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路上,阿拉根斯一行人也是格外警惕,弄得艾纳也彻底相信,在某个时候会从某处杀出很多不速之客,这种紧张感直到驶入阿拉根斯庄园才放松下来。

艾纳不经意看见布兰登先生也长舒了一口气,恐怕这一段旅程对他来说格外漫长吧,所以才会在之前让自己劝说小姐不要去。但是好在一切都安然落幕,倒是埃丝特意犹未尽,当即兴高采烈地决定自己也要举办一场话剧,而且要由自己当编剧。

“我也要有一场属于自己的话剧,要比贝斯娜的更好,老师去帮我找些演员来。”艾纳还在惊讶之余,这个任务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艾纳犯难道:“我可是一个外地人,让我去找演员,也太为难老师我了吧?”

埃丝特不以为然,“老师这么聪明,总是有办法的吧。”

布兰登走了过来,说道:“要不我带他去吧,我倒是知道一些人。”

“不要!”埃丝特当场拒绝,喊道:“你的审美我很怀疑,你肯定会带来一些粗俗之徒坏了我的节目,一定要老师这种接受教育,有品味的人去。”

埃丝特说完就自顾离开了,留下艾纳和布兰登面面相觑。

“布兰登先生,这些演员该去哪里找?”艾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山下的集市里我倒是认识几位,我可以和你去。”

“布兰登先生也来?不会是担心我有危险吧?”艾纳打趣道。

然而布兰登却很严肃地回答道:“有可能。”

这让艾纳一下笑不出,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只是来教课的……而且才到这几天……没可能吧?”

“那些坏人可不会停歇,他们都是无孔不入的家伙。”布兰登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看着布兰登这幅神情,艾纳悻悻地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先生陪我一起了。”

……

两人走在去往集市的路上,山雪融化的差不多了,树还是光秃秃的,林间已经有溪流汇成。这个集市建在半山腰,是将树林砍伐出一片区域搭建而成,人不是很多,但都在忙碌。

“有些冷清呢,是刚到春天的原因吗?”艾纳问道。

“这地方以前人很多。”布兰登说道。

“先生怎么知道?”艾纳问道。

布兰登顿了一下,说道:“我以前在这里生活过。”

“哦?我听说狩魔猎人要从小在一个辛迪加的堡垒接受训练。”

布兰登侧目,略感惊奇,“看来你还调查了一番。”

“算不上调查,只是看了些相关的故事,因为布兰登先生很厉害,难免让人很好奇。”艾纳摸着头笑起来。

布兰登想了想,解释道:“我很小的时候在这生活过。”

“狩魔猎人的训练是怎么样的?”

“总是有人问呢。不是什么美好的事,也没什么好讲的。”布兰登不愿多说。

“先生做了多久小姐的保镖。”

“五个月。”

“不是很久呢,那小姐以前的保镖是谁。”

“他已经死了,就在上一次小姐被绑走后。辛迪加有一个规矩,就是不能让雇主陷入危险,自己不能独存。”

“我有听过呢,这是一个残酷而不讲理的规矩。”

“不。因为我们就是在这样的信条下被训练出来,就像是食物,一生都在等待着能付得起的人的享用。”布兰登缓缓说着,艾纳却感到头皮像过电似的,浑身发麻,他抬起眼睛瞄向这个沧桑而坚毅的男人。

艾纳想换个话题,又问道:“先生有见过隐形的动物吗?没什么别的意思,因为我来这的第一天,小姐问过我。”

“没亲眼见过。”

“没亲眼见过?那就是真的有的意思?”

“我不确定,因为我没见过。但是有过很多村民在山中遇害的消息。伯爵组织了人手,也都被杀了。”

“被杀了?怎么被杀的?”

“我觉得也许不应该叫被杀了,更像是魔法师所为,我不认为生物能把人拦腰切开,切得整整齐齐。”

艾纳一听,吓得咬住了嘴唇,立马环顾四周,祥和平静的集市,人都在各自忙碌。

这时,有人大声喊着布兰登的名字。

“喂!布兰登!”那人似乎是集市的一个店铺老板,刚结束卸货,正擦着汗。

“你在这等着我,不要走开了。”布兰登和那人移步到远处说话。

等了一会,望着布兰登先生还在和那个人攀谈,艾纳有些无奈,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家教竟然还会负责给小姐找来杂耍人和吟游诗人,这可是难坏他了,他只有在王都的时候有过很短一段时间对这些杂耍有兴趣,对话剧更是前所未闻,然而这事还是到了自己头上。

这一路上也遇到了几次流浪汉和唱曲人,不过都是一些没有什么文化的粗鲁野蛮人,实在不能找他们来干。一时间艾纳真的开始怀疑起布兰登的品味。

忽然他听到有歌声飘入耳朵,不远,而且像是从下面传来。

艾纳顿觉惊奇,他顺着有些陡峭的小路往下走了几步,脚下是悬崖,可是那歌声确实是从下面传来,山坡不高,但是因为有石块挡住视线,艾纳根本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他的心不禁提起,他的脚步放慢了许多,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只能用手扶着石块慢慢往前走去。

向下走了一半,忽然看见一个酒馆,竟然是建筑在悬崖的崖壁内,真是令人意外而富有情调,那歌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艾纳站在门外,侧耳倾听,因为这个歌声实在太过美妙了,他听出来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于是他慢慢朝前走去。

推开酒馆的门,里面冷冷清清,只看见前面站立着一位穿着华服的女子,她看上去年纪不大,恐怕只比自己大几岁,身材娇小,脸庞姣好。

艾纳不知道眼前这位女子是谁,不过他却敏锐地感觉到,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小姐,你的歌声真好听呢。”艾纳说道。

少女停止了歌喉,有些惊讶地笑道:“你叫我小姐?没见过你呢。”

“是啊,我到这里没多久。”艾纳点点头。

少女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道:“我叫玛丽亚,不过不要叫我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艾纳随即娓娓道来:“我的小姐想举办一场话剧,就在山顶的湿地庄园。”

少女双手环胸,认真听着,“我听明白了,一个话剧。嗯……话剧光找我一个人可不够,我还有些伙伴,你不介意我把他们也邀请上吧。”

艾纳拍了拍手,“那真是省了大麻烦。不过……他们是怎样的人。”

少女想了想,说道:“都是常年在街上表演的人,很有经验。”

“我们小姐对演员比较挑剔。”

“那真好,我带你去看看吧。”

艾纳有些犹豫,想到布兰登一定还在等他。

“很近,就在后面的酒窖,几步就到了。”

听到这,艾纳打消顾虑,决定先行看看,恐怕布兰登先生也没有交谈完。

随后艾纳跟着对方,走过餐馆后厨,走下嵌藏在石洞内的楼梯,被带到一个阴暗的酒窖。里面点着几盏油灯,脚下是木板,踩在上面吱吱作响。四周没有出口,是个死巷,他顿感不妙,但又觉得这个少女不像是法外之徒,忍住恐惧没有逃走,但他猜错了。

少女四周观望了一下,吹了声口哨。艾纳心头一惊,几个壮汉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围住了他。虽说是壮汉,但是年龄只比艾纳大几岁,只是肌肉发达的年轻人。

“他说他是庄园里来的。”少女说道。

艾纳不住地后退,却退无可退。

“我看出来了,这种不靠着别人就会饿死的家伙,都有着白净的外表。”壮汉打量着艾纳的脸。

“那个……我想这里有些误会,我和几位无冤无仇,我只是来给小姐做家教的,受她拜托,来找几个吟游歌手。”艾纳解释道。

“你拿他们的钱,为他们工作,就和我们有仇。”

“他不在道上,杀了他也没人知道。”有人提议。

“我们讨论过了,不杀人。”

“没错,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把他脸刻上字,送他回去给阿拉根斯那混蛋看看。”

听到这里,艾纳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汗如雨下,手急忙摸索着,可偏偏没摸到魔杖。

少女走进他们的队伍,挥舞着一根魔杖,“你是在找这个吗?”

艾纳又急又气,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偷的一天。

没时间瞎想,几个壮汉正晃着明晃晃的匕首逼近。

正在这危急关头,布兰登从身后一脚踹开门栓,破门而入。

“你是谁?”壮汉惊道。

“这是怎么情况?”布兰登问艾纳,摆好姿势,拔剑出鞘。

几个壮汉并未急于上前,布兰登的长剑对他们形成很大的威慑,可是他们也并不想罢休,缓缓散开,想形成包围之势。

布兰登看出他们的目的,没等他们散开,锋利的长剑在狭小的空间里凭空旋转。

几个壮汉并未有事,正当他们没搞清楚布兰登在做什么时,他们脚下的木板突然断裂,失去重心,纷纷摔倒。原来布兰登瞅准了木板之间的连接处。

“这一下,只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布兰登说道,掩护艾纳退出去。

那几人再也没了勇气,捂着脑袋,眼睁睁看着布兰登把艾纳救走。

从酒窖逃出来后,艾纳喘着长气,不禁破口大骂:“卑鄙小人!真是吓死我了!幸好先生来得快,连这些家伙都这么危险吗?”

“我说了让你在原地等我!”布兰登喊道。

“凭先生的剑术,完全可以杀了他们!”艾纳喊道,对于刚的被骗和大意非常恼怒,而且还丢了魔杖。

布兰登看向他,“他们不是坏人,他们还年轻。”

艾纳看着布兰登的认真的眼睛,一下没了底气,只说道:“我不是真想让你杀他们。多亏你能找到我。”

“你的脚印,很好分辨。”布兰登轻描淡写地说道。

“没想到这样也会出现危险!”艾纳大喊道。

“阿拉根斯家族的确得罪了很多人。”

“他们和阿拉根斯能有什么交集?他们看上去只比我大几岁……”

布兰登并没回答他,只是说道:“还是太危险了,你还是回去吧。”

艾纳惊魂未定地问道:“我不会在回去的路上再遇袭吧?”

“不会,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意。”

“我是说我会不会被新的人盯上?”

“不会的。”

“那么万一呢?”艾纳源源不断的问题似乎惹恼了布兰登,布兰登大吼道:“该死!快回去!”

艾纳不敢再问,转身要走,踉踉跄跄摔倒在雪地里,爬起来不忘嘱咐道:“布兰登先生也要注意安全啊!”

艾纳就这样跑回了庄园,并没有遇到袭击,回到庄园他等在房间里,本想把自己的遭遇讲给什么人,但是也没有好的对象。至于埃丝特小姐,讲给她一定会适得其反吧。想到这,艾纳想起之前不小心听见阿拉根斯伯爵和手下的对话,自己的遭遇是不是也和那件事有关?

可是在庄园内打听这些事想想也很不明智,艾纳想着试试能不能从埃丝特那里了解到什么。

就在思考的时候,布兰登已经回来了,正脱下护甲外的皮衣。

艾纳急忙跑了出去。

“布兰登先生,你找到他们了吗?”

布兰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很遗憾,他们似乎外出巡游表演去了。”

“巡游表演?要多长时间?”

“恐怕需要几个月吧。”

“好家伙,那你有没有再遇到那些家伙?”

布兰登缓缓解开一件件严丝合缝的甲套,“没有。”

艾纳有点沮丧,思考起来,把自己的碎碎念也不自觉说了出来:“嗯……那现在怎么办?难题又交给了我。算了。我去给她说,把我的遭遇告诉她,如果她还要举办,就让她自己去吧。”

“等等。”布兰登叫住他,欲言又止,“也没什么事,就这样告诉她吧。”

站在小姐房外,艾纳有些忐忑,梳理自己的语言。把事情汇报一下,就算结束了,如果她还是不近人情的话,就让她去找别人吧。

屋内灯火通明,小姐正开合一把阳伞,她的脚下还有好几把撑开的,她抓在手中,对着窗户外的太阳旋转伞柄,阳伞上透过的光影印在她的身上。

“老师你来啦,你觉得哪把伞适合我?”

艾纳双手背后站定,“埃丝特,关于那个话剧,他们都去巡展了。”

埃丝特收起伞,嘟着嘴:“不是吧?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艾纳莫名地想生气,但还是告诫自己要克制,说道:“你也该长大点了。”

埃丝特看过来,似乎对别人评价自己很小非常敏感,“哼,我可是大小姐,你想教育我?”

“我说啊,我这次可是有生命危险,所以还请你不要再胡闹了。”

埃丝特的眼神黯淡下来,以为埃丝特会有什么大反应,而她只是望着自己发呆,片刻后只问道:“老师……受伤了吗?”

“没有。”艾纳说道,等待着她会说些什么。

埃丝特扔下阳伞,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吗?”艾纳没好气地问道。

“你想让我说什么?”埃丝特看着他。

看着埃丝特波澜不惊的表情,本以为她应该有很大反应。艾纳顿感生气,但是又不想引发争吵,索性不再多说,扭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