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凉平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夏尔洛带他去穗城的郊区看梅花。

那个平时只会喝酒的老爸居然会带自己出去玩,这事可把凉平乐坏了。

准备出发时,夏尔洛蹲下身为凉平绑鞋带,喃喃说道:“穗城在古代就开始种植青梅了,晚冬初春梅花盛开时,绵亘数十里啊,花瓣随风飘落,就像下雪一样。”

凉平抱着印着卡通老鼠图案的水壶听得入神,哪怕夏尔洛满口浓郁的酒味熏得他睁不开眼。

在上车前,还没吃早餐的凉平在客运站旁边吃了一碗酸菜米线,然后搭车前往郊区。

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郊区,可能因为太激动了,凉平刚迈下车,脑袋一阵晕眩,胃里一阵翻腾,在大马路上,就把上车前吃的那晚酸菜米线一点不剩地吐了出来了。

夏尔洛看到后一边哭笑一边摇头,抱怨道:“哈哈!怎么那么没用?才搭这么一会车就晕车啦……”

至今回想起这件事,梅花盛开绵亘数十里的美景早已记不得了,凉平只记得夏尔洛那张欠揍的笑脸,和那坨在肚子里转了一圈,最终被吐到大马路上的酸菜米线,在初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人到底会因为什么而离开家?

是因为求学?还是因为旅游?或是因为打工?

不是,不是,都不是。客运站人头攒动,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人和自己一样,是为了开始全新的生活才拉着行李箱站在这里的吗?

凉平已经站在这里听客运站的广播,听了三个多小时了,本来计划搭乘的那班车也已经在两个小时前开走了,那为什么还傻乎乎地站在这里?

为什么?

明明出门的那一刻信心满满,此刻却寸步难行。

原因是……刚到客运站,凉平就发现自己的钱包像那个酒鬼老爸一样失踪了。

里面不仅有车票和身份证,还有兼职几个月存下了的不到两千块的现金。

要怎么办啊?真的不想就这么狼狈地回到那个破出租屋里啊!

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并不是因为这一连串的破事,让他联想到自己或许会从一个英俊有为的高中毕业生,变成一个睡在天桥下的流浪汉而害怕担忧,而是因为……

肚子饿了。

好饿啊!

凉平想起那碗当年被自己吐在马路上闪闪发光的酸菜米线,真是太浪费了!

是饿晕了吗?凉平揉了揉眼睛,怎么觉得周围无端端起了浓雾而变得灰蒙蒙的?而且客运站明明很多人,可现在人都不见了,大家都跑到哪去了?集体上厕所了吗?

阴暗的天空笼罩着头顶,雨从乌云间滴下,雨幕顿时包裹着这个诡异的灰色空间。

凉平还没来得及跑到候车室避雨,就看到了迈不出脚步的一幕——雨水滴到地上的水洼时,溅起了萤火虫似的火星,火星在雨中凝固成形,居然幻化成一个女人的形象!

这不是在电影或动漫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吗?本来以为遇到神就已经是这可悲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了,没想到现在会遇到这一出?

雨水和火星在空气中迸发出滋滋响的水汽。等到水汽散去,凉平眯着眼睛才看清楚那个女人的样貌——

那个女人比凉平还要高,穿着鲜红的紧身胸衣和黑色百褶裙,棕黑的头发上两只猫耳不详地抖动着,百褶裙后的猫尾巴像蛇一样甩来甩去。手腕上、脖子上、肩膀处——古铜色的皮肤上随处可见猫纹的刺青。上宽下窄的长脸上长着精致的五官,长眉毛下是一双明亮大眼,鼻梁挺得几乎可以用来撑帐篷了,宽嘴巴抿得紧紧的,下巴很尖。阴沉的表情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冷漠感。

“你就是凉平?”虽然距离很远,但是那个女人浑厚的嗓音还是准确无误地传到凉平的耳朵里。

“呃……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叫路人甲。”来者不善,这个时候还是装傻比较安全一定。说完凉平露出平时不可能出现在脸上的爽朗笑容,一边用手挠了挠头。

膝盖以下霎那间扬起一阵热风,周围的浓雾被吹得四处飘散。那个女人像跳舞一样,甩动着百褶裙从远处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逼近至凉平面前,那股冷漠感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刷!”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波希米亚弯刀,女人不由分说朝凉平刺去。

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的凉平踩到地上的水洼不小心滑倒,幸运地躲过第一轮攻击。

“我可没时间和你开玩笑。”语气和她的长相一样冷漠。

凉平还来不及感叹自己刚才的幸运,那个女人迅速把弯刀调转方向,往下一插——好险!好险!好险!幸好只是插到了地上,要不就变太监了!

在凉平捂着胸口急速喘息的同时,疑惑为何那个女人把刀子插到地上后就不动了,抬起头一看,原来她的身后多出了一个拿着书的身影。

“真是伤脑筋呢!我已经说过绝对不会去救你的,可还是忍不住出手了,我的为人果然还是太过正义善良了吧!”

“米迦勒?”女人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正是在下。”