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起床时间比平时晚了很多。
原因不是酣畅淋漓的夜宴消耗了多少卡路里,而是源自鳄鱼的朋友——蝙蝠女士那令人精神疲惫的善意。
——白色的鞋盒早就被扔到地上了,里边的富有土味情调的玩具被严实的扣在了下边。
在鳄鱼眼中,那些玩具都是不折不扣的刑具,用来摧毁她的自尊,破坏她内心那尊神圣的维纳斯雕像。
自然产生屈服感和人为制造的瞎折腾不在同一条准绳上,所以害羞的人会果断选择剪断后者那条。
鳄鱼穿着内衣光脚来到浴室,然后随意把内衣摘下来扔到地上。
她用清澈而温暖的水把自己淹没了90%,剩下的10%则呼吸着湿润的蒸汽。
放松下来,身心舒畅。
“你朋友真是个小恶魔。”
教授熟悉的嗓音穿透玻璃门,溶在了湿气中,微微变了调。
接着不等鳄鱼回答,他便擅自闯入了。
教授也同样只穿了一条内裤,光着脚。
就像最初的对峙一样,他的突然的闯入让鳄鱼小小吃了一惊。
不过他们已经适应并乐意坦诚的一起洗澡了,反而洗脸时候不乐意挤在一起相互碰撞。
“忘了那家伙吧,她只会搅局。”
鳄鱼一脸厌恶,低声辱骂了自己的死党。
“我倒是想忘记她,毕竟忘记一个女人对我来说太容易了……但是这次我做不到……我第一次觉得忘记一个女人很困难……”
教授也随手把内裤扔到地上,进了浴缸,抱腿坐在鳄鱼对面。三角形的大浴缸并不拥挤,不过水一下子满了出来,落到地面发出了浪费资源的怒吼,仿佛在抱怨人类的无礼与无耻。
“你打算出轨的话,我明天就搬走。放心,走之前你可以得到她的电话和邮箱。”
鳄鱼歪歪嘴,逗着对方。
“你现在就可以把她的手机和邮箱告诉我。”
教授也配合着开起了玩笑。
“幸好我们还没正式结婚,不然我的下一个未婚夫恐怕要责问我。”
鳄鱼拨弄着身前的水,玩得不亦乐乎。
“我只是想预防性的补充我的黑名单,它好久没收到活祭品,已经饥渴难耐了。不过你的下一个未婚夫会责问你什么呢?虽然我不希望这个人已经受精。”
教授也学着鳄鱼的动作,拨弄着水玩,试图用泛起的波浪攻击对面。
“你真是个没有危机感的男人。”
“因为无论如何我都处在安全区。”
“如果我破坏了你的安全区呢?比如假装答应结婚,然后迅速离婚分得财产。下一任可就赚翻了。”
“哈哈哈,真令人惊喜。蝙蝠这种人能做你的朋友到现在,看来不是没道理的。女人都是潜在的恶魔。”
“也是,不然早就绝交了。”
鳄鱼突然想抽一根香烟,下意识把手往腰间伸过去,然后失望又尴尬的撑了撑上身,假装无事。
“你不问为什么?我刚才可是说了我现在无法忘记一个女人。”
教授对鳄鱼的小动作背后隐藏的意义十分在意,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有趣的段子,所以决定挖掘一下。
“嗯,你是我的老师,我从没在你身上看到过真正失败的影子……那个黑人让你感到了自卑的话,我深表同情。但如果你对那种类型很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介绍给你。”
“黑人丈夫身上那股胜者的压迫感,导致我忘不了那只充话费送的蝙蝠。尽管我对男人没兴趣……只是落差有点大。”
“是呢,不过与以往不同,这次有落差的是你。”
鳄鱼不怀好意的嘲笑了起来。对方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示弱,眼前的一幕具有十足的新鲜感。
“你早就知道吧。”
“当然了,我刚见他的时候可是比你要震惊多了。那男人像一尊黑色大理石雕像摆在地面,皮肤油亮,我还以为烤了漆。”
“真是惊人的比喻……”
“他的身高两米多。”
“你朋友看起来很娇小。”
“她不到一米五。他们在健身房认识的,男人是拳击教练。”
“我很少去健身房。我把能买的健身器材都堆到里边的房间了,看来我很有先见之明。”
“我讨厌汗味,从来不去那种地方,你可以放心。”
“太好了。”
“听说健身房是情感交流的场所,有益身心的运动都算健身,无论穿不穿衣服。”
“难以想象。”
教授摘下起雾的眼镜,放进水里冲洗了起来。
“的确难以想象。”
鳄鱼抬起手摆了个拿烟的姿势。
出浴之后,鳄鱼只围了条浴巾,依旧光着脚来到卧室。
教授光脚跟在后面,也只围了条毛巾。
通常周末不需要化妆打扮,但他们现在连穿衣服也懒得。
鳄鱼坐回床上,从枕头下边摸出手机,开始用最低效率的方式思考怎么打发接下来的时间。
包括穿什么,吃什么,做什么。
教授把昨晚丢在地上的白色鞋盒捡了起来,坐在床边翻看着里边。
除了昨晚那条狐狸尾巴,纸质拉菲草里边还埋藏着其他宝物。
这些东西他并不陌生。
振动的,伸缩的,旋转的,舔吸的,夹住的,拍打的,隐形的。
教授猜着,蝙蝠送来的到底是十足的爱意还是纯粹的恶意,然后随便拿起了一个。
这些东西不应该用在可爱的鳄鱼身上,这会让她坏掉。
鳄鱼的纯情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弄脏了,他会心疼。
教授刚想放回去,却被鳄鱼发现了。
然而是她斩草忘了除根,如果昨晚不是扔到地上而是扔到垃圾袋里就没那么多惊心动魄的瞬间了。
“我没有打算,放心。”
教授放下了东西,盖上了盒盖。
鳄鱼本能的抓起浴巾,向后缩了一尺,靠在床头上。
“你看我已经把它放回去了,我这就扔掉。”
“……”
“你不相信我?”
“没有…………你真的要扔掉?”
“是的,这些东西的确可以助兴,不过他们也有扫兴的一面。所以我只是看看有什么,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也要回礼同样价值的东西。”
“直接还给她算了,还省钱。不过你以前用过?很好玩?”
鳄鱼紧张兮兮的声音惹得教授发笑,他尽量保持正经的语气,以教授的姿态回答疑问。
“是的。每个女人都为它们疯狂,丑态百出。”
教授仰起头,仿佛陷入回忆。但他其实在暗示鳄鱼,他对玩具没有兴趣,她可以不必紧张。
“哦。”
鳄鱼冷冷的瞥了下教授手里的盒子,仿佛那是一个炸药包。
“如果你感兴趣,我愿意分享我的经验。”
教授歪着头,欣赏起鳄鱼有点可怜的模样。
“……”
一阵犹豫之后,鳄鱼悄悄点了点头。
教授把视线放到吊顶的天花板上,避开鳄鱼的视线,免得她害怕自己假戏真做。
“普通家庭里,正常交媾不足以满足对方的状况很多。但是我怀疑用了这个,最后她们爱上的不是人,而是这些东西。”
“哦。”
鳄鱼冷冷的回应,仿佛在批改拦填了一个“阅”字。
“我认为刺激是有极限的。机械脉冲能达到人所达不到的效率。但承受者是人,很短的时间就会达到上限值。”
“哦。”
“在我看来慢慢侵略比几秒上天有趣得多。它们的效率导致整个过程急剧加速。我还什么都没得到,躺在那的人已经跟死了没多大区别。我对尸体没有兴趣,尸体对我也不会产生什么有趣的反应。于是整场游戏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了。”
“哦。”
“很糟糕吧。”
教授转回来,面向鳄鱼,确认对方眼神中的平静。
“嗯。”
“所以我的地位算什么,除非我是那个高大精壮的黑人巨汉,不然我的自信真的很受挫。”
“哦。”
鳄鱼轻轻点了点头。
“你还想了解什么呢?”
“……随便。”
稳重的语言似乎探出了鳄鱼的好奇心,教授便很想把脑内的观察日记扩充一下。
“好吧,那我再随便说点什么。”
“嗯。”
鳄鱼缩成一团,点点头。
“那条狐狸尾巴,你有兴趣么?”
教授微笑着,晃了晃盒子。
“NO.”
“很多人喜欢,可我不喜欢绒毛被弄湿之后的触感。我会嫌脏,你也会吧。”
“嗯。”
“至于金属的部分……像一块屎一样卡在屁股里的乐趣是什么,我不太理解。”
“噗。”
鳄鱼捂着嘴,小声笑了出来,虽然她的身体依然属于防卫姿态。
“会不会有人喝多了之后把屁股专用金属塞与红酒瓶塞搞混,也是未知数。”
教授摊了摊手。
“噗……”
鳄鱼笑得肩也跟着颤动。
“也许它们可以通用。”
教授也跟着嘲笑了一下。
“没法喝红酒了。”
鳄鱼强忍着笑,吐了句槽。
“还不至于,毕竟我没有使用那种东西的癖好。参加别处的宴席我会留心观察,万一发现可疑物,我们就拒绝餐酒。”
“那是多么奇怪的味道……”
“偶尔接触一下特别的味道也不是坏事,只要卫生。”
“怪味豆我喜欢。”
“我也能接受,不过味道过浓的食物,吃多了容易味觉疲劳。”
“哦。”
鳄鱼恢复了淡定。
“我做菜比较清淡,这也是你中意的地方吧。”
“嗯。”
“但我也会时常加入一些味道浓郁的菜调节一下味觉。比如酸辣或者酸甜的菜。”
“嗯。”
“这些重口味的菜更加下饭,但是一直吃,会逐渐索然无味。食堂永远不受欢迎的原因,就是所有人长期接受同一种味觉刺激,久了就麻木了,甚至把吃饭的目的变成了拉屎。”
“噗。”
鳄鱼又捂住嘴笑。
“有些人需要长期依赖咸菜或者辣椒酱,也是不知不觉被盐度辣度麻痹了舌头,一般的味道刺激不出足够的食欲。儿童吃炸鸡汉堡过频导致厌食也是同一个道理。”
“哦。”
“我觉得这些玩具是同样的。偶尔使用的确能够增加乐趣。一直依赖的话,对面的人就变得很多余。”
“……”
“我不想成为多余的那个人,所以我讨厌这些东西,除非你很期待。”
教授把盒子扔回地上,可怜的地毯发出“嗵”的闷声以示抗议。
“这辈子也不会期待。”
“真的吗?”
“当然了。”
鳄鱼坚定回答。
“那么你有期待的东西么?”
教授转过身坐到床上,略微向鳄鱼靠近了一点。
“大概……会有吧。”
鳄鱼拽紧了浴巾,眼神避开了教授的真挚,尽量不做表示。
因为她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教授即将以毒蜘蛛的身份制造的危险。
“我想知道,你期待的是什么呢?”
教授俯下身,盯着被混乱的思维干扰到木讷的鳄鱼。
有一件事,她不知道,他却明白得很——由混乱思维织成的网已经把整只鳄鱼缠住了。
那张网是毒蜘蛛设下的陷阱,并希望鳄鱼自己跳进去。
而不知不觉间,鳄鱼的一切都遵循了蜘蛛的引导,因为那张网里有着他们都无法拒绝的乐园。
“……”
鳄鱼依旧扭着头,不敢看逐步逼近的毒蜘蛛,不想被那双煽情的眼睛迷惑。
“告诉我……”
而带着将猎物吃干抹净的决心,毒蜘蛛舔上了猎物微微干涩的唇。
“你在期待的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