交给了潜意识。

已经算是傍晚时分了,周围的楼房偏低,而且不像是市中心周围的大厦那般冰冷无情。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扇看似熟悉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虽然不算古老,但是可以看得出这栋房子已经有一定的年代了,门上依稀分布着不知道是装饰还是岁月摧残出来的皱纹。

缓缓地向前走去,犹豫了一下,我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既温暖又冰冷,是怎么一回事呢。

心中微微地有些悸动。

是否要靠一会呢。

还是算了吧。

带着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失落,我转身离开,但是脚步暴露出了我的不舍。

赶紧走吧,不然要被别人认为是小偷了。

这么想着,我加快了脚步。

像是要掩饰些什么似的。

落日的余晖倾泻在了我的身上,视野中的前方仿佛只有一片极光,眼前的路似乎不存在似的,被白色和红色取代,天空上的候鸟发出了近似凄惨的悲鸣,抬头看时天空只剩仓惶的黑影拣尽残枝不肯栖,挑达徘徊迷茫不知归处,虽然身上仍有暖意,心中却已然是寂寞沙洲冷了。

+++

“喂~~有~人~看~得~见~我~吗~”

走进车站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喊着。

即便是只有一个人也好啊,麻烦察觉到我的存在啊。

——但没有一个人回应,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在近乎封闭的空间没有任何意义地不断回响,然后快速地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自暴自弃般地以最大的动静穿过检票闸门,遗憾的是连机器都对我视而不见。

不再做无所谓的尝试,我站在月台幕门前,等待着列车的到来。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逃票的。

冰冷的空气使我的手变得有些僵硬,大概是地铁站的温度普遍都是如此吧。

要是出门的时候再多带一件衣服就好了。

列车进站了。

混杂在稀疏的人流中,我非常自然地走了进去,接着随意地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所有的位置都坐满了人,但依旧有几个人站着。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一个空位。

——不仅是我自己,连我所触碰到的物体都消失在了他人的观测范围内。

我手在空气中挥了挥,似乎是想要触摸些什么,但终归还是放弃了般地收回了手。

挺像是端木柏的作风呢.......

心中这么想着,我不禁默默地诅咒起了罪魁祸首来。

思想逐渐变得僵硬起来,要是以这个节奏进行下去的话,恐怕就要迷失自己了吧。

到站了呢。

即便是没有风声,但是列车缓缓停下的瞬间,我意外地感觉到了风从脸上划过的痕迹,但到底是不是错觉就不知道了。

好了,该下车了吧。

混在人群中的我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地渺小,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上几十亿人中,我也只不过是卑微无比的一员罢了。

本来非常抵触这类东西的我突然很想要买一副耳机,将自己与这嘈杂的时空间隔。

天色依旧是绯红的,但是就是缺少了那么一点生气,而已。

脑海里再次响起了南宫懿当初的那番话。

——与某个人相遇,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吗。

要是我也有可以喜欢的人就好了。

——骗人的。

谎言终究是瞒不过心中的颤动,孤独的情绪很清楚地被脑袋感知到了。

其实我也会感到孤独吗?

即便是我这种人,原本就不存在任何感情的,冰冷的机器。

要是指尖可以再次触碰到除我以外的温度就好了啊。

映射在我皮肤上的日光在此时冰冷得无法用言语表达。

夕阳其实并不刺眼,但是那微弱的光芒就是遮挡住了我前方的道路。

人这一生啊,好像多少要被点什么东西束缚着,要不然就活不下去,亦或权力,亦或金钱,亦或荣耀,亦或梦想,如果没什么可以牵挂的,就会仿佛短线的风筝,在明暗的气流中失去方向,徘徊打旋,最后落得一个跌落不知名之地支离破碎的下场。

我呢?又是怎样?

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来安放自己。

无论时间再如何的变迁,时间再如何地变迁,世界再如何地沧海桑田,我终究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我到底是谁啊。

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现在的我,还能称得上“宫羽”吗?

——其实宫羽已经死了。

——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从不久前的某一天开始。

——忽然忆起一个非常古老的故事,似乎也称不上故事,失去双脚的鸟只能永远地在这个世界上徘徊直到筋疲力尽地死亡。

时钟上的指针依旧在转动。

肌肤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的感觉,冰冷且粘稠。

是下雨了,吗?

抬头一看天色的确暗了许多,但是并没有雨滴滴落的痕迹

——其实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

——我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即便流连于世间,走遍所有的道路,我也不会到达那个连模糊的影子都没有的目的地。

视线中的一起开始变得模糊,双腿麻木地运动着,身旁的人一个又一个地经过,但是没有一个人看我一眼。

或许啊,我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间呢?

一切都只不过是错觉罢了。

都是浮华一梦,没有任何真实性可言。

楼梯之下依旧是街道,台阶很少,不一会儿我就走到了中间。

——家在哪里呢?

“那个,你好,请问一下?”

耳边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有点熟悉啊。

是在对谁说话呢?

但是,从始至终,我就没有听见任何的人声。

将头转向了声音的来源,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

“听得见吗?”

没有焦距的瞳孔中只有模糊的影像,隐约间可以看见一把伞的存在。

“嗯。”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声带不自觉就震动了起来,干涩的喉咙发出了低沉的声调。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了起来,如同大雾尽散般,面前清晰地出现了一个少女的面庞。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

她微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纯黑色的伞。

“但是现在并没有下雨,不是吗?”

她纯美的声调令人着迷,我似乎对这张脸有所印象,但却完全记不起来。

“在下哟。”

她白哲的手指抚上了我的面庞,轻轻地帮我拭去冰冷的来源。

黑色的伞挡住了所有的阳光,我的身子逐渐被阴影埋没。

“我喜欢你。”

她玉唇倾吐,说出着几句话的时候我愣了一下,心中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情包裹着。

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那时却被她用手指挡住了。

此时此刻我终于认出了她。

“所以,请不要再迷茫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认出你的一瞬间,这句话就自然而然地吐出来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也不知道恋爱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后来我还可不可以这么率直地表现出这种感情。”

“很不负责任,不是吗。”

“但是,我在努力啊。”

“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多么伟大的理由的,你的目的地一直在你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挪动哪怕那么一点。”

“所以,不要再迷茫了。”

“你不是自己一个人,没有注意到吗?”

上官薰脸上笑面如花,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彩,远比当初我和她以前看的烟花还要耀眼。

哈......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我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啊。

我的表情依旧有些僵硬,但是却又伴随着一种彻头彻尾的大悟。

脑袋彻底地清醒起来了。

真是的,那到头来我这么多感情不是都白费了。

不过,这样也好啊。

我就是我啊。

明明可以不用想这么多的,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觉呢?

幸好没有早一点发觉啊。

“还要站在这里多久?”上官薰的表情随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冰冷。

“也是啊,该走了吧。”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哈?”

“答复呢?不要告诉我你还没办法认清你自己的心意什么的。”

啊,真是为难呢。

再怎么说这告白也太突然了。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我才终于是开了口。

“我对你,好尔无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